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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死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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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你找儿臣是什么事?”

    老五老远就嚷嚷的声音将朝崇明从堆山的折子里埋着的头唤起来,他单手挤了挤两眼角与眉梢后的太阳穴,略疲倦的闭目等着老五撞进来。

    朝祈祯心里宠着斥了句:又没个规矩!

    朝卫黎倒是不在意,老五身后没有倚仗,又自小养在母后名下,和自己的关系与旁人不同。他愿意疯就疯吧,自己多担着护着点就是了。

    “父皇~”

    朝铭颢欢快的蹦跶着进来,像他老子想的一样,他还真是“撞”进来的。

    陈峰本来是去给他开门的,倒让他嘀咕问:“陈公公,你站在门后干嘛?我差点伤着你!”

    “五殿下里边请!”陈峰面上笑着,心里却嘲到:没娘教的就是没娘教的,一点体统都没有,难怪陛下不爱重。

    老七见他父皇疲累,乖觉的站到他父皇身后,伸手给他父皇摁揉头部。

    “你这皮猴子,整日没个正形,也不怕言官弹劾。”

    “我来拜见父亲回父亲的话,言官是盐吃多了吗,这也值得上奏说道。难怪一天天这么多折子看得父皇您头疼。”

    “胡闹!言官也是你能揶揄的。”

    眼前还有一个言官就在场呢,这混账东西,做事总是不管不顾的。

    “是,儿臣知错。”朝铭颢老实的告了个错,依次喊到:“二哥、三哥,”然后冲他老子后面的老幺挑挑眉:“七弟。”

    许郅站着等五殿下招呼完了,才跨一步上前行礼:“见过五殿下。”

    “哎哟~”朝铭颢吓得退了一步,忙整衣拜回:“原来许大人也在,我冒冒失失行为无状,让许大人笑话了。”

    “嗯?你这皮猴子,倒还算识趣。”

    “父皇召儿臣来,是不是看儿臣差事办得好,要奖励儿臣~”

    “刚夸你识趣呢,这就找不着北了?一边老实呆着。”

    “是~父皇~”

    朝铭颢懒懒的应了,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往朝卫黎旁边溜过去。

    “许相,北羌之事你怎么看?”

    “做客人的就要有客人的自觉,既然折损了主人家的东西,赔偿后再赔礼道歉就好了,我们大昱素来宽厚,不会咬着不放的。”

    “正合朕意。如果北羌不从呢?”

    “如果北羌不从,不还有亓王在吗?”

    “嗯?”谁不知道他在制衡亓王?好不容易要回了兵权,岂有再给的道理?

    “陛下,亓王是您的兄弟,他父王没做的事,他也不会做,不然,他也不会无心结交权贵,只做陛下的纯臣。”

    “纯臣吗?”就怕是时机不到……

    “再一个,即使亓王生了异心,他与北羌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宿敌,陛下可能会留他一命,但北羌,绝不可能让他活命。”

    “是,北羌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以祭族人。”

    “而且,陛下不该如此待亓王。”

    “什么?”朝崇明冷眼如刀,刀刀悬在许郅头上。

    许郅不惊不慌的跪下:

    “亓王是陛下的王弟陛下的臂膀,陛下是亓王的皇兄亓王唯一的亲人与依仗,若非他人离间,陛下心中不痒听了谗言,陛下绝不会好端端的无故猜忌亓王。”

    “臣读史,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争战,相互吞并。公元前279年,齐燕相攻,燕将乐毅英勇,连抜齐国七十多座城池,唯余下莒和即墨。燕昭王薨后太子即位,齐国镇守即墨者田丹,知燕惠王为太子时与乐毅不睦,遂传谣离间,燕惠王便临阵换将,企图哄骗乐毅回朝后再行诛杀。终致乐毅反燕投赵,乐毅所攻七十余城瞬息间被齐国收复。”

    “又公元前246年,秦国侵魏,在赵国避难的公子魏无忌临危受命,组织诸侯联军共同抗秦,形势僵持,秦军久攻不下。秦庄襄王挥万金贿赂魏国门客,进谗于魏王面前:‘公子无忌在外流亡多年,现任魏国大将,诸侯将领任他指挥,诸将只知无忌不知魏王。若公子无忌振臂一呼趁机称王,诸侯各将无有不惧威而拥戴者。’其后又使人亲至不知情的公子无忌跟前相问:‘君已王乎?’魏王闻此久已,渐生疑窦,继而信之,另着人替换无忌。公子无忌自知毁于诽谤,故推病不上朝。心下黯然,终日酩酊,日日纵欲,仅四年而亡。秦王得报,鼓掌长乐,再次举兵攻魏,自此,魏名存实亡矣。”

    “又公元前229年,秦国意欲兼并赵国,攻赵七年,夺赵大半疆土,杀赵大半将臣,唯李牧与司马尚留存一息苦苦支撑。秦再施反间之计,买通赵王宠臣郭开,诬蔑二将叛国,赵王轻信,派赵葱和齐国将领颜聚取代二将。李牧不接受命令,立即被杀!司马尚被换。李牧死后仅仅一年,秦将王翦即攻陷邯郸,俘虏赵国国君赵迁,至此赵亡。”

    “陛下,累累青史,血迹斑斑,多少家国破败皆因当政者轻信谗言,冷落遗弃忠臣所致!臣今日冒犯陛下,万死难辞。唯望陛下三思。”

    “若非亓王被收回兵权,不再掌军政大事,北羌何敢于此?不过是被亓王打怕了的惊弓之鸟,焉有勇气在我京都颐指气使,横冲直撞,扰我百姓安宁!”

    朝铭宸的手僵住,久久没有动作,直到陈峰轻咳一声,才将他跟着许相的神思抽回来。

    不止他,其他几个兄弟,尤其是朝铭颢,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是许郅!

    眼前之人神色坦然言语铿锵,字字句句如珠玉夺目如利剑锋刃。

    他与平日里所见的那个不思进取庸庸常常的许郅,完全非同一人。

    他眼里有泪有光有炽热,唯独没有惧怕与退意。

    他们惊之震之,连知道其本色的朝崇明,也是难以相信,能在朝堂上,再见到当年意气风发,敢作为勇作为的许郅。

    他仿佛,顷刻之间回到了二十多岁,他眼里的执着,与当年揭发楚氏时一样,不惧不悔。

    他仿佛,重新找回了当年追寻和信奉的梦想,整个人闪着和煦却不熄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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