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花毯
“我说了不用，你又何必这样固执？”陆西雨向他走去。
看见陆西雨的那一刻，方翊立马就舒展眉头笑了起来。
他快步迎向她，牵起她的手，道：“你如果不来，我的心都要碎了……”
“方翊——我们之间需要好好谈谈。”
从陆西雨疏离的眉眼间，方翊似乎已经感觉到她要跟他谈什么了。
她不接受的人，事，物，就会牢牢地拒之门外。她丢弃的东西也不会去捡。
从小他都帮她摒弃那些她不喜欢的，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方翊也会成为被她拒绝的人。
“晚点再谈，先吃东西好吗？”
方翊拉着陆西雨走到桂花树下，打开食盒，从隔层里拿出一块蓝底雏菊的花毯铺开。
“这个……”
陆西雨拈起花毯的一角，揉捻着，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状的思念。
“嗯……”方翊扯出嘴角的一抹笑，告诉她，“是我们以前总是拿去野餐的那一块……你们没有回来，它已经很多年没有被打开过了。”
这块花毯承载了他们太多美好的回忆。
每年从春走到夏，穿过秋度过冬。酷暑是它，寒雪也是它。
这块花毯被风吹走过，被雨淋湿过。
却仍旧一次次地陪他们走过四季，穿越风雨。
那时候的他们，只要一铺开花毯，就是快乐。
大人小酌，小孩嬉戏。
叶希语跟方翊趴在花毯上数过它的花朵，往毯上滴过鲜榨的果汁，沾过蛋糕块上的奶油酱。
大人们在花毯上打过扑克，开过黑，洒过红的白的酒液。
也是他们，曾头挨着头，躺在这块花毯上，看过一望无垠的星空。
如今再看花毯，倒是真像开在老家的那一片花海。
在老家，它叫太阳菊，又名马兰头，是陆西雨在饥饿时吃过最多的野菜之一……
“连人都不在了，还留着它作什么……”
不管它承载多少美好，铺花毯的人再也聚不齐了，留着它，也是徒增伤感而已。
陆西雨收回手，坐在了草地上，声音里带着微哑的哽咽。
方翊铺花毯的手顿住。
是的，那个号召铺花毯的人永远的离开了，花毯也从那时起被封存。
“希语，只要你愿意，我们叶，骆，方三家人，还能永远在一起。”方翊抓起陆西雨的手，婆挲着，虔诚道。
“是么？”陆西雨勾起唇角嗤了一声，摊开那只疤痕裂贯掌心的手，沉吟道：“叶家没了，我也早就不姓叶，我们……如何永远？”
她掌心的那条疤痕狠狠扎在方翊的眼眸里，使他的心疼痛无比。
他颤抖着手要去触摸那条疤痕，“怎……怎么搞的？”
怎么搞的？自然是给命运划的。
在他的手将要触到之际，陆西雨缩了回去，“方翊，别再固执了，我们早已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瞥了一眼食盒里的东西，眸光淡淡望向远处的河流，“在没搞清楚老方跟我爸的死有没有关系之前，我是不会吃他做的东西的。”
那一看就好吃的糖醋排骨和焦糖色的烤鸡翅，小黄鱼，蛋挞……都是这些年来陆西雨最怀念的。
可如今，她看到这些吃食，心口淤堵的厉害。
爸爸与他们曾经是铁三角最好的关系，可爸爸出事后，他们都做了什么？
方振升职，骆家代替叶家成为了云城的首富。
叶家的落败，有没有他们的预谋和推波助澜呢？
农夫被自己日夜温暖的蛇，反咬一口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此刻陆西雨就是什么样的心情。
怨，恨，嗔，痴，憎……
所有的情绪都憋在她的心里，无法消解，淤积成疾。
她就那样任风涌进眼眶，任眼睛睁地生疼，再任眼泪流下来……
人或许不那么坚强，不奢求那么多，心里的痛和失望也就不那么强烈了。
“希语……”方翊再次握上陆西雨的手，“相信我，叶叔叔的死，跟老方没有关系。”
从陆西雨控诉他们是背信弃义的狗那天开始，方翊就猜到，陆西雨怀疑方振。
方翊看着陆西雨，有一点心虚。
他没有告诉她，当年的案件正是方振亲手判的。
也没有告诉她，骆家不仅掌控了她叶家所有产业，还占据着他们蓝月湾的房子……
这个中的缘由，偏偏大人们都不愿告诉他，而陆西雨也恰逢其时地失踪了五年。
“真的？”陆西雨看着他问：“证据呢？”
方翊自是知道方振这些年的付出，可他如何拿证据来证明方振的清白？证据，从来只是证明一个人有罪，而非无罪。
在方翊良久的沉默之后，陆西雨嗤了嗤唇角，望向对面泛寒的河流，眸底溢出忧伤。
“希语……”方翊扯着陆西雨的衣袖。
她不搭理他，他就蹲到她面前，托着她的肩膀，道：“相信我，老方真的没有背信弃义。”
他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滴，继续道：“我跟你一样，对所有的事情也很迷惑。但老方这些年的付出，我这个做儿子的看在眼里。我知道他的身体被多少子弹穿过，知道他身上有多刀伤，也知道他住了多少的院。”
“他有一次都快死了，还要拉着我的手说，他会还我一个清白……”
“希语，老方这辈子唯一没有给一个清白的人……只有叶叔叔。”
“所以我相信，他这些年拼了命的往上爬，只是想获得更大的权力，能给当年的事件查一个水落石出。”
听了方翊的陈述，陆西雨低垂下眼眸。
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她也不能凭借方翊的一面之词就评判方振有或无罪。
一切都要等着她去翻出当年的档案才能明了。
“希语……”
见陆西雨不再抗拒他，方翊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承诺道：“如果老方有罪，我愿意用我的命，去偿叶叔叔的死。”
命运无常，人心诡谲，但眼前这个人，是他用生命也要去拥抱的。
“希语，你不相信他们，但你可以相信我，不管未来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永远守护你。”方翊捧出他一颗最真挚的心承诺着。
即使这世间沧海桑田，但他方翊对叶希语的守护不会变。
陆西雨靠在方翊的怀里，泪水打湿了他胸口的衣衫，她能感觉到，在那蓬勃跳动的心脏之下涌动的真挚情感。
只是少年的承诺，又能否比儿时的他，走的更远呢？
“咔嚓——”
两人正依偎着，墙角传来干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陆西雨抬起头来，正对上站在墙角诧异的骆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