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到了后半夜,文令仪才回到流苏帐内,换了新寝衣卧在高床软枕上,连抬指的力气都没了。
拓拔宪见粉意从她衣领口漫出来,带了股沐浴后的湿气,摁紧些仿佛还能掐出水,只是两只眼儿睡眼惺忪,眼皮止不住地耷下去,可怜的小模样,遂忍了没发作,圈住她的细腰迎面往怀里一抵。
文令仪身子触及他的部分有些酥软,总觉得他兴头还没下去,怕得厉害,被人咬红的朱唇颤了下,努力睁开眼儿,从下往上看他,朦胧的纱帐子内只能看见那人下颏刚硬的线条、说一不二的模样,想起方才他不管不顾掼入的狠厉,涨得她牙酸,更怕了,连带着浑身一颤,小声道:“我不要了……”
拓拔宪斜睨了她眼,粗臂上感受尽了她身骨的柔颤,怜惜之余,升腾起的却是想剥了她的寝衣,直让她说不出话才好。
她又不是吃不下,到后来总不是勉强了,为何还这么抗拒?不能把脑子里那根弦松一松?
见她熬得眼皮子都在颤了,将她翻了个身,眼不见心不烦,“你什么你?不想睡觉就直说。”
文令仪背对了他,感觉像被头野兽圈抱,年青体热。不太敢惹他,真让他逞那些□□。在他怀里很安分地缩了缩身子,尽量减少触碰。
他似乎笑了声,轻嘲她一般,却也没再做什么。
文令仪放下了心,没多时眼皮子一落,歪头睡了过去。
在她呼吸变得轻缓时,男人托着她的下巴微微仰起,看了她好一会儿,将她的眉眼看了又看,分明是朵养得很艳的牡丹,也只有在宫里才不算委屈。慢慢低下了脑袋。
处于梦中的人向来没什么意识,怎么顺从怎么来,不用多加周旋便启了朱唇,任人取用。
直到有预感要被呛到了,细弱地呜咽起来,像是不满,又似撒娇。
拓拔宪这才松开了她,让她缓一缓,再低头时,发觉她眉头慢慢皱到一起,眼皮也颤了颤,似乎就要醒了。
他也皱起了眉,觉得她可能会哭,刚才一直醒着还没什么,才醒来就哭多少伤身体……想着,将她往怀里一卷,背对自己,下颏抵着她的肩头,“乖乖睡觉,醒来朕就罚你。”
文令仪没了那种被人堵住憋闷的感觉,也习惯了身后的热度,眉头渐渐松了。
早上起来,身边不见那人,她马上又开帐门看了看,连房中也没有,宽心了许多。
“娘娘要起吗?”临时调拨过来的宫女殷勤上前,还捧了双软履。
文令仪点了点头,坐在榻沿穿了履,便要起身。足跟还未落稳,便觉一阵无力,直扑扑向前摔去。
宫女忙来扶她,“娘娘小心!”
文令仪还是有只膝盖磕在了脚踏上,闷闷的一声响。
原本在那处安排盥洗的宫女也过了个来,搀她起来。
文令仪忍着疼,叫她们别出声,脸忽然涨得很红。
那人虽走了,留下的痕迹却都还在她身上,昨晚的一幕幕又回到她的脑中,热气一下子上了脸。
隐隐看了眼大亮明窗子底下的梳妆台,见妆奁都归置好了,嵌的螺钿折出道道细芒,脸上热气才下去些。
他力气很大,托着她仿佛不觉累,见了梳妆台却说手酸,将她轻松抱了上去。
要不是用的木料子结实,闹的动静只怕会很大,吵醒那个孩子也说不准。
可是靠近镜面时声音格外响,也许是里头机括装得不好,松了些。
她哭了出来,他还要抱着她往镜面上撞,控制着力道,与实际的冷镜隔了点距离,却正是这样特别响。
几次之后,有宫人在门外问,他还不改,只问太子睡了没。
没羞没臊。
文令仪深吸口气,到了屏风后。
宫人们开始服侍她穿衣,一板一眼,只当没看见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的红痕,却怕碰了她哪里,格外的小心翼翼。
文令仪咬了咬唇,声音有些哑,“殿下呢?”
其中一个宫人不抬头便道:“陛下回宫早朝了,吩咐奴婢们不要打搅娘娘休息……”
她被人吩咐了,就等着被问,想着赶紧答了交差。直到被身边的宫人扯了扯衣袖才反应过来。
文令仪耐心道:“本宫问的是殿下。”
宫人忙通红着脸请罪,“殿下已经起了,在院里晒太阳呢,徐医丞说这样骨头愈合得快些。”
文令仪应了声,出了屏风梳洗。
留在屏内的宫女还有些愣愣的,对之前扯她衣袖的那个道:“娘娘好像……不怎么爱生气?”
陛下难得的宠妃,竟然是这样的吗?好像并不难相处。怪不得陛下……她忽然想起自己偶然瞥见的一眼,连脚踝都未曾幸免……看着像是大掌用力攥出来的,也有些啃咬的痕迹……
她透过屏风,见那位娘娘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乌发如瀑,鼻尖仿佛还萦绕着她走近时的淡淡香气。
连她一个女子都觉得,很好闻。
……
五日后,文令仪已经习惯了陪拓跋绍在院内做些恢复腿脚的练习,两人越发熟起来。
拓跋绍刚做完一套动作,仰仰头,文令仪便走了过来,拿干净的巾子替他擦汗。
“要歇会吗?”文令仪温声问道。
拓跋绍扶着宫人们搭好的一列藤椅中的一个,这些椅背向外,椅座上每每坐了个人压着,试着又走了一步,笑道:“娘娘看孤走得好吗?”
其实还是一瘸一拐的,他也知道,但就是想听她多说几句话。
果不其然就听见文令仪道:“比昨日好了很多,殿下有恒心、也有毅力,会越来越好的。”
她扶住他的小臂,见他两只眼儿被日光照得晶晶亮亮的,脸上也渐渐褪去了稚气,显出刚毅的一面,略有些心疼道:“等会儿日头就大了,绍儿先回屋里好不好?我叫人熬了饮子,你喝一些。也不能一天就把往后要用的功都做完,不然往后做什么呢?”
守在一旁的徐医丞也忙上前道:“娘娘说的是,回去微臣给殿下看看腿上如何了,这几日恢复得好,或许要换药方了。”
拓跋绍握住了文令仪的手,看了徐医丞一眼,想了下,“那好罢。”
才要一起回屋,忽而看见徐医丞身后自己的亲卫暗暗眨了下眼,心下一转,又对文令仪笑道:“娘娘给孤备了什么饮子?”
文令仪全副身心只在他身上,担心他在自己手上摔了,随口道:“是药草熬的,但不苦你放心,里头化了几颗冰糖,很好下口的。”
注意力还放在握住了他的手,别让他摔倒上。别的倒没什么,她总担心这么小的孩子偏偏又懂了点事,会觉得丢人、躲起来哭。
陪他到了门前,又有些回味过来,他主动提起便是想喝的意思,问了身后的徐医丞说可以,把他送进屋里后,匆匆向厨下而去。
她一走,拓跋绍便坐了下来,扶着椅搭,双腿在脚踏上由着徐医丞褪去足衣检查,一面对亲卫淡淡道:“什么事?”
那亲卫年纪比他大七八岁,个头也高,在他面前低了低头道:“文小郎君在外求见,说要找殿下,微臣不敢先禀报娘娘。”
拓跋绍兴致缺缺,但想起他回去看口中的姑母,也不知怎么样了,就召了进来。
文洛略显萎靡的模样取悦了他,“你怎么回事?孤还没垂头丧气,你就这副鬼样子?”
文洛叹了口气,见他还未放下裤管的腿,又马上把脸上的表情收起,“殿下的伤怎么样了?”
拓跋绍叫人搬了把小椅子到对面,“你快坐下,快说发生了什么?”
文洛不太想说,“殿下生着病,就不要为臣烦心了。”
拓跋绍冷了眉目,“快说!”
文洛低着头,颓下了双肩,“……姑姑在病榻上总不见我,总觉得和过去不同了。是我哪里不好,让姑姑失望了。”
拓跋绍沉默了会儿,“也许她是不想你操心。”
文洛讶然抬头,“殿下变了好多……”
拓跋绍很受用地一笑,隐隐带了些自得,“这几日娘娘一直留在这里照顾孤,得她教导,孤自然和从前不一样。”
不知怎么,文洛就不大想和他说话了,看他这样,想来伤也不是很严重,便站起来道:“嗯,这样很好。臣偷偷来了这会看到殿下这样就放心了,殿下没什么事吩咐的话,微臣就先……”
“你才来就要走?”拓跋绍憋了些话想找人说,眼前这个是最合适的,却不识相。他微狭了狭眼儿,看着有些像他的父皇。
文洛被骤然一吓,怯怯懦懦地坐回了椅面,“臣不是这个意思。”
拓跋绍顿觉无趣,“孤难道会吃了你吗?”
他只是想多和人说说娘娘的事而已,用得着这般大惊小怪?
文洛还未来得及答,忽然听见身后一道声音传来,让他隐隐觉得亲切。
“绍儿,饮子好了。”
他转过头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含了些期待,呆呆地等那人的面目清晰映在眼底才肯失望,很拘谨地再度站了起来,道:“见过贵嫔娘娘!”
文令仪惊愕,文洛怎么会在这里?他这几日被允了回家,该是会隔着帘子见到个人的,虽然不完全像她,总不至于让他再担心。
拓跋绍见她总将目光放在别人身上,有些不安,又有些急躁,忍不住道:“娘娘,是我将人请来了这里做客,你不喜欢我就叫他走。”
此时他是希望文洛被送出去的。
文令仪叫人给他送了份饮子,却亲手扶文洛坐下,有些手忙脚乱,“不要多礼,你和绍儿交好,把这里也当做自己家里罢。中午你……你要留在这里用饭吗?派个人回府里知会一声就行的。”
她面对自己养大的孩子,见到了才知道有这么想,自去了南边,两人再没有分开这么长时间。
文洛满口答应,有点窃喜,却又觉得没来由。但是他眼下确实不想回去陪姑姑,太……太不像从前的姑姑了,就连眼前的这个娘娘,都比府里的姑姑像。
拓跋绍连饮子都没喝,越发焦躁,“这里的饭是依着我的病情做的,你吃得惯?”
文令仪笑道:“没事,绍儿,我和你吃一样的,再给他做些别的。他们虽然不大会做南边的菜,刻意做甜些就是了。”
文洛很惊喜,“娘娘也知道臣爱吃甜吗?”
拓跋绍好转了些的脸色又晴转阴,“嗜甜如命算什么郎君?”
文令仪微微斥责他道:“不可这样说话,来者是客!”
拓跋绍道:“娘娘不知道,他平时吃粥也偷偷往里倒糖。”
文令仪察觉出他话里的针锋相对,过去捧起了饮子给他,笑道:“你尝尝,这里头也有甜味。你是储君,少吃些糖,多留些男子气概,他是臣,以后凡事有你护着,多吃些糖也不准允吗?太子殿下?”
拓跋绍支吾了下,“孤……孤当然会准允!”
见文令仪打趣的目光,他脸微红,将饮子接来一头闷下,淡淡的甘甜在舌根蔓延开,盏子撂开了,很宽容地对文洛摆了摆手,“就这么说定了,你中午留下吃饭,孤让厨下给你单上一碗细糖。”
文令仪摸了摸他的脑袋,对文洛一笑。
正吩咐多预备一样午饭不久,门外闪进来个人影,说陛下在书室,请娘娘过去。
文令仪到了书室门口,停了停脚步,才提裙走了进去。
他这几日都没过来,她还以为可以再拖些日子再见,没想到这就来了。
拓拔宪将她抱在腿上,让她看桌案上的证据。
“一切都查清了”,他大掌随意地搭在她的腰上,有些疲倦。宫里离这里不算近,有些事却要瞒住老祖宗,非得回他宫亲自安排不可。
文令仪粗略地看过,吴池那些人做的事都是确凿的,只在于挑唆之人,找了半天却没看见,忍着在他腿上的不自在,看他道:“和上次的差不多?”
拓拔宪将折子从她手里拿出丢开,亲了亲她的指节,“有些人朕现在不便说,但一切朕自由安排。想保住那些人的命,你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贸然插手。”
“……好。”文令仪知道从他口中能要到这个承诺已经不易,自然很快应下。又想把手指从他手里抽出。
就在娇滴滴的粉白指尖行将离开他手掌之际,叫他很突兀地捏住了,闻着她身上的香气,拓拔宪低头,望着她脸儿问了句:“还是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