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生气了，书上都这么说
寒玉舟里很静，静得仿佛空无一人，无人注意到这里今夜的不同，等入了梦，便已是万事不由她了。
玉佩的红光一晃一晃的，笼罩着楼闲绫，睡梦中的楼闲绫蹙了蹙眉，神色似乎有些痛苦，却终究没能醒过来，深深的被困在梦中。
梦里是遇见照夜玑之前在葬骨岭的时候，那是空寂诡异的、燃着无数鬼火的尸山血海，以及……墨色的发、血红色的眼。
楼闲绫睡着之前并没有定灵钟，因而，在第二日并未及时醒过来，甚至还错过了练功的时辰，可她始终就那样无知无觉地睡着，被不知是否该说是噩梦的梦束缚着。
她实在是困极了，先前为了让照夜玑一出关便能见到她，日夜守着，没睡一个好觉；昨日，又在城中疯玩了一天，身体也疲惫到了极致，自然是一睡不起。
而楼闲绫的这一觉，直至第三日晌午才结束。
刚醒过来的楼闲绫还有些迷茫，揉了揉头发做起来，眼睛都是空洞的，她在床上又坐了许久，才慢吞吞地下床收拾自己——即便如此，她也并未完全醒过来，现在的下床收拾，只不过是一种简单的本能。
直到她最后坐在镜子前面梳头发的时候，才彻底清醒过来，并在刺眼的阳光下忽然注意到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啊，完了！
楼闲绫猛然将木篦拍在妆奁上，随手抽了一只木簪将头发随手一挽便立刻飞也似的跑出去，心中不停地祈祷师尊不要和她生气。
楼闲绫先去了趟后山，确定照夜玑不在后山之后才去了照夜玑的寝殿，她停在门口，手抬起又放下，踌躇许久也没敢落下手，十分挫败地将头靠在门上。
照夜玑才出关将楼闲绫接回寒玉舟，楼闲绫便无故不修炼，楼闲绫觉得，这下照夜玑对她的印象恐怕是真的要跌落谷底了。
楼闲绫越想越难受，下意识地用头撞门，甚至于连发出了“咣咣咣”的声音也没有注意到，直到楼闲绫撞着撞着额头忽然撞到了一处柔软，她动作顿住了，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照夜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情。
“啊！对不起师尊！”真是太丢脸了！刚才真的撞门完全是无意识动作……
照夜玑的目光落在楼闲绫的额头上，见楼闲绫的额头那处红了一大块，便抬手用灵力替楼闲绫去除那一块红痕，楼闲绫似有所感，用手摸了摸额头，冲着照夜玑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多谢师尊！”
对此，照夜玑也只不过轻点了点头，侧身让楼闲绫进入，楼闲绫见照夜玑似乎并没有生气，这才松了口气。
进入房间后，楼闲绫拘谨地站在一边，等待着照夜玑责罚她，然而照夜玑却并没有责骂她，反而是语气温柔的问：“阿绫，这几日休息得如何？”
“挺好的，师尊……”楼闲绫低着头，偶尔抬眸偷懒一下照夜玑，她总觉得照夜玑这是委婉地问罪，说话都没什么底气。
照夜玑倒茶的动作一顿，放下茶壶，抬眸看向楼闲绫：“你似乎并没有休息好。”
这是照夜玑主观上的想法，毕竟楼闲绫说话的语气很轻，看起来也有些萎靡不振，是以，照夜玑便以为楼闲绫没有休息好，想到做师尊要贴心要疼爱弟子，便道：“阿绫再去休息休息吧。”
殊不知，这话落在楼闲绫的耳朵里，就变成了：你还是离开寒玉舟吧。
楼闲绫不想离开寒玉舟，更不想离开照夜玑。
她蹲下来拉住了照夜玑的袖口，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师尊……”
“怎么了？”照夜玑看向楼闲绫，伸手想要将楼闲绫扶起来，可楼闲绫只是那样盯着他看。
照夜玑不太明白，觉得可能是年龄相差太大，导致他不是很能理解现在的小姑娘心理的想法，这样一来，便只能主动询问。
楼闲绫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望着他：“师尊不要赶阿绫走好不好？”
照夜玑歪了下头，正在思索自己究竟是哪句话让楼闲绫这小姑娘会错了意，想来应当是让阿绫回去休息的那一句话，照夜玑不是擅长表达的人，但既然被误会了，他也自然是需要解释的：“为师是见你疲惫，并非是要赶你走。”
楼闲绫愣了一下，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可是师尊方才那句话，不就是对我生气了吗？”
照夜玑语气肯定，还带着安慰的意味在其中：“没有。”
似是怕楼闲绫不信，还补充了一句：“真的。”
“我不信！师尊肯定就是生气了！书上都这么说！”楼闲绫的声音很大，仿佛怕照夜玑听不清一般。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楼闲绫说完就开始真东西，将一本书从芥子袋中抽出来怼到照夜玑的面前。
书贴得太近反而看不清，照夜玑将书从楼闲绫手中抽走放在桌上，定睛一看，那书封上洋洋洒洒地写着《如何读懂长辈的话中话》几个大字，让照夜玑一时间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书到底是谁塞给楼闲绫的，简直是胡闹。
而作为楼闲绫的师尊，有些事情，照夜玑自然也是要教的，比如现在关于这本书——
“阿绫，这类书籍或许确实有针对性，但并不能代表所有人，因为每个人性格都是不同的，你明白吗？”看着楼闲绫有些懵懂的眼神，照夜玑很有耐心的继续解释道，“比如你生性天真活泼，比如曲白央温柔，对她有用的方式却不一定对你有用，你喜欢的、能接受的方式，她就未必能接受。”
楼闲绫没有说话，眉头微微蹙着，认真思索着照夜玑的话，片刻后似懂非懂地抬头看照夜玑，询问道：“就像我不高兴，大师姐给我买糖葫芦，我就高兴了，但是大师姐不高兴，我给大师姐买糖葫芦，大师姐却还是不高兴，是这样吗？”
“嗯，正是如此。”照夜玑点头，想到师兄说过对孩子要鼓励，又补充了一个夸奖：“阿绫很聪明。”
被夸奖了的楼闲绫很开心，也觉得自己确实很聪明。
这下知道照夜玑并未同她生气，她才放心地重新坐回去，松了一口气，心道师尊的脾气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好，果然师兄师姐们是多虑了。
这就是楼闲绫并不知道的事情了——毕竟那时候楼闲绫并没有入门，而照夜玑从前是圣玄门的刑堂长老，铁血手腕大公无私，任何人落在他手里的基本都要褪一层皮，人送称号【冷面判官】。
就连现在的掌门，都被照夜玑拿鞭子抽过——这还是在成为掌门之后，也正是因此，掌门看见照夜玑就打怵。
可以说，照夜玑虽然不是圣玄门地位最高的人，却是地位最高的人都害怕的人。这也是众人担心楼闲绫在照夜玑手下会吃苦的原因。
然而就是这样的照夜玑，愿意去学习如何教养一个弟子。
照夜玑是因为想到楼闲绫最近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这才问她有没有休息好，但是楼闲绫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倒是明白过来了。
楼闲绫看见桌上有茶点，下意识就想要伸手去拿，又忽然停住了，毕竟照夜玑不是大师姐也不是掌门师伯，不一定会容许楼闲绫这般随意。
见楼闲绫收回手，照夜玑将茶点向楼闲绫的方向推了推：“想吃便吃。”
“谢谢师尊！”楼闲绫睡了那么久，肚子里面都是空的，刚才太紧张没注意，现在放松了，也察觉到了饥饿，即便如此，楼闲绫也慢悠悠地吃着，时不时再喝点茶，看起来倒是悠闲。
楼闲绫慢悠悠地吃，照夜玑也不催促反而坐在一旁翻起了一本书，楼闲绫吃着茶点，时不时偷看一下他。
照夜玑想，楼闲绫纵然是一副少女模样，心智上来说，也不过是一个长得大了点的小孩子而已。
“师尊我吃好啦！”楼闲绫用手帕擦了擦手，站起来，“我们可以去练功啦师尊！”
照夜玑却摇头，道：“方才用了吃食，需得歇息片刻才行。”
刚吃完饭不能运动的这个道理，楼闲绫其实是知道的，本来她是担心照夜玑说她懒才那样说，她记得师叔师伯们都不太喜欢手下弟子懒散，但是现在是照夜玑主动让她先不要练功，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然而楼闲绫还是高兴的太早了，照夜玑一抬手，手中出现了一本书，照夜玑问道：“心法背得如何？”
“心……心法……”楼闲绫忽然紧张了起来，眼神有些飘忽，说话都磕巴了起来，“还……还可以……吧？”
救命，以前怎么没有人告诉她心法是需要背的呀？！
照夜玑“嗯？”了一声，也注意到了楼闲绫的紧张，语气平和，也不带任何压力：“无妨，莫紧张，阿绫记得多少便说多少。”
楼闲绫欲哭无泪，没办法，她真的是一点都不会呀！谁来救救她！
“不会背吗？阿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