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苏婉怔忪了一会儿，起身，吩咐了佣人云阿姨离开，开始准备晚餐。
她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给曾子铭准备晚餐了，而他几乎没有尝过她的手艺。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她也好，佣人也好，做的菜没有差别，对他来说不过是饱腹之物。
苏婉知道曾子铭晚上吃得清淡，喜欢喝汤，便做了几道粤菜和鱼头川芎汤。鱼头的味道很腥，腥得让她反胃。奇怪的是，鱼头汤做好后，她还是止不住地作呕，甚至头也晕了起来。她强打精神等着曾子铭回家，却在一阵晕眩中昏倒在地。
她再睁眼，发现曾子铭已经坐在了她的床边。
见苏婉醒了，他倾身拥住她，手上的力量有些大，“苏婉，你怀孕了。不过你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不知道，怀孕了昏倒在厨房里，幸亏云阿姨去收拾发现你给我打了电话。”
苏婉的脑袋“轰”的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抬眼看着曾子铭的脸，仿佛要确定他话里的真实性。
“你想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消息吧？医生说，孩子刚六周。”曾子铭的眼里有着淡淡的笑意，却转瞬即逝，“不过，我们措施做的一向很好。我倒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放纵自己了。”
苏婉的眼睛瞪大了，“子铭是不是那个时候你喝醉了…？”
“那个时候？”曾子铭眯起眼睛，“什么时候？你事后跟我说了吗？”
“我…我没说。你要这个孩子吗？”苏婉抓着他的袖子，急切地问。
“好了，我也没怪你，”曾子铭打断了她的疑问，将两片带着薄荷气息的唇贴在苏婉的额头，“我不喜欢孩子。”
苏婉的心沉了下去。她真的怀孕了，在她准备离开他的时候，在他和其他人准备结婚的时候，在他不想要孩子的时候。
她刚要从曾子铭的怀里挣扎着爬起来，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不过，这样也不错。”
这句话，让她在被子下偷偷攥紧了双手，突然间升起了几分希望。
曾几何时，她盼着自己有个和他的孩子，这样他们就有了血缘的纽带，而不仅仅是金钱和身体的关系。然而曾子铭几乎很少不做保护措施，除了苏盛荣去公司第一次找他的那天，却没想到那一次，给了她这个礼物。
也许，这是上天的旨意。也许，他们之间还有未来。
她蜷在曾子铭的臂弯里，感受着他身上的暖意。心中也生出几许欢喜，在他的怀里默默地翘起了嘴角。
怀孕后，苏婉一度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
曾子铭虽然还是忙得早出晚归，却也能抽出时间陪着她吃饭散步，甚至有时能趴在她的小腹上和宝宝说话。苏婉笑看着他，说宝宝太小还听不懂，他却桃花眼含笑，“我要让宝宝知道这是他爸爸。”
因为苏婉有些害喜，吃饭胃口不佳，他请来了五星级酒店的大厨和营养学专家，特地为她设计了怀孕期间的一日三餐，让苏婉有个好胃口好好孕育孩子。
苏盛荣这段时间也很安分，仿佛消失一般没有消息，也不再来上门借钱，让她松了口气。
汪丽兰依然昏迷着，但医生说有些指标正在恢复，也许过不了多久就有可能苏醒。
方倩不知是否知道苏婉怀孕的消息，但她之后就没有再出现在苏婉面前，也没有要求苏婉离开，仿佛之前的事情都是一场梦。
让苏婉有些不安的是，自从怀孕后，曾子铭晚上便很少和苏婉一起睡。他对苏婉的欲望一向很强，却也在医生的告诫下控制了下来，对她反而像是温柔的朋友，叮嘱她补充营养锻炼身体，却似乎不再对她有男女之欲。
曾子铭也依然没有提过任何关于二人未来的话题。关于梁诗情的一切，关于曾子铭和她的婚期，也总是在苏婉感到幸福的时候钻进她的脑袋。
当曾子铭眉眼舒展地和她肚子里的宝宝说话的时候，苏婉很想打断他，问他什么时候准备结婚，是不是准备要和梁诗情结婚。
最终，她还是忍住了。
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寒冬中燃起的蜡烛，苏婉不舍将这美好打碎，即使这美好仅仅是幻象而已。
直到怀孕两个月后的那个周末，苏盛荣的贪婪毁了她的幻象。
在曾子铭忿然离开后，苏婉枯坐在窗边，泪流满面。忽而想起孕期不应该哭，深呼吸也止不住眼泪，只好掐自己的手心，让疼痛覆盖悲伤。
她心中对苏盛荣的恨意更甚。长久以来内心的忧惧终于落了地，她却无法释怀。
她还没有让曾子铭爱上她，而他却已不信自己爱他，甚至觉得孩子是她趁他不察故意怀上拿来要挟给苏盛荣还债的。
这个晚上，曾子铭第一次没有回家，也没有手机讯息。
苏婉手抚着尚未隆起的肚子，辗转难眠。
她想发信息给曾子铭解释，却又失望于他轻信苏盛荣的一面之词，甚至不愿听她的解释。
这么长时间，不愿意要孩子的是他。他自己喝醉了忘记了，却怀疑她心机深沉对他设下圈套。
他可以对她很温柔，可以给她很多钱，帮她解决问题，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归根结底仅仅是金钱交换。他高兴了，可以天天陪她吃饭。不高兴了，也可以一声不响地消失。
然而，孩子让她有了期待。两个月之前，她还可以默默地离开曾子铭；而现在，她却失去了当时的勇气。
她知道，曾子铭和曾家不会允许她带着孩子离开，但如果失去了曾子铭的庇佑，她就注定要放弃孩子。更别提，曾子铭的未来妻子会如何对待这个不是亲生的孩子。
她可以自己受委屈，却无法接受自己十月怀胎孕育的宝贝被无视，被歧视，被欺辱。
她必须要修补和曾子铭的关系，至少让她还可以照顾自己的宝宝。
苏婉这么胡思乱想着，在太阳升起前终于疲惫地睡去。
早上起来，依然不见人影。他是真的一夜未归。
苏婉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心里酸涩不已。曾子铭不回来，只能她去找他。
可是他又在哪里呢？
打开微信，二人的交谈还停留在苏盛荣到来的前一天。
印入眼帘的是她发的信息和表情包，“子铭，今天我和刘大厨做了你最爱的海鲜意面，等你哦！”【爱心】【爱心】
曾子铭过了几个小时才给她回信。即使这段时间他对自己温柔呵护，回复也依然是简短到没有语气和表情，“知道了。“
类似这样的对话还有很多。苏婉过去习惯了曾子铭的冷淡，现在看起来却觉得刺目。而就是这样的冷淡，现在也没有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发了微信，“子铭，你昨天没回家，我想今天和你聊聊，好吗？收到请回复我。”
她坐立难安地等着，一直到窗外阳光开始西斜，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苏婉坐不住了。她找到曾子铭的秘书方建的电话，拨了出去。
“你好方秘书，我是苏婉。子铭一直没有回我的消息，请问他在在公司吗？”
方建听到苏婉的问题，顿了顿。电话那头各种人声的嘈杂似乎弱了点，好像是方建走到了另一个安静的区域。
”苏小姐你好，曾总才应酬回来，现在在公司开会。需要曾总一会儿打给您吗？”
苏婉一听曾子铭在公司，心定了定，忙道，“不用了，我就是随便问一下。谢谢方秘书。”
挂了电话，苏婉便开始在厨房准备鱼片粥。曾子铭每次应酬完，都喜欢喝些温热暖胃的汤水，所以她也就特意学习了各种汤粥的做法。
她将粥装入保温桶中，换了套白色的雪纺连衣裙，又套了件粉色的呢绒外套。
镜子里的女孩腰肢纤细，瓷白的巴掌脸上一双柳叶眉，圆圆的杏眼含着水意。曾子铭一向喜欢她的温婉清丽，所以给她买了很多浅色系的衣服。
这样去见他，他应该会愿意听她的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