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
抛开娱乐圈的人设,葛弋就是典型富家子弟的做派,狐朋狗友一大堆,没有工作的日子,每天的日常不是花天酒地就是纸醉金迷。
苏榶也从来不是乖乖女那一挂的,跟葛弋在一块时更甚,夜不归宿更是常事。
一群人疯玩了一晚上,凌晨的时候才散。
葛弋喝了不少酒,被人扶回了房,见人安顿好,苏榶回了自己屋。她住的还是她原来的房间,洗漱用品都还在。
落地窗外的霓虹灯还亮着,海岸线已经隐隐有了霞光的影子。
看样子快要日出了。
洗了个澡出来,她拿了手机想看时间。但摁亮屏幕,率先跳入视野的是一条未读消息。
来自许应冬。
苏榶动作轻顿,手指点了进去。
【什么时候回来,我要锁门了。】
不咸不淡一句话,昨晚11:59发的,可现在已经凌晨五点了。
所以门究竟锁没锁,苏榶不知道。
她只知道有人急了。
苏榶勾了勾唇,心情不错地关掉手机,然后换了身衣服,上酒店天台看日出。
世豪处在商业中心区,但离海不远,往高一点能看到海岸线。
就着晨光,她画了会稿,等到彻底天光大亮,才收拾东西回房睡觉。
而刚刚那条消息,已经完全被她拋在了脑后。
毕竟愁的也不是她。
酒馆下午开始营业,今天周末,预料到客人可能会比平时多,所以何成抽闲去帮忙。
刚进门就撞见一脸垂头丧气的谢顺,以及吧台里某位黑脸的关公。
“咋,被骂了?”他幸灾乐祸问。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刚因为摸鱼被骂的小伙子眼神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灰溜溜的端着盘子回到了自己岗位。
“这臭小子,又不是我骂的你,瞪我是几个意思啊。”何成笑骂了句。
走近吧台,见许应冬脸色还臭着,以为是谢顺犯了多大的错,正想问问,结果不等他开口,这人直接忽视他,起身就走了。
何成:“……”他招谁惹谁了。
不过许应冬这一走,在场的服务生们可算松了口气,擦着吧台的姜小均凑了过来,好奇问:“冬哥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他们都知道许应冬不是较真的性子,平时遇到出错的或者摸鱼的,虽然嘴上说,脸上好歹是笑着的,可今天全程黑着一张脸。
光是一身凌人的气质就够吓人的。
何成就着身前的高脚凳坐下,“不知道啊,除了昨天……”
话一顿,回想起昨天的事,但又很快否定了,“不应该吧,贺哥不是说没事吗。”
“什么不应该?”身后声音传来。
何成回头,见是陈可云和吴颖,立马抛了上个话题,问道:“你们这么快就看好店面了?”
“嗯,就前面滨海路的一家服装店,老板是个外地人,说是准备回家发展,这段时间正好在转店,我们就去问了。”陈可云说。
两人最近跟打了鸡血的,奔波来奔波去的,还真有几分创业人的势头了。
何成觉得挺好的,“那还不错,离得不远,有什么事也方便。”
“嗯。”吴颖头也不抬,手指哒哒哒地敲在手机屏幕上,也不知道给谁发消息。
何成奇怪,问了一嘴,这才见她抬了头,晃了晃手机页面:“我把我们盘店的事给苏榶说了,问看她的意见。”
“你们什么时候跟她关系这么好了?”何成纳闷。
吴颖笑了笑:“也就这两天吧。”
毕竟苏榶一开始就说想投资,而且感觉她比她们这两个小白懂得更多一些,所以问得勤了些。
何成了然,“那她回你了吗?”
他更好奇这个。
“回了啊。”他问这话的时候,吴颖的手机屏幕正好亮了一瞬,她看了眼来信,对这屏幕抬了抬下巴,“喏。”
何成视线瞥过,“哦”了声,见吴颖忙着回信息,便没再多问,转过身准备给两人倒水。
谁想一回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一道堪称幽怨的眼神。
酒馆灯光本就昏暗不明,许应冬又爱穿深色,隐在暗中一动不动的,关键还一声不吭,不留意还真察觉不了。
“ 嘶——”
何成吓一跳,急得差点直接越上吧台,等看清那张熟悉的脸,这才拍了拍胸口,“不是哥,你干嘛,演聊斋还是木偶啊,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这话出口,不出所料收获了一记冷眼。
许应冬没说话,只视线越过何成的脑袋,落在吧台外的手机页面上。
为了方便身边的陈可云看,吴颖特地侧身而坐,聊天页面也就正好朝着吧台的方向。
光影摇曳下,那屏幕上的消息一字不落的撞进眼底,是吴颖问的她在哪,说是还有些细节想谈一下,如果方便的话,最好能见面聊。
许应冬站在光影下,看着吴颖那条消息发出没多久,对面直接打来了语音通话。
时间还早,酒馆并不吵,吴颖没有连接耳机,而是直接拿到耳边,和陈可云一起听。
对面清丽的嗓音混杂着不清不楚的吆喝声入耳,许应冬动作轻顿了片刻,鬼使神差地摸出了手机。
摁亮一看,没有任何消息提示,哪怕只是无用的消息推送。
再看吧台外聊得起劲的几人,许应冬总算是明白了。
合着就是不回他消息是吧。
两人捧着手机跟对面聊着正事,何成回头看了看,识趣地没去打扰,准备继续去给她们倒喝的。
结果一抬头,就见身前的男人依然站在黑暗中,眼眸垂着,嘴角似乎扯了一下。
“哥,你笑什么?”。他问。
许应冬:“……气笑了。”
-
日头快下山了,傍晚的马场笼罩在霞光下,不时有风吹过,平添了几分惬意。
这个马场是江市一富二代投资的项目,听说下了血本,最近刚添了几匹不错的马,又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葛弋喜欢骑马,于是找人牵了线。
事情谈妥,苏榶挂了电话,刚把手机放回包里,就见着葛弋打头的一群人跑圈回来了。
葛弋在身后几人的马屁声里从马上下来,径直走了过来,苏榶递了个手帕给他。
葛弋接过擦起了汗,还不忘问:“电话打完了?”
苏榶:“嗯。”
“你什么时候对服装店有兴趣了?”他也是刚才从她的通话内容知道她打算给两个没有任何开店经验的小白投资。
临近日落时的风吹在身上还带了些余温,苏榶往后靠了靠,不以为意道:“投着玩玩。”
她没指望能赚多少钱。
不过是看在那两个女生相处下来还不错,在对待朋友这方面 ,她一向大方。
“行吧,你高兴就行。”
葛弋虽然不太理解她做这种赔本买卖的动机,但也没多问,任她怎么高兴怎么来,毕竟多跟人接触接触也不是什么坏事。
两人谈话的间隙,马场新来了一群人,说笑声从身后传来,葛弋回头看了眼,认出其中一个曾经合作过的圈内人。
他记得名字好像叫冯瑞,也是选秀出生,晚他一年。要说起来两人也算师兄弟关系,只不过后来带资进组当演员去了。
几人在朋友的指引下走近,对方也显然认出了他,大老远地就冲两人的方向招了招手。
苏榶自然知道对方打招呼的对象不是自己,只看了眼葛弋,问:“你认识的?”
“嗯,圈内的,我过去打声招呼。”葛弋点了点头,顺势从休闲椅上起身,熟练地拿出圈内的人设,面带微笑走了过去,装模作样地寒暄了几句。
那些人苏榶都不认识,也不感兴趣,只远远地坐在天幕下看。
来的有五人,三男两女。视线轻瞥,不经意间对上了一双探究的眼神。
巧的是,这眼神的主人,苏榶刚在几天前见过。
对方刚开始似乎还不确定,直到再次迎上她的视线,神情多了丝意外。
葛弋引着寒暄的几人给苏榶做了介绍,无非还是些当地的公子哥,家里长辈都有些声望,提个名号,基本就知道是谁家的了。
在场的除了苏榶就只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家里是做珠宝的,而另外一个……
“这位……”
葛弋正想说,却见苏榶弯了弯嘴角, “不用介绍了,这位我认识。”
“那还真是缘分。”葛弋诧异了下,这女生是其中一公子哥带来的,说是关系好的朋友,最近才回国。
倒是不知道苏榶怎么认识的。
“是啊。”赵音脸上挂着笑,“前几天因为一个朋友和苏小姐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朋友?”苏榶挑了挑眉。
许是被苏榶的眼神看着,又或者因为别的,赵音嘴角的笑停滞了几秒,但很快被她身旁的朋友解了围。
“相逢即是缘,苏小姐有兴趣一起玩啊。”
说话的男人个子不高,长着一张白净脸,苏榶的目光平视过去,正好将他安抚赵音的眼神纳入眼底。
可惜后者并未给回应。
苏榶收了视线,嘴角轻笑:“行啊,你说怎么玩?”
男人本就是说句客套话,苏榶不认识他,但他是知道苏榶的。
认识葛弋的都知道他有个青梅,两家世交,从小一起长大,不是兄妹也胜似兄妹,当眼珠子捧着。
他愣了愣,硬着头皮问:“既然都在马场了,那、赛一圈?”
“成啊。”苏榶看向他身后的赵音,“前任姐”三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突然意识到她好像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不过不妨碍苏榶问她:“这位朋友一起?”
“苏小姐,我朋友她今天……”
那男人可能察觉出苏榶对赵音的刁难,下意识替她回绝。
然而话没说完,赵音开口答应了:“好。”
苏榶眼神落在两人身上,看了一会儿,似发现什么有趣的,轻轻勾起了唇角。
-
日头下山,一行人戴好护具,各自选择契合的马匹。
葛弋不玩,只是顺手把头盔递给苏榶时,不解地问:“她跟你有仇?”
苏榶知道他说的“她”指的是谁,接过头盔戴上,“没有。”
“那你为什么……”
葛弋瞥眼看过去,不远处的赵音已经选好马等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苏榶也没给他问的机会,只语气不咸不淡留下一句:“气场不合。”
说罢手机递给他拿着,兀自挑马去了。
椭圆形跑道大概一千米,一行六人,比速度。
不知是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真的说机缘巧合,大家都很默契地将赵音身旁那个位置留了出来。
而在赵音旁边的则是那个矮个子男人。
“阿音,赛马挺危险的,你要不还是……”见苏榶过来,男人心里生出一丝担忧。
赵音笑着摇头,“我没事,苏小姐想玩,我们不能扫了人家的兴。”
赵音很漂亮,说话的语调柔柔的,听得怜香惜玉的李浩华心里那叫一个不好受,但还想说什么时,苏榶已经填补空位来到赵音身旁。
紧接着听她语气淡淡道:“不想玩就走,我是拿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你了?”
茶言茶语这种东西苏榶听得多了,她玩不来也不屑,管他三七二十一,怼就完事。
而且效果往往都不错。
见赵音嘴唇绷紧,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李浩华脸色也变了变,“都是朋友,苏小姐,你这话就过分了。”
苏榶觉得可笑,“你倒是说说我哪句话过分了?”
李浩华被这一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仔细回想,确实也没说什么过分的,但就是让人听了不爽。
“好了好了,人都齐了吧,比赛开始!”瓜吃得差不多,终于有人站出来,将比赛拉入正轨。
速度赛马无非就是谁先到终点谁就赢,玩得就是肾上腺素。
只要是这种运动,苏榶玩上头了就容易嗨,当初接触马术的时候,就是什么刺激学什么。
望着场内领先的那匹马,葛弋心悬了起来,怕她兴奋过头了。
一千米的距离在赛马的情况下并不需要太久,所以很快,马蹄踏过跑道扬起的浮尘扬了场外人一脸。
苏榶第一个冲过终点。
场面静了一瞬,欢呼声乍起。
等赵音最后一个到达终点时,人群已经散开了,只有李浩华下了马还在终点等着她。
“阿音你还好吧?”见她唇色苍白,李浩华伸手扶她下马。
赵音忍着双腿的颤意慢慢从马背上下来,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还好,可能有段时间没骑马,有些生疏了。”
她去年才学会的骑马,平时跟朋友出来玩,或者见客户也都是比较温和的方式,像今天这样拿命玩的赛马还是第一次,她刚才差点就从马背上颠下来。
赵音生性要强,即便心里惊慌,到底还是强撑着到达了终点。
李浩华皱了皱眉,嘟哝道:“都怪那个苏榶欺人太甚,仗着家里有钱就拿比人当猴耍。”
“别这样,人家也是无心之举。”赵音抬眼,余光瞥见不远处正站在天幕下的两人,不知想到什么,她收回视线,顺手接过眼前递来的矿泉水,故作无意问道:“话说苏榶和葛弋是情侣吗?看起来好像很亲密。”
李浩华闻言回头看了眼,夕阳透过天幕泄出的一角照在两人身上,好一副男俊女俏的画面,让人看来确实容易有这种误解。
见状他撇了撇嘴,看着赵音道:“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可能关系比较亲近。”
“是嘛,我还以为他们身上情侣呢,看着挺般配的。”赵音笑着解释,见天色暗下来,她看了眼时间,“浩华要不今天就到这吧,明天还上班,我得回去处理些工作了。”
“不再玩会儿吗?我刚才定了你喜欢的餐厅。”
“实在不好意思啊,你知道的,在我这工作是最重要的。”赵音安慰着,“等工作结束,下次我请你吃饭,你看行吗?”
拿捏李浩华很容易,只要给颗糖吊着,他就什么都愿意了。
这次也一样。
见此,赵音在苏榶那受挫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一点。
马场出来,晚霞退至海岸线,街道已经亮起了霓虹灯。苏榶在路边等葛弋把车开过来,他那档综艺明天开录,两人今天回海镇。
等待的间隙,好巧不巧地,前任姐来了,苏榶挑了挑眉,“巧啊。”
“不巧,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赵音的骨相很完美,瘦瘦高高的,被夜色这么裹着,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也不怪刚才那个小奶狗如痴如醉。
只不过人是美,就是说的话不好听,她说:“你跟许应冬不合适。”
“然后呢?我不合适谁合适,你?”
苏榶不恼反笑,转眸看着她。
车灯扫过,赵音回视一眼,掠过她眼里的讥讽,没作回应,只继续道:“你年纪应该挺小的吧,家里也挺有钱,短时间应该也不会考虑婚姻,可是许应冬不一样,他原本计划二十五岁结婚,可现在马上二十七了,跟我们一届的好多同龄人不是结婚了就是有孩子了,就连……”
苏榶懒得听她说这么多废话,“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小姐,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许应冬他玩不起,他家的老太太和妹妹已经让他很辛苦了,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给到他实质性帮助的伴侣,你只会让他更有负担的,你知道吗? ”
说到最后,赵音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恰好话音刚落,红色超跑划过黑夜停在两人身前,前排车窗降下,露出葛弋那张投保上亿的脸。
“哟,赵小姐也在呢。”他嘴上虽是招呼着,但下车给苏榶开车门的全程,几乎没分一个正眼给她。
赵音也无所谓,反正她的目的达成,心思敏锐的也大概知道她话里是什么意思了。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苏榶压根不吃这套。
车窗再次降下,苏榶勾唇浅笑,原模原样地回了她:“赵小姐是吧,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劝你一句:好马不吃回头草,别做掉身价的事。”
节目组已经在海镇为拍摄安置好了一切,葛弋的助理和造型团队也来了,一群人在海边租了个私人别墅。
别墅三层,葛弋让苏榶也搬过去,被她回绝了。
她现在住的地方挺好的,离海边不远,但又没有海边的风浪大,适合她这种夜猫子。
葛弋没辙,任她去了。
回海镇后,苏榶在葛弋那吃了晚餐就回去了。清海路窄,有了昨天的经验,葛弋没再开车,反正不远,他直接步行着送苏榶回去。
途中经过酒馆,能看见外面被挂满星星灯的卡通图画。暖黄灯光照着,很好看,不少路人拿出手机拍,更有人为此驻足,进了酒馆。
今天周末,酒馆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好。馆外地势稍高,做了两步台阶,吧台正对酒馆大门,苏榶站在外面朝里看进去,目光越过人群,不偏不倚地落向那道暗光勾勒的身影。
许是有所察觉,那人影抬起头,昏黄光影从他脸上切割开,掠过隆起的眉骨,稳稳地落在一处浓墨般的深潭。
有一瞬间,潭面微漾了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苏榶看了眼,在葛弋那张嘴张开之前,收回了视线,“走吧。”
回去路上,葛弋倒也没有说什么。
一路无言,他将人送进院子。明月高悬,今晚院子的灯似乎不怎么亮,开了跟没开没什么区别。
葛弋陪着她进去,开了屋里的灯之后,又叮嘱了几句才走。但过了会儿,在苏榶以为他已经离开时,又突然折回来。
不放心道:“要不你还是去我那住,这地方乌漆嘛黑的,灯坏了也不知道修。”
“……”
“我晚上又不是睡院子里,不影响。”苏榶催他走,“行了,走吧你。”
葛弋被她推出大门,还坚持问着:“真不跟我一起住?”
“真的,”苏榶嫌他墨迹,将人推出门后,头也不回地附送了句:“路上注意安全。”
可不到五秒钟,身后铁门再次被人推开,以为是葛弋又回来唠叨别的,脾气上来,她彻底恼了:“你到底有完没完!”
身后动静戛然而止,苏榶下意识回头,一张不同于葛弋那般精致细腻的五官轮廓跃入眼底。
她愣了愣,再抬眼时,撞进一双晦涩不明的黑眸。
四目相对,院子在这一瞬陷入了沉寂,然下一秒,铁锈的大门响起嘶鸣,苏榶听见门口那道人影幽幽开口,回她:“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