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眼看国庆假期快要结束,前几天往来的游客也跟退潮似的散去。
生意冷淡不少,何成也没再被他家老头子天天喊去帮忙,于是得了闲,跟以前一样没事便往酒馆跑,一泡就是一天,许应冬也懒得管他,只是偶尔人手不够的时候,喊他搭把手。
烟火大会结束之后,短时间内没有什么大型活动需要筹备了,酒馆也回归原来的样子。
唯一不同的是,门口那面被苏榶润色过的墙,因为昨天被某个探店博主取景拍照之后,在一夜之间成了网红打卡地。
许应冬今天来开门的时候,就正好碰见几个女生在那拍照。
怕误入镜头影响别人,他特意在旁边站了一会,想着等人走之后再过去。
结果手机刚从口袋里摸出来,就听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你好,请问……”
许应冬应声抬眸,见是拍照的其中一个女生,他问:“有什么事吗?”
然话音一落,原本是想找路人问问酒馆几点开门的女生,眼睛突然一亮,惊喜地看向身后的小姐妹。
几秒后,回头不确定道:“你就是这家酒馆的老板吧?”
许应冬轻点了下头,接着他又听眼前女生说:“那你们现在营业吗?”
“营啊。”许应冬见几人都没再拍了,说着拿了钥匙过去开门,“但服务生还没来,你们现在要点酒的话,等的时间可能会久一点。”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的。”那女孩说完,迫不及待地挽上另一个女生的胳膊跟着他去了吧台。
几人一人点了一杯,然后往吧台一坐,举着手机看他在里面准备调酒的器具和酒精饮料,时不时地还问上两句。
何成搭着姜小均的肩膀,一路有说有笑踏进酒馆的时候,见着的就是许应冬被几个女生隔着吧台围住的画面。
要说用什么来形容比较贴切,那绝对是唐僧进了盘丝洞。
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趁着许应冬低头调酒的间隙,蹑手蹑脚走近,就听其中一个声音问:“老板你有女朋友吗?”
何成闻言,猴子一样窜进吧台,替他回了句:“放心吧妹子,他没有。”
但下一秒想到什么,他用手挡着嘴,小声告诉几人:“但是很快就会有了。”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其中一个女生好奇问:“谁啊?”
“一个超级大美女……”何成说着,突觉后背一凉,当即跳出两米远,看向某个黑脸的主,“那个,冬哥啊,姜小均在后厨应该挺忙,我看看去啊。”
说完赶紧溜之大吉。
许应冬平时哪哪都好,就是那张脸,稍微一皱眉,就能让人知道是个脾气不好的。
吧台几个女生见此也没再过分追问了,而是又问起了别的。许应冬也还算耐心,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问题,他都会回答。
一直到后面负责调酒的服务生来了,他把剩下的酒单交给他就离开了吧台。
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记吃不记打的何成。只听他掐着嗓子调侃:“艳福不浅啊,冬哥。”
那几个女生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许应冬瞥他一眼,也没说话。何成见他没生气的趋势,得寸进尺道:“我没开玩笑,你福气在后面呢。”
许应冬手上对着今天的酒单,忍着脾气踹了他一脚,“闲得你。”
“你踢我干嘛?”何成揉着屁股,“我说认真的,哥你现在也算小有名气了。”
国庆这几天客流量大,许应冬没什么事的时候又都在吧台候着。要说那脸再加那身型,往那不明不暗的灯光下一站,别说女的,男的看了都心动。
所以可能是有人偷拍了一段发网上去了,再加上就关门外那个照片传上网,然后一经点赞转发,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许应冬不爱关注这些。
流量当红的时代,很多东西都是瞬息万变的,没必要在意。
这天诸如下午的情况出现了不止一次,但网络和现实终归是两个世界,很多在网上大放厥词的,到了酒馆也都只是点上一杯,而后远远的坐着不敢上前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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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榶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门,继早上给梁绘送了那几袋东西之后,她甚至连楼都没有下过,一直把自己关在二楼的另外一个房间,无休止地画画。
至于到底画了多久,又画了多少,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意识到自己一天没进食的时候,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了。
移开画架,从高凳上站起时,熟悉的眩晕感袭了上来。她两眼一黑,踉跄几步之后,直直地倒向了地面。
与此同时的,还有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
——那是高脚凳被她不小心碰倒在地上。
凳子落地的声音震耳欲聋,苏榶无暇顾及。只是在意识消散的刹那,她似乎听到了敲门声。
但至于是真的有人敲门,还是她出现了幻听,无从得知。
意识再次回归的时候,苏榶发现她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尖,支架轮子载着急救患者压过地面的咕噜声从半开的窗户传来,再加上点滴注进静脉的冰凉感,仿佛一下子把她拉回了半年前那段时间。
尘封的记忆袭来,苏榶像是寒冬夜里坠入冰窟,周身冰冷,窒息得她一刻也不想继续待下去。
当即就要去拔手背上的针头,正好被前一脚走进来的护士撞见,及时出声止住:“欸!干嘛呢,你这还有半瓶呢。”
说着语气带了点责备:“你们这些年轻人也真是,一点也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是熬夜又是节食,身体都透支成啥样了,还好发现得及时,不然多危险。”
她按住苏榶的手检查了一下针头,苏榶想挣开,但身体因为长时间透支根本使不上劲。
挣了两下,只得唇色苍白地问:“谁送我来的?”
“你男朋友啊。”
苏榶愣了愣:“男朋友?”
“对啊,你不知道刚才把人家都急成啥样了,那么高高大大一小伙子,就差哭了。”
那护士给她调整好挂瓶,还想说什么时,抬眼看着出现在门口的身影,笑了笑:“喏,这不就回来了。”
苏榶闻言下意识回头,许应冬见状提着食盒走进病房,“怎么了?”
“放心没事,”护士笑着回:“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好好守着你对象把点滴吊完,可别让她再乱拔针头了。”
听到这话,许应冬看了苏榶一眼,似乎猜到什么,顾不上纠正别的,点了点头道:“好的,麻烦了。”
见护士出了病房,他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病床上的苏榶作势又要去拔针。
许应冬眼疾手快拽住她那只手,“你做什么?”
苏榶脸色惨白地抬眸看着他,眼球上满是几个日夜熬出来的红血丝,“我不想在这里。”
许应冬放好她的手,一边拆着刚在楼下买的粥,一边安慰说:“很快了,只有半瓶,输完了就走,我买了点粥,一会吃点。”
苏榶直直看着他,语气突然暴躁地重复:“我说我不想在这里!”
不大不小的音量响在只有两人的病房里,仿佛一颗突然砸进湖面的石子,落地无声,虽激不起什么惊涛骇浪,却能在不久之后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所以在苏榶这话出来后,房间一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片刻之后,就听男人冷嗤了一声,停下手上晾粥的动作,不咸不淡地开口:“你不想在这里想在哪里,你以为自己是神吗,不吃不喝也不睡觉,你知不知道今天我要是没有回来,你会怎么样?”
酒馆今晚因为何成说的那样来了很多女客人,生意固然好,但他不乐意那样,所以就趁早回去了。
谁想刚进屋,就听到楼上一声巨响。动静太大,他就想着上楼问问,结果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
最后见门没锁,他直接拧开,入目的就是里面的人躺在地上,画架和凳子也东倒西歪的倒着。
现在想想,但凡他回家再晚一点,或者跟之前一样凌晨一两点才回去,恐怕直到最后警察找上门,他才会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
想到当时开门看到的场景,许应冬现在还是一阵后怕。
可苏榶要是能换位思考想到这些,那她也不会是现在这副鬼样子了。
只见她整个人像带了刺一般,冷笑着说:“会怎么样?不就是死吗,让我死好了,这样所有人就都满意了,眼不见为净,你好我好大家好啊,救我干嘛。”
前几次调节得再好,可这一次,终究还是情绪占了上风,字里行间都藏着刀,刀刀扎人心,扎得许应冬一愣一愣的。
直到半晌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给他直接气乐了。说白了他今天多管闲事了呗。
得,他不伺候了。
“行,你爱拔就拔吧,我们非亲非故的,你想怎么折腾自己我也管不着。”
许应冬有耐心,但不代表他脾气好。
可话说出口之后,又到底放缓了语气,耐着性子道:“但你之前不是说逝去的亲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么,你就这么忍心让他们看着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们总共也才认识一周,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他也不知道,但哪怕作为陌生人,面对这种情况,也总归狠不下心把话说绝。
而面对他后面的问话苏榶也没再作过激的回应,只是默不作声地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应冬没指望自己的话有多大个用处,叹了口气:“粥买都买了,你自己看着吃点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把晾温的粥搁她旁边放着,说完转身出了病房。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门边,床上沉默良久的苏榶终于绝望地闭了闭眼,抬手捂住脸颊。
很快,眼泪从指间流了出来,滴落在纯白的床单上。
看吧,换谁都一样。
都以为是块完美无瑕的翡翠,于是满怀期许的靠近,结果一看,全是瑕疵,便都不约而同地唏嘘一声,而后毫不留情地转身。
无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