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不过处于山中，有树木遮挡，倒比山下要凉快些，时不时一阵清风拂过，吹起额前的几缕碎发，甚是惬意。
午后吹着这风，总能让人昏昏欲睡，周奎喝了口酒，迎风吹脸，有些微醺，他靠近苏木：“大当家，你上一次的故事还没讲完，可以继续讲吗？”
苏木也不推脱，揉着他的脑袋就开始：“行，上一次讲到哪里来着？”
“卖油的李天跟客栈老板孟旭打起来了。”余准记得清楚，上次苏木就停在这里。
“对，大当家你没说完，搞得我当晚都没睡着觉，一直在想谁打赢了。”王现饮下一口酒，抱怨。
苏木：“好咧，那就从这里说起，话说这两人啊……”
了尘喝着水，视线没从苏木身上移开过。苏木讲故事很是精彩，而且绘声绘色，讲到打斗时还起身给他们演示，挥拳踢腿，很是让人记忆深刻。
晚上大家在院子里围着篝火烤野兔肉，了尘不吃，他正学会一点点克服改变以前的生活习惯，此刻他坐在苏木身侧，笑看她跟赵禾拌嘴。
“赵禾，我是大当家，你居然敢欺负我，哼，我就不跟你动手了，等了尘学会招式，我让他给我报仇。”苏木咬牙，“我会记得的。”
赵禾用棍子戳了下火堆，很是不屑：“切，了尘再怎么能，也别想几个月就赶上我们这些几年十几年的，他连小奎都不一定打得过。”
“谁说的，你等着。”苏木转身看向了尘，往他胳膊上捶了一拳，“秃驴，你要记得帮我报仇。”
了尘笑道：“好。”
张鹏脸上带着笑，仔细一看却带着苦涩，看着对面的苏木抱着了尘的手，心里就像空了一处，他眼角瞥到明叔，和自己差不多，虽是瞧着对面的几个人笑呵呵的，神情难免落寞。
“明叔。”张鹏轻声叫了下他。
明叔回头看他，从他脸上看出了点点情绪来，劝他：“别难过，这只是早晚的事。”
苏木迟早有一天会找到一个能够一生陪着她的人，即使寨子里的人都抱着一个想法，他们会终其一生用生命护着苏木。即便如此，她身侧的位置是他们代替不了的，他们是站在苏木背后的人，是给苏木底气的家人，只要她回头就能看到，平时，她只需要望向身侧就好。
日后苏木第一时间要依靠的，也将是了尘，而不是他们。一想到这，明叔也忍不住无声叹气。
对面的几个人又吵起来，话题不知怎的扯到打猎去，争辩着谁打得多，赵禾几个把功劳都揽到各自身上，一点不留给自己，对此苏木很是不服。
她望向明叔这边，撇着嘴：“明叔，鹏哥，我明明就有射到野猪，就是让它跑了，还丢我一只箭，我跟你们说过的，他们忘了，现在都不信我。”
原来还是会找自己撒娇诉苦的。
明叔和张鹏显然低落的心情一下子亮堂起来。
“对，大当家打过。”明叔露出个笑脸，比刚才的还要灿烂。
张鹏心里空的地方在这一瞬填满，还是记得自己的，这就够了。他道：“我记得，后来我还给你磨了一只箭头。”
有了明叔和张鹏撑腰作证，苏木可算是扬眉吐气一把，这一个个的，自从自己和了尘在一块后，就老是找茬，气死她了：“听到了吧？不准再说我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大当家打过，大当家最棒了。”赵禾很是敷衍又带着点欠揍的语气说道，气得苏木松开了尘，起身过去跟他对打，闹成一块。
“大当家我帮你。”周奎在一边笑得乐呵，其他人都加了进去，他自然是不会在一边看。
“小奎真乖，你们都讨厌！”苏木拉过周奎，跟赵禾几个闹。闹累了，几人索性躺倒在地上，望着满天星辰，笑声不止。
“了尘，过来。”明叔不会加入一起闹腾，张鹏要照顾明叔，还得看着野兔不要被烤焦，也就了尘还坐着，此时被苏木一拉，躺在了自己身侧，“看上面。”
苏木指着漫天星辰，眼睛却是看着了尘，后者亦是目光望向她。她笑问：“好看吗？”
“好看，很好看。”了尘一时恍神，不知是因为星辰，还是因为苏木的笑。
“那送给你了。”苏木笑得开心，“属于清风寨的夜空星辰，我送你了。”
了尘还没开口，余准在一侧带着鄙夷：“大当家，不带这么小气的啊，人家了尘虽然是出家人，好像也不对，他现在也不算是了，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这么打发人啊。”
“就是，小气。”王现附和。
“了尘，可真苦了你了。”赵禾叹气摇头。
陈乾没说话，不过看样子也是赞同其他三人的说法，气的苏木差点跳起来揍人。
她才没有小气呢。
“没。”了尘伸手揉了揉苏木的脑袋，后者感应到了，凑近了些，他笑起来，满眼的欢喜，“我很喜欢，谢谢大当家。”
“了尘，我跟你说……”
“肉熟了。”张鹏适时出声，打断赵禾的话，继续下去苏木该得气出内伤了，他忍着笑，撕下一个兔腿，“大当家回来吃兔肉，不生气了。”
大家一听烤兔肉熟了，也就不再继续闹了，纷纷起来围在篝火边，周奎更是快速，一下就蹦到了明叔身侧，眼睛巴巴地盯着香喷喷的兔肉，就等着吃。
“谢谢鹏哥，我才不生气呢。”闹了这一晚上，晚饭吃的也消化差不多了，眼下倒是有些饿了。苏木正要起身，了尘却一下握紧她的手，正奇怪呢，和尚居然这么大胆了，一想现在是黑夜，别人也不一定看得清楚，估计是这样。她没多想，那边又在催，说还不来兔腿就没了，平日会给她留，今晚这几个人还真不一定，苏木担心兔腿被他们几个吃了，便道，“了尘，松手，我要去吃肉了。”
了尘不吃，可她要吃啊。
了尘没说话，看着她。
苏木疑惑，这秃驴怎么啦？正要问，了尘捏了下她的手。
“苏木，我很喜欢。”
他声音不算大，在大家面前他也是叫着大当家，甚少会喊她的名字，眼下也只有苏木能听见。两人靠的近，这短短一句话，宛如一阵微风拂过耳边，带着无尽情绪。
“那就好。”苏木反手将他手握住，起身，将他从地上拉起，“可不要弄丢了。”
“不会，绝不会弄丢。”
“量你也不敢。”
周奎啃着肉正欢，发现苏木和了尘还没来，转身回头，喊道：“大当家，了尘哥，你们快来，等下没了。”
“来了，我的兔腿！”苏木一下收回手，往篝火跑去，期间还不忘回身，朝还没反应过来正看着还留有余温的手的了尘喊，“了尘，过来！”
了尘握紧手，篝火堆的人因为苏木这一喊，都朝他看来。就如同那一晚，他们也是围坐在火堆旁，等着他，喊他过去，那是他第一次被拉入其中。
“来了。”了尘站起身，朝他们走来，还不忘牵起苏木朝他伸过来的手。
夜深了，苏木怎么说也还是大当家，有这层身份在，明叔都不会僭越，更何况了尘，他自然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挑战大家的底线。晚上他来苏木屋子里帮她揉膝盖，还是等大家都睡下后才过来，也是因此他才知道苏木睡眠并不好。每次他来，总能看到苏木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月色，等他推门而进时，她便会转头朝自己露出个笑脸。
苏木并没有离开窗台，了尘也已习惯，坐在她面前。他半低着头，苏木一一从他眉目往下看，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下巴，最后眼睛一抬，又落在了他眉脚的小伤疤上。
“苏木，你膝盖，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尘之前没问过，不过一直记在心里。
苏木本是撑着下巴看他，被他一问，随口回答：“旧疾，你不用担心，平日里不疼。”
“再等等，”了尘抬头，“还俗之后，我想办法赚钱，给你请大夫。”
苏木勾了下手指：“好呀，我等你，过来过来。”
了尘靠近了些，以为苏木想说什么，她却是在自己脸上捏了下，笑眼弯弯，显然很开心。
他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羞涩，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会很坦然的收下苏木这些小动作。揉完膝盖后，他将苏木抱起，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今夜好好睡，明天我给你做好吃的。”
“不跟小奎打太极了？”苏木问他，周奎对这个可上心了，每天雷打不动的去叫了尘，“你不陪他他可会伤心。”
“会陪，明天可以早起一些，也挺久没给你们准备早饭了。”了尘掖了下她的被子，在她耳朵上摸了下，“我回去了。”
了尘说走，却不舍得离开，虽是住在一块，说起来每日和苏木独处的时间很少。
苏木瞧出了他内心的想法，拍了拍床里面，逗他：“要不一起？以后总会睡到一张床上的。”
杜仲三令五申，严令禁止寨子里的人跟苏木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耐不住苏木好奇心重，而且整天和土匪混在一块，怎么可能不懂。
她一副流氓调戏小姑娘的样，话刚落，就见了尘脸色一变，红中带白，红是害羞，白是因为气恼苏木年纪不大，居然懂这些。他虽早就领教过，当时不喜欢也就不在意，现在喜欢了，心情那肯定不一样。
他不满：“大当家以后少说这些话。”
“咋了？”苏木悄然伸出手，握上他的手腕，了尘似乎还停留在自己上一句话中，那眼神飘忽的，正好，没有心思注意手这边。她倏然用力，了尘猝不及防就被她拉下，跟她脸靠的很近，明显能感觉到了尘的呼吸重了些。
“了尘，你在想什么？”苏木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幽幽的，带着诱惑。
“大当家不可，这般……”了尘呼吸一窒，撑在苏木身侧的手抓了下被子。
这般什么，他没说，苏木替他开口：“放纵？”
了尘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就僵着。
“秃驴，你没说真话，我要听真话。”
那眼神都没敢看她，绝对有鬼。
“我……”了尘收手，抓紧被子，苏木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对，他没说真话，他咽下口水，声音沉下几分，有些嘶哑，又带着克制，“我尚未还俗，有些戒，不能破，大当家一而再这样，我，我怕自己会……”
“会怎样？”苏木继续逗他。
了尘咬了下嘴唇，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赶紧直起身，从苏木手中抽出手，还不忘将她两只手都塞进被窝里：“大当家好好休息。”
门打开又关上，苏木见他跑得如此之快，忍不住笑出声。
菜地不大，每天都细心照料，一颗杂草也没有，菜也长得好。苏木精心养着这些菜，也有想法，到时候可以摘一些到集市上买，或许还会遇到张少昀，这些先不管，她必须得这么做，她得赚钱。
前段时间她带着最后一点钱下山买面，又偷偷给陈大夫送去两只野兔。走时被学徒拦下，硬是给塞了半包米，靠着这点米，省吃俭用到现在。
苏木扒拉了下菜叶子，抬头往寨门口看去，去山里的人还没回来，而明叔和小奎正依靠在廊下浅眠。她起身拍了下手，走出寨门，抱着手微微依靠在篱笆上，瞧着回来的路。
山里一个季节一个变化，从白雪覆盖，到冰水融化，继而草木复苏，到现在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翠绿。看着这些景色，人也随之精神起来。
苏木最近也发现了件好玩的事。
林中传来说话声，伴随的是身体与草丛划过发出的唰唰声。没多久，她便能看到几人的身影浮现，了尘一见到她就挥起手，又跟旁边几个人低声说了句话，随后，苏木见他朝自己跑来。
“欢迎回来。”苏木在他将要靠近时张开了双手，久了了尘也知道她这个习惯。这个拥抱，只是代表着她身为大当家欢迎寨里的人回来的意思，所以他上前与苏木抱住，不会觉得在他们面前别扭。
然而只是短暂的拥抱，苏木却不撒手了，了尘动了下没能退开。他垂眸，眼里有疑惑，苏木依偎在自己怀里，白皙的脸上带着红润，而双眸明亮，微微仰头看向自己。
“怎么了？大当家？”了尘低声温柔问道。
苏木轻轻摇头，随即双手收紧，两人贴得更近，她抵在了尘的胸膛上，轻轻咬了下嘴唇，娇嗔：“我想你了，今天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了尘：“……”
他就知道。
快速往后看了眼，其他人已走了过来，他甚至能见到走到前面的赵禾挑了下眉，赶紧回头在苏木耳边低声劝着，“赵禾他们回来了，苏木，咱们先松开好不好？”
“不好。”苏木微微拧眉，“你都没说你想我。”
“我，”了尘耳朵开始泛着红，“我也想你。”
目的达成，苏木伸手捏了下了他红了的耳朵。那晚逗完了尘之后，她时不时的就会和今日一样，说一些言语暧昧的话来故意逗弄他，看他能忍耐到什么地步。不出所料，就算和尚后知后觉知道了她的意图，基本每次都能如苏木所愿。
她笑着松开手，歪头往了尘身后看，其他人都回来了，她朝大家挥着手：“回来吃饭！”
“今天啥也没打到，吃完饭我们打算再进山看看。”赵禾把背篓摘下，里面只有半篓野菜，“大当家，你去不去？”
“去。”苏木有段时间没动了，正好进山里活动活动。
午后，王现和张鹏留在寨子里，苏木和周奎都带上弓箭和小刀，背着箩筐进山。寨子里没有多少肉了，这几日能不能吃上点好的，就看今天。大家对山里都熟悉的很，分开找寻猎物几率大些。苏木往林子深处走，犀利的眼神在周边四处寻找着野兔等身影，同时也放轻了脚步。
她听力好，旁边有点动静都能听得到。倏然间，她往右边看去，眼神紧紧盯着不远处啃着草的野兔。苏木悄然从胸前挂着的箭筒取下一只箭杆，正要对准那野兔。
一声尖叫在林中响起，兔子受了惊，立即蹦跳离开。苏木叹了口气，把箭插回到箭筒里。她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位于她左上方处，刚才注意力刚才都在兔子身上，直到兔子跑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认出来那是什么声音。
继续找吧，苏木想着，然而下一声尖叫随之而来，隐隐约约似乎还能听到‘救命’两个字。苏木眉头皱了下，很快，那声音断断续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