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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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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雨,寨子的火有所减弱,今晚怕是住不了了,苏木声音清冷,如同今夜秋雨,她看向被火燃烧的寨子:“你可知这寨子,到我,已经经历了五代当家。”

    “可惜,本来就没剩下几间屋子,要是这次给烧没了,到时候我死了,可怎么跟前任大当家交代。”苏木虽是这么说,言语间并没有一丝抱歉,略微还能听出一点唏嘘的感慨和自嘲。

    了尘想安慰,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苏木看起来并不伤心,许是她隐藏的好,两人萍水相逢,有些事情他一个陌生人也不好多说。他想,如果是自己住的寺庙被别人烧了,估计就算是师父那般修为,也断不能如此淡定,而他,估计也已气恼非常了。

    思于此,了尘还是开了口,于情于理他都该安慰几句。

    “师父,师父曾经说过,一切因果相随,有为因,有为果,今日之因果,或许早已注定。大当家不必多加伤怀,可看开些。”了尘见她的伞逐渐倾斜,忙将自己的伞撑到苏木头顶上,为她遮挡雨水。

    “了尘师父,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们清风寨被烧,都是因果所致,说白了就是活该对吧?”苏木瞥向他。和尚会这么认为也没错,一个土匪窝子,怎么变,也是土匪窝,可不就是因果嘛。

    “大当家误会了,了尘的意思是,一切有为因果,今日之果,乃前因所致,但因果相随,今日之果,也可以是他日之因。这火,并非就是恶,可能就在冥冥之中已为大当家挡去灾祸。”了尘赶紧解释,在这深山老林里,要是苏木生气了把他撇下,那也不是不可能。

    好一个今日之果,也可以是他日之因。

    苏木抬头看了一眼雨夜,密密匝匝的雨珠落下,她伸出手,任由雨水滴落手中,又从指缝中滑落。挡去灾祸啊,她确实是借了和尚的身份挡了一遭。

    “这么大的雨,咱们今晚可得找个地方躲躲。”雨越来越大,继续这里待着可不行,苏木转身往前走。

    “大当家,咱们去哪?”了尘打了个哈欠,他的外衣给了苏木,夜逐渐深,秋季的晚上,已经是冷了的。

    “飞云寺。”苏木想也没想回答。

    “守门施主可会让我们进去?”了尘想起今日他那凶巴巴的脸,有些不确定。

    “没事,我在这住了十几年,比你了解得多。”苏木朝他招招手,示意跟上,“那老头家住山脚,因和住持有些关系,借此谋了个看菜园子的活,赚点钱,现在庙里空了,他肯定下了山回家去了。走吧,不然今晚在这淋雨受了凉,遭罪的可是自己。”

    一路往前,也亏了这么多年走熟了,闭眼都能摸出一条小道来穿梭过去,不至于半夜迷了路。

    到了飞云寺,果然如苏木所料,看门老头早已离开。

    “过来。”苏木轻车熟路走到右侧一城墙处,先是把伞扔到墙后,随即往上一跳,爬了上去,稳稳当当坐在墙壁之上。她双脚悠悠然晃荡,往下看着犹豫不决的了尘,“你要不上来,那今晚就在外面过夜,我可告诉你,山里的野兽好吃人。还有啊,我不打算帮你开门。”雨落在身上,不仅打湿了衣服,还冷,她现在不想管那么多。

    了尘本来还在迟疑,一听,吓到了,又见苏木侧头往后看,应该是在寻找落脚点,心想苏木是真会把他扔在这里,一想到先前听到的野兽低鸣,心头瞬间涌起一股无名害怕。此时雨夜,外头也没个能躲的地方,想了想,一咬牙,学着苏木的样子,先把雨伞扔过去,再将身上的包袱扎稳些,动作略显笨拙,好歹也是跳了上去。

    苏木饶有兴趣地瞧着他手脚并用爬到自己身旁,稳稳坐下,一脸惊慌,生怕没坐稳掉下去。

    “秃驴。”苏木叫他一声,在其看过来时突然拉住他的手往下一跳。

    “啊!”

    措手不及的了尘只来得及叫喊一声,落地时差点摔了个狗啃泥,最后却也堪堪稳住了身形。

    “不错嘛,了尘师父。”苏木笑起来,拍了下他的肩膀,捡地上的伞捡起,打开。她不着急进屋,而是站在雨中,时不时转动几下雨伞,借着雨水将伞面上的泥点子甩出去,完了才往寺里的厢房走去。了尘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念念叨叨。

    寺里寂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响起,在空旷的庙里回响。和尚还真走光了,苏木觉得新奇,这些年可没见过飞云寺空过。她有心要看看这空荡荡的和尚庙,可身上衣服湿着难受,便想找件僧袍换上。她没怎么找,随意进了间空屋子,从柜子里翻出一件陈年旧衣,刚拿出来,那味道熏得她差点没把今天喝的野菜汤吐出来。

    苏木很是嫌弃地用两根手指夹着僧袍扔回到衣橱里,有这一遭后,也没心情再继续找。

    火光跳跃,苏木往灶坑里扔进一块木头,又搓了搓自己的衣服,淋湿的地方已经干了,人也跟着暖和起来。

    也不知和尚忏悔完没有,一进来就跑到大殿处。苏木摇摇头,啧啧两声,等着凉了,病倒在床上难受得哭爹喊娘的时候,看是拜佛有效,还是她眼前这火有用。

    烤干了衣物,苏木寻了个茶壶,装了些刚煮开的热水,拎着往佛殿走去。出乎意外的,没看到了尘在那,巡视了一圈后,在她厢房不远处的一间亮起烛火的屋子,见到了正背对着门的了尘。

    他正在收拾东西,左右不过是一些经卷书本,破旧的僧袍,有些年头的木鱼和一个化缘的钵。听到自己叫他,忙转过身来,还是有些拘谨的模样。

    “今晚谢谢了啊。”苏木进去后,将茶壶放在桌上,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道谢,没想到和尚身体还挺结实,便多捏了两下。

    “大当家,不,不客气,那,那个,师父说,男女授受不亲。”了尘整个人绷住,舌头都快打结了,又不好避得太明显,也不敢拒绝,只能傻傻地站着,任由苏木捏他。

    “嗯哼?你师父还说了什么?不要接近女色?”苏木忍不住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正想逗他,突然间,手往上摸到他右边眉角处,“你这脸好好的,怎么这处有道小刀疤?”

    “师,师父说,这是小时候学走路时磕到门槛了,看,看着像刀疤,其实不是。”

    了尘大气也不敢出,任由那冰冷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眉角。

    “这样啊。”苏木盯着那道疤看了好一会儿,瞧着和尚脸红的跟什么似的,自己再不松开手,他得憋死。

    “好了,不逗你了。”苏木双手抚上他的脸,她是真喜欢这脸啊,多干净多好看,怎么就当和尚去了,可惜,真是太可惜了,“饿了没,要不要吃点东西?”

    “出家人过午不食。”了尘连忙拒绝,苏木松开手那一瞬,悄悄松了口气。

    “好吧,我给你装了些水。”苏木指了指桌上的壶,打算回去睡觉,又想到什么似的转身,“那个,差点忘记告诉你了,明天早上记得起来做饭。”

    和尚愣住,苏木不以为然:“别这么看我,我不会做饭。”

    了尘:“……”

    叮嘱完了尘后,苏木也不再管他,出了门回到自己的厢房,大大咧咧在床上躺下,睁眼,望着昏暗的床顶。

    这张少昀,怕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还是让大家过几天再回来吧。

    两年前她带着大家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脱,好歹捡回一条命,苟延残喘小心翼翼地活到现在,没想到这人会再次出现,还来当了个什么都察,地位比县令还要高。

    这日子,怕是不能安稳了。

    “明叔。”张鹏铺好草席和被褥,明叔在洞门口站了许久,望向清风寨,他拿起披风披在明叔身上,安慰道,“大当家思虑周全,会保全自己的,明叔您别太担心,外面冷,担心着凉。”

    明叔叹气,紧紧拧起的眉头依旧没有展开。

    一大早醒来,雨已经停了,山风拂面,别有一番清爽。苏木醒来无事,洗漱完后站在房门口,活络一下筋骨,心想这天气,可真不错。

    “一二三四,嘿咻。”正做到大鹏展飞的招式,苏木眼角一瞥,瞧见了尘从屋里出来。

    “嗨~”苏木跟他打了个招呼。

    从未受到如此热情招呼的了尘吓了一跳,跟只兔子一样蹦了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苏木。

    “大当家早上好,你这是?”了尘呼了口气,往她这边走来。

    “锻炼身体。”苏木继续扭动身体,骨头发出咔咔声,痛并舒爽,“和尚,等下去山里挖野菜。”

    叶子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雨水,走了一会儿,裙摆外侧湿透几许,苏木用棍子敲打茂密的草丛,了尘则拎着苏木找来的木篮子跟在后面。

    要说野菜,她认得不多,就两种,荠菜和马齿苋。

    不过了尘倒是挺认真,不时弯腰采摘,看他那兴奋的样子,苏木都不好意思打扰。

    算了,还是专注于抓野兔和山鼠吧,这个她有经验。苏木想起前一阵子在山里放的捕鼠夹,后来忙起来就忘了,也不知现在还在不在。循着记忆找过去,苏木蹲在一草丛边,扒开作为掩饰的枯草,露出里面的木夹。

    山鼠确实是抓到了,只是。

    苏木捏着山鼠的尾巴举起来,然而已经死翘翘,成了风干鼠。今晚的肉菜就这么没了,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

    “大当家,你看这些够了吗?”了尘看了眼篮子,野菜蘑菇都有,苏木在不远处弯着腰,不知在做什么。

    “啊?”苏木转过身,手里还提溜着山鼠,忘了放下,“不错不错,够了够了,了尘你真棒。”

    “大当家,你手里拿的是?”了尘没看清,问了句。

    “山鼠啊,可惜已经死了,不然咱们今晚可以烤来吃,肉还挺香的。”苏木晃了晃手里干瘪的鼠干,“喂,和尚,你这是干嘛?”

    “罪过罪过,大当家乃无心之举,请佛祖莫要怪罪。”了尘放下篮子,对着山鼠的尸体双手合十,嘴里还念念有词,“万物有灵,此世受苦,下世轮回便可享受人间极乐。”

    苏木:“……”

    苏木不信这些,了尘如此虔诚的对着她手里的风干鼠念叨,搞得她放下也不是,举着,更是怪异。

    “你这么说,它能听懂吗?”等了尘终于念完后,苏木把山鼠放回枯草中,就算是它最后的归宿了。

    “听不懂没事,心意到了便成。”

    哟,苏木心想这和尚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死板迂腐,倒挺开明,念念叨叨半天,也没说她一句不是,不会跟疯狗一样随意指责他人。

    “喂,了尘,啊!”

    苏木怎么也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刚要往了尘那边走去,没走两步突然脚下一滑。即便了尘及时跑来抓住她的手,没让她摔下,悲催的是,脚还是扭到了。

    估计是那山鼠本来都死翘翘了,被了尘这么一念叨,魂儿都被吵醒了,才会害她倒霉。因此,此刻趴在了尘背上,苏木一点愧疚感也没有。

    不过有件事,她倒很想知道答案。

    了尘背着她在狭窄而湿滑的山道行走,步履轻快,所以,是她本来就比较轻呢,还是其他原因。

    “了尘,出家人不撒谎对不对?”苏木环绕他的脖子,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篮子,见他点头,问,“我重不重?”

    “大当家不重。”了尘很诚实。

    “昨晚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为何还背我?”苏木颇为流氓地在他耳边吹了吹,很好,和尚的耳朵肉眼可见般红了起来。

    “大当家受,受了伤,贫僧理应施与帮助。”

    得,说话又不利索了,而且这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苏木不再问,抬起头,望着顶上高耸入云的树木,初秋了,山里的叶子也开始泛黄。

    “你是不是有话想问?”苏木戳了戳和尚的脸,这家伙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回到寺庙后她本想自己揉,就是不敢下重手,最后还是得让和尚动手。

    不过和尚并没有不顾她,把篮子放到厨房后便过来,看模样也是要来帮忙。

    算了,不逗他了。

    “昨日见到的那两位施主,他们……”了尘很是纠结,礼佛之人,本是修身修心,讲究多听少问,他原不该多问。可眼下只有他和苏木,在苏木脚好之前,他不好离开。

    “你想问他们去哪了?”苏木问他,见他点头,“昨晚你不是听到了吗?他们去山里打猎去了,只不过我把时间往前推了一个月而已。”

    “为什么?”了尘下意识问了出来,很快又抱歉道,“对,对不起,贫僧不该多问。”

    和尚手脚慌乱,连按上自己脚踝的力道都重了些,苏木忍痛,眉头皱起,却轻声道:“了尘,昨晚的故事,我好像还没讲完。”

    “大当家请讲。”

    “听说过七十二卷宗没有?”苏木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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