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角星 14
尽管再三推辞，李斯特仍是坚持安排司机去接她。
“今晚工作室有活动。”还找了个理由，有意反问她，“不去了？”
“那……说不定我后悔了呢？”许欣心和他开玩笑，“不是你说的吗，都没什么认识的人，担心我不习惯……”
“你确定？”李斯特笑得别有深意，“坤叔备好了很厚的利是红包，见者有份。”
“真的啊？？？”许欣心按捺不住激动心情，“大户人家！”
时不时就跑神幻想一下顶流家的红包有多厚，许欣心就这样云里雾里地到了站，跟随司机上车。
也不是没有担忧。
虽说还没正式说破到那一层，但李斯特就这样让她到工作室去参加过年活动，这和在经纪人面前明牌，也差不多了吧。
黄瑞坤知道这个情况吗？
他会怎么想呢？
会觉得她是个问题，会妨碍到李斯特的职业生涯吗？
但不知为什么，又有种很莫名的信任。
以李斯特的做事风格，他既能邀她去工作室，就肯定事先考虑过这些问题了。
说不上什么原因。
就有一种，很奇妙的安心感。
怀揣着几分惴惴的期待，她再度回到那间几个月没来的工作室。
极简风格设计的小楼，装点上了正红的窗花和对联，有点不伦不类的滑稽，氛围却很温暖。
车停在门口，黄瑞坤来接人。许欣心想从司机手里取行李箱，指尖都没沾到，就被黄瑞坤顺势接走了。
“好轻。”黄瑞坤掂了下她箱子的分量，“许记者过年回家，就带这么一点东西？”
“过年好，黄先生。”许欣心有点不好意思，“不用劳烦您的，就几件换洗衣服，没什么分量。要拿到哪里放？我自己来就好。”
“又嫌我老。”黄瑞坤神色和蔼，“你都说好轻了，我来你来，又有甚么差别？”
他折身往里，许欣心怀着点不安，跟他往里。
“知道你有好多问题。”黄瑞坤看她一眼，温和道，“老实说，我也有一肚子问题想问你。”
他带许欣心到玄关附近一个置物间，挑一只柜子将她箱子放进锁好，将钥匙扣给她。
“但现在是过年。”他拿目光点她，“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忘掉问题，暂时不要再谈这个了。”
许欣心点头答应，很感激他的善意。
假日时的工作室，比较像一个消闲度假用的大别墅。水吧台面上堆满零食和水果，冰箱也提前被行政放满了甜点和饮料。
休息区不少人在联机打游戏，有之前采访过的乐手还记得许欣心，问她要不要一起玩。
晚餐是在工作室里摆的自助餐，两张桌子，菜比人多。吃到一半，许欣心被嘉百乐拉进一个群里，叫她加入抢红包。
这工作室的人，收入估摸着都很可观，动辄发一个顶额四位数。
觉得一直收钱过意不去，许欣心也跟着发了个大的。
没几分钟，聊天一跳，李斯特给她转了个三倍的。
「astro旅行家：法定节假日」
「astro旅行家：工资三倍」
许欣心：“？”
「一闪一闪：等等」
「一闪一闪：是不是发错人了[迷惑]」
「astro旅行家：那你也不是我的员工」
「astro旅行家：为什么」
「astro旅行家：抢着发红包？」
许欣心：“……”
好，不就是要她识趣地做一个只管收钱的人吗。
行的，这个她最会了。
「一闪一闪：谢谢老板[比心]」
小心点了收取，接下来群里的红包，她终究还是没好意思继续抢。
吃完晚餐，全部人上车，预备去夜游城隍庙。
“据说庙里这俩天开夜市。”嘉百乐在手机上查来查去，整个人雀跃不已，“卖很多珠子啊，手串什么的，灵得很。”
许欣心是不信的，但她问她：“真的灵？”
“这种事情，信有则无。你觉得灵就灵咯。”嘉百乐满不在意，“啊，还有个丢钱砸铜铃，砸到来年交好运！我要玩我要玩！”
到了地方，一行人坐缆车上山。山下黑压压，走得高了，就见一座灯火闪耀的城拨云而来，豁然开朗。
到山顶时人又陡然多了，众人也被冲散。许欣心请了香，庙里庙外排长队，慢吞吞每间殿拜了一回。
走到外面，时近午夜，正赶上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看子时撞钟。
砰。砰。砰。
喧闹的人群逐渐安静。许欣心呼吸了口夜间沁凉的空气，闭眼许了个愿。
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看清来电人，许欣心走到僻静处接电话。
下一秒，远方爆开一声震响。人群大呼小叫，云霭漫漫的天空中，炸开数朵硕大的双层礼花。
通讯信号的另一头。
“看到了吗。”男人的声线微扬，“你的礼物。”
天空中怒放的花朵炸开，化作千万点闪烁星光。浓云蔽月的黑夜，被染上绮丽的色彩。
就像是种下了一颗星星。
却在某天，不经意和漫天的星光撞了满怀。
“许许。”他轻声喊她。
“生日快乐。”
伴随着他的话语，心脏突然不受控地狂跳起来。
“我的生日？是今天吗……”许欣心立在那里，只觉得头一阵阵地发晕，讲出来的话也越发地不对了。
左右看看，她找到块平整的青石坐下。
李斯特顿了顿，很温和地问她，“一月二十八日。我弄错什么了吗？”
“没有。”许欣心闭了闭眼睛，“就是，我自己都没有记得……”
“……也不是。”讲到一半她又改口，“我想说的是……“
“烟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谢谢你。是谢谢你。”
其实许欣心的生日，在两天前的大年初一就已经过去了。
寄人篱下诸多不便，又赶上过年，她忘了，父母也都一起忘了。
至于生日差了两天这事。
是她出生登记时，户口本上就登错了一位日期数字。
两天之差无伤大雅，就这样一直将错就错到今天。
但她不准备将这一件小小的差错说出去。
“真的非常开心。”生怕李斯特听出什么端倪，许欣心加重语气，又强调了一次。
对面沉默一会儿，似是有什么话想说。
终究没能出口。
“你喜欢就好。”李斯特口吻克制，点到为止地回答了她。
看完烟花，众人下山回工作室。临别时，黄瑞坤将开年利是红包递到每个人手里。
说好见者有份，人人都满载而归。许欣心拿到手里掂量一下，发现给自己的竟是两封红包袋子叠在一起，厚到令人心惊。
许欣心觉得不该拿，黄瑞坤却叫她当长辈给的压岁钱，收好了图个喜气。一会儿，又叫她取了箱子和他过去拿东西。
进了办公室，许欣心的目光不由落在沙发上。
那里，五颜六色的年货礼盒堆积如山，异常醒目。
“这是……”许欣心越来越困惑。
“工作室年前定制的窗花和春联，你都拿去。”黄瑞坤乐呵呵地给她介绍，“这有几个品牌的零食礼包，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能全带走就最好。”
他看一眼许欣心脚边的箱子，话外有话，“我看你箱子很空，都带走应该不成问题。”
“别忘了这个。寄回来的‘谜巢’签名板，还有他们的全套黑胶唱片。这些也是你的了。”
许欣心无措，“这、这也太贵重了……”
其实并不是因为它们的价值。窗花贴纸和零食礼包并不贵，顶多也就是三位数，她自己也能买得起。
问题是，她似乎从未真正考虑过要庆祝节日。说得直白一点，她就是那种无趣、无聊、没有生活情趣，也不懂享受生活的人。
突然间被热闹的色彩扑住，让她很有些不知所措。
听她说贵，黄瑞坤就乐了，“这才哪到哪。”
他指了指墙角的一盆金桔树，“这盆金桔树也带走吧。等会儿我让司机帮你装车，直接送到你家门口。”
“祝许小姐来年金玉满堂，大吉大利。”
和金桔树一起到家时，时间将近凌晨三点。
晚安已经说过，许欣心却没办法安心睡过去。
她靠在床头，用被子狠狠将自己裹成一个团，专注地发呆。
零食大礼包在桌上笑得合不拢嘴，金桔树挤在写字桌边，红纸红花无处安放，只好暂时堆在桌角。
窄小的出租屋内，突然变得好挤。
可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
挤一点，好像确实比较暖和。
第二天睡到午后，许欣心起来在家整理打扫，大搞装修。给金桔树浇了水，也将窗花对联找好地方贴出来。
待到她想起来，要去跟进关注「大无限时代」那一条丑闻时，两条热搜都已经被撤得干干净净，广场一片空白，什么都搜不到了。
但可能是手头有事可做的缘故，没能赶上热乎的瓜，许欣心觉得也没那么遗憾。
毕竟，过年是过年呀。
晚上她又给朱眺发消息，告诉她自己提早回沪城了，问对方有没有时间出来约饭。
朱眺很惊讶，一通电话给她挂过来。
“你终于想开不受气啦？”她热情邀请，“初五上我家吃饭，别一个人过年了！”
初五吃完饭，两人去附近的商场逛街。许欣心说想看看有没有卖黑胶唱机，立刻惹动朱眺一片八卦之心。
“闪子，你真没觉得你最近变很多吗。”朱眺敲打她，“以前你都不约我的，有什么事也都憋着。除了追星那三瓜两枣，从你这里我就休想听到别的话。”
“……真的。”许欣心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思索，“那是好事呀。”
“是好事呀。”朱眺审视地打量她，“所以你和你家大明星……？”
许欣心张口，欲言又止地顿一下，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
“我……”她轻声启唇，却又迟疑。
朱眺眨巴着眼睛，满眼期待和鼓励。
“我很苦恼。”一不做二不休，许欣心直白道出心中的困扰，“我想和他告白……可我一点不会。”
她低下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表达心意这种事，大家都是怎么做的？”
“怎么样才能显得我够认真，很有诚意，不是在随便说说？”
有太多次，都是李斯特在向她走过来。
她总要，努力一次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