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话
直到上了火车，池母还在恍惚。
从小村子到大城市，还是池姣念书的大城市，她从来就没想过能到那里去生活。在她的计划里，她想着等池姣跟池尧姐弟俩都成家了，她就在小村子里度过余生，儿女过得好，她就很知足了。
“池尧，过来帮忙！”
池姣在屋子外边喊，池尧跑出去，姐弟俩着手处理家里的鸡鸭鹅狗，他俩跟商量好似的，不给她留后路。
能卖的全卖了，要不是地基实在拿不走，房子都能被这姐弟俩拆了。
坐在火车上，池母恍惚地看着她俩，问道：“你们俩商量好了的？”
池姣池尧相视一笑。
“妈，你饿不饿，我去买饭。”池姣站起来，正好电话响了，她一边往7号车厢走，一边接通手机。
“喂，越老师？我有事，不在学校，嗯，好的。”
车厢里太吵，她也确实没法跟越池渊深聊，她赶紧买饭去了，去早了，能赶上第一锅红烧肉。
越池渊看着被挂掉的手机，望向车外。司机却看见，老板的嘴角翘了翘，好像在笑。
老板自从参加综艺回来，好像笑脸更多了，错觉吗？
“掉头，去火车站。”
正往公司开的司机：？
……
将近十个小时的车程，池母的屁股都坐麻了，浑身的骨头都不对劲，她起来活动，看到女儿对着手机，点来点去，很忙的样子，她的目光温柔了些。
“姣姣，是不是耽误你的事情了？”
“没，我朋友。”
沈柏凌这小子又发疯，她都想跟教练告状，给他加练了。
回了一句“有事儿，回头聊”，她迎上池母的笑眼。
“妈，你要是困了，就睡一觉，东西我看着，丢不了。”
哪有什么东西，都被池姣池尧这姐弟俩扔家里了，要不就卖了，啥也不剩。
她想带衣服，池姣说进城买新的，她心疼，池尧就跟着他姐姐一块儿，愣是把她拉出了家。
“姣姣，别看了，睡一会儿吧。”池母温柔地说。
“妈，我不困。”
“不困也睡一会儿。”昨晚坐了一夜火车，怎么可能不累。
池母把握着手机打游戏的小儿子推开，让池姣上下铺躺着。
“妈！”池尧抱怨。
池姣笑嘻嘻地躺上去，拉上被子，在火车的晃动颠簸中，睡熟了。
池尧没地方坐，卧铺二层又狭窄憋屈，只能去外边的凳子上，跟池母面对面坐着，他忍不住道：“妈，我是你亲生的吗？”
池母忍了又忍，巴掌落下来：“混小子，说什么呢。”
“妈，你对我姐多好，对我就太——糙了。”
池母叹气，“要不是你姐，你都死了两回了。”
头一回听说这些过往的池尧：？？
“当时我怀你，你爸没了，我养不活两个孩子，就跟你姥姥，你姥姥当时还活着，商量打掉你，是你姐抱着我大腿，说她会跟我一起养你。”
池尧瞪大眼：还有这回事儿！
“你四岁多的时候，你姐上小学，回家路上，我在山上干活，你姐跳河里，把你捞了上来，她自己差点儿淹死。”
池尧震撼了，愣了好几秒，他转向熟睡的池姣。
“你啊，长点儿心吧。”
池尧抿紧唇，看向池姣的眼神越来越沉重。
这些事情，他怎么从来都没听她提起过？忘了？
怎么可能？池姣的记忆力好得惊人，听妈说，她两岁时发生的事情，现在都还记得牢固。
睡得美美的，池姣一觉醒来，在小小的床上翻了个身，正好跟池尧对上眼。
他那是什么眼神儿？
怎么还哭起来了？
“池尧，你又抽风？”
池尧本来挺感动的，闻言嘴角直抽：“你才抽风。”
果然，还是这种风格适合他俩。
池姣松了口气：“妈，是不是快到了？”
池尧打开票，看了眼时间，“确实快到了。”
“池尧！”
这混小子，竟然占她便宜！
池尧嘿嘿两声。
火车到站，乘务员提醒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
池姣带着池母跟池尧，经过通道，往车站外走去。
火车站人员密集，乌泱乌泱的，池姣牵着母亲的手，回头对提着行李的池尧喊道：“跟紧了，丢了就去找警察。”
池尧撇嘴：“我又不是小孩子。”
一家三口刷票后，步出车站，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点缀着城市，一辆辆轿车迅速划过，池母很少出村子，最常去的地方也就是镇里，她有些不知所措，握紧女儿的手。
“妈，咱们先去酒店住一晚，明天咱们出去找房子。”
池母点头。
“池姣！”火车站停车场对面的马路沿上，越池渊笑着朝这边招手。
池尧：？
越池渊继续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姣姣，他谁啊？”池母问。
池尧虽然没出声，但眼睛一直盯着越池渊，目光里有警惕。
“他呀，我朋友，过来接我们的，走吧。”
来都来了，就是不知道越池渊怎么知道她今天回来的，还来火车站蹲守，他就不怕扑空？
一行几人走了来，池尧看了眼越池渊，越池渊特别热情，顺手想把池尧手上的行李提过来，池尧不肯给他，眼神扫过池姣，又重新定格在他身上，更警惕了。
看出池尧对他有敌意，越池渊脸上笑容扩大，“这么远的路，都累了，酒店我已经订好了，咱们先吃饭，吃完我送你们去。”
“不用了，我们有腿。”池尧立马道。
池母一把将池尧拉过来，示意他闭嘴。
越池渊看起来很光鲜，西装革履，车子看起来也很贵。池尧虽然买不起，但在手机上看到过。这一辆，从头到脚下来，得八位数。
“姣姣，让我送你们吧。”越池渊转向池姣。
池姣叹气，看向池尧：“行李放后备厢，你坐前面。”
越池渊松了口气，给池母和池姣拉开车门，池母看了一眼女儿。
“妈，上车吧，咱们去吃饭。”
池母犹疑着，上了车。
路上，车里越池渊努力挑起话头，池姣偶尔会回他两句，就这样，四人来到酒店楼下。
一起吃了饭，饭后池尧偷偷溜走，想去结账，结果店员告诉他，钱已经结了，他黑着脸返回来。
越池渊像是知道他去做什么，微微一笑。
“姣姣，这是房卡，房间在楼上，你今晚也别回学校了，就在这儿睡吧，我订了三间房。”
一边说着，越池渊一边把房卡交给池姣。
“越先生，这多不好意思，钱待会儿我让姣姣给你。”池母道。
“妈，我先送你跟池尧上去。”她挽着母亲的胳膊，回头给了越池渊一个眼神儿，越池渊收到了，他含笑颔首，表示自己会在这里等着。
过了十几分钟，池姣回来，在越池渊对面坐下。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打电话的时候，我听见乘务员卖盒饭的声音。”
池尧错愕，原来是这样。
“今天谢谢你，不然我还得带着我妈跟我弟到处找地方住，钱我转给你。”
池姣掏出手机。
越池渊报了个数。
“嘀”一声后，钱转过去了，他也收了。
池姣站了起来，准备上楼，她走了两步，停下来，转回头来：“你等了多长时间？”
“不长，三个多小时吧。”
“你不无聊吗？就在外边等着？”
“知道你离我越来越近，我很高兴。”
池姣眨眨眼，“你是越池渊吗？”
他刚才是在说情话？
越池渊窘迫地摸摸鼻子，“是不是太油腻了，下次我改进。”
“不不不，那个什么，你也回家吧，不早了，我也上去了。”池姣落荒而逃，眨眼就进了电梯。
越池渊驻足，看了一会儿，才离开酒店。
翌日，池姣跟池尧出去找房子，她手里有钱，可房子贵，她打算租个两室一厅，押一付三，兜里的钱瞬间少了小几万。
池尧抢着去付钱，被池姣一巴掌拍了回去。
“就你这仨瓜俩枣，留着零花吧。”
池尧的脸瞬间通红，他瞪着池姣。
“你姐我说了会照顾好你跟妈，就一定说到做到，小姐姐，刷我的卡。”
把池母跟池尧安顿好，池姣又去跑入学手续，越池渊又出现了，有他帮忙，池尧的入学程序走得很顺利。
“又麻烦你了。”
“我倒希望你多麻烦我。”
池姣：……
“越老师，咱能商量件事儿吗？不擅长的事情，还是别努力了，正常点儿就好。”
越池渊：……
半晌，他道：“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你帮了我这么大忙，我请你吃饭吧，正好，我妈跟我弟都想好好谢谢你。”
越池渊愉快地答应了。
一周后的这天，在新家，池母亲自下厨，池尧跟池姣打下手，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
池母觉得，出去吃诚意不足，还是在家里好，卫生干净。
她领着越池渊上楼，路上接到沈柏凌的电话，封闭训练结束，他有一天的假期，后天就得飞国外去参加比赛。
“我有事儿，待会儿我给你回。”池姣小声说。
“越先生，你来啦，欢迎欢迎。”池母打开门，看到越池渊，满脸都是笑。
“姣姣！越池渊怎么在你家！”沈柏凌在那头大喊。
池姣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就跳脚道：“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