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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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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后,日头当空,天风气爽。

    谢得身着大红喜服,坐在镜前,郎君如玉,优雅从容,妆郎为他描眉,不禁喜上眉梢:“谢太傅,您真是奴见过最好看的新郎了。”

    谢得面冠如玉,潋滟的星眸莹莹闪烁,鸦睫轻颤,任由妆郎为他点上胭脂,唇一抿,容光大盛,雪面肌肤皆有了颜色。

    妆郎惊呼道:“哎呀,这,太好看了,郡主见了肯定喜欢!”

    谢得闻言眼睫一颤,红唇微勾,不由自主露出一抹笑意。

    含羞待放,成熟韵美,妆郎见他这副模样,想到城里对谢得的贬低,说他年老色衰,贪图郡主青春年华,不禁为他打抱不平,简直是胡说八道。

    等木沙将订做的金簪取回来,装饰上珠翠钿花,谢得就可以等待新娘上门迎接了。

    身后的下人将他要带去崔府的衣裳细软妥善地装进箱匣里,谢得止住下人关箱的动作,从妆奁里拿出一个紫檀盒子,笑说:“这个也放进去吧,小心点。”

    木沙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抱着木匣子,面色几分迷惑和慌乱,谢得见他这副模样,心底一沉,面上平静地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木沙连忙说道:“太傅,我去店里取簪子,可是你看”

    谢得见木沙打开匣子,里面是谢家差人定制的黄金珠翠,鸳鸯、福禄寿、琴瑟和鸣,寓意丰美,样样俱全,偏偏少了一只最大的主簪。

    “怎么回事?”谢得一看便知,问道。

    木沙欲哭无泪,道:“掌柜的说,就只有这些,主簪这边没差人做。她说得笃定,应是没错,可是现在如何是好,这么重要的日子,难道要随便找个簪子充数吗?”

    妆郎讪笑,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谁家成亲放着主簪不做,倒是把其他佩饰都做得颇为精致。

    谢得默然无言,叹了叹,无奈地说:“罢了,现在也来不及了,去把父爹留给我的金簪拿出来吧”

    正说着,宫里的曹嬷嬷携圣旨前来。

    “谢得接旨——”

    谢得领谢家众人跪下接旨,不知紫梧桐此时下旨,有何深意。

    他阴差阳错嫁入崔家,决定断了心中对紫梧桐的念想,一心一意陪在崔绣鹰身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果她日后嫌弃他年岁已高,他也会谨遵夫纲,为其纳君生女,算是对她的弥补。

    凤帝没有别的指示,她只是赏了谢家很多黄金珠宝,其中还有很多制作优美的簪花。

    曹嬷嬷眼含深意,待谢得接旨后,便离开了。

    谢峰今日心情很好,看着一身喜服快要收拾妥当的谢得,笑着点点头,只是她目光一扫,见他发饰还未齐全,忍不住开口催道:“快回去收拾好,时辰就要到了,可不要耽误了吉时。”

    谢叠秋笑容满面,冲谢得点了点头,扶着谢峰回到了堂厅。二人言语自然,并无矫揉,谢得敛了下颌,回到了屋内。

    “太傅,那这主簪?”妆郎小心翼翼地问道。

    木沙将凤帝赏赐的珠宝取来,琳琅满目,典雅精致,全是罕见的宝物,面上有了几分乐意,笑道:“太傅,不如从中选上一只作为主簪?”

    “只能如此了。”

    谢得思索了一下,答应了。

    皇城中央大街,十里红妆,排场风光,声势盛大,崔绣鹰喜服加身,削肩瘦腰,风度翩翩,粉面朱唇,发髻一只金色雀翎,春风得意行拱手礼,向两侧贺喜的围观百姓道谢。

    “多谢多谢”崔绣鹰笑容灿烂欢喜,看了一眼身后的花轿,不禁喜上眉梢,她身体抱恙,许久未见谢得,她好想立刻飞奔过去见他。

    她刚刚束发,之前胡闹爱玩,给人留下年少无知不能托付的印象,也是在所难免的。

    今日过后,她会听从父爹的嘱托,以礼相待,相敬如宾,和谢得成为一对人人艳羡的妻夫。

    崔府门口,鸿王妻夫为首的众人翘首以盼,早已等候多时,一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众人喜笑颜开,便知迎亲的队伍快到了。

    崔绣鹰骑着马,红装少女意气风发,笑意灼灼,招手喊道:“娘!爹!”

    崔主君笑呵呵看她这副高兴的样子,忙嘱咐道:“你慢点!哎呀慢点!”

    崔绣鹰哪里还听得见他的话,翻身下马,正经严肃地整理了一下衣冠,步履优雅地来到花轿旁边,木沙笑眯眯地看着她,她微笑颔首,亮晶晶的眼眸看向珠帘后方的身影,笑语轻柔:“下来吧,我扶着你。”

    谢得点了点头,一手持扇,一手放在崔绣鹰手中,肌玉分明,软绵无力,被人一带,从花轿里出现在众人眼中。

    团扇遮脸,郎君长身瘦高挺拔,气质出众,一举一动自带绰约风情,步步生莲,矜持雅正,发间佩饰频闪频现,金色飞鹤宝簪呼之欲出,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回天上。

    崔绣鹰笑容一滞。

    没人发现她的不对,崔绣鹰收起眼底的伤意,低头将人扶好走好,脚步微浮,心气沉涌,每呼吸一下,都如鲠在噎几欲昏倒。

    玉阶之上,鸿王妻夫对视一眼,眉宇忿忿,鸿王抓住了夫君的手,让他平静下来:“此事,日后再议。”

    雀王簪,崔家的传家宝,一体两簪,愿意赠予已是深情,崔绣鹰时时戴在身上,便是和每一个崔家人宣告,她有心上人,一辈子认定他了。

    婚契上写得明明白白,识字便知,谢太傅如果不是痴傻,就是太过狠心,将女儿的真心视如敝履。

    “难道谢得嫁给绣绣就只是为了帮凤帝掣肘崔氏吗?”

    崔主君轻声说道,丝帕难以置信地掩在嘴边,满目心疼担忧,投向堂下强颜欢笑的崔绣鹰。

    崔鸿不太赞同:“此事尚未定论,且看日后吧。”

    拜堂过后,崔绣鹰带着唐趣和诸葛六挡酒,被二人护得严严实实,虽滴酒未沾,心烦意乱,不代表意识就清明了。

    推杯换盏之间,有人乘着酒兴开了几句玩笑话。

    “秀廉郡主,大喜之日怎么能不喝酒呢?女子喝酒,增加胆识气魄,正好让夫君看看,否则被他小瞧了去,尤其是谢太傅何许人也,天上明月地上人杰,要是不能让他乖乖跟着你身边,弃你而去,想追也追不上咯。”

    这话着实粗鄙,诸葛六正要打断,却被一言不发夺走了酒杯,崔绣鹰不知道被戳中了哪根神经,皱着眉头给自己灌了一杯,莹白粉面顿时盛放,光彩夺目,喝道:“谁说我不能喝!”

    “好啊,郡主孔武!”

    “来来来,喝!”

    “郡主,我敬你一杯!”

    崔绣鹰不要命一直灌的喝法,唐趣看着又惊又怕,道:“郡主是不是疯了?”

    诸葛六:“啧啧啧,你不懂,郡主是情殇啊。”

    唐趣:“那还要不要洞房了?”

    问完就被诸葛六敲了一脑门,道:“洞什么洞!你的脑子能不能有点别的东西,没看郡主伤心着呢!”

    唐趣:“哦。”

    亥时三刻,崔绣鹰才被送入洞房。

    谢得听见木沙的惊呼声,掩在团扇后的眼眸微闪,之后便闻见浓郁的酒味,眉头跟着蹙了起来。

    “木沙,她喝了多少?”

    谢得扇子稳稳当当立在面前,沉声问道。

    崔绣鹰早就瘫在了地上,红扑扑的小脸呼呼睡着,木沙哭笑不得,不知该不该扶,遂道:“大人,郡主喝得烂醉,没有意识了。”

    谢得说道:“你把她扶到床边,然后出去吧。”

    “是。”

    木沙抬起崔绣鹰,她身量高,毕竟才束发,骨头纤细身上也没肉,把她放到谢得身边,人就自动滚到床榻中间,都忘记自己是新娘了。

    木沙对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瞄了一眼故作严肃的谢得,他压下嘴角,将门关上了。

    崔绣鹰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便醒了,烛光满堂,她看见谢得端坐在床边,后背挺直,手里兀自举着团扇,他的腰间,别着崔绣鹰送他的玉佩。

    “这是我送你的玉佩?”

    崔绣鹰呵呵一笑,手指去勾玉佩金丝绳,她三岁被送上蓬莱,身上只有这块玉佩,那日见他孤身一人坐在院子里,心里酸涩,为了讨他欢心送的。

    她不明白,为何送的玉他戴了,簪子却始终不见踪影。

    “”

    “郡主,还是先行却扇礼吧。”

    谢得等了许久,身姿依旧清越,他被唤作“谢宝树”,不是没有道理的。

    崔绣鹰头疼得很,没说什么,从床上爬了起来,站在谢得面前,将团扇拿下。

    “谦谦如玉,皎皎君子,‘谢宝树’名不虚传,崔鹉有幸。”

    崔绣鹰笑着称赞,盈盈目光在谢得脸上梭巡。

    谢得放下酸软的手臂,笑容浅浅,任由她上下打量。

    崔绣鹰看完,目光凝在那只鹤簪上,微微一笑,问道:“这个簪子很好看。”

    谢得目似春星,眼尾斜飞,唇边弯起小小的弧度:“这是我父爹留给我的。”

    思来想去,谢得还是用了父君唯一留给他的簪子。

    崔绣鹰讶然,心中郁闷消散大半,原来如此,是她想多了。

    也许是她过于急迫了,一根簪子,说明不了什么。

    心结解开,崔绣鹰眸光大振,脑袋清明身体轻快,所有的烦恼一溜烟消失了。

    崔绣鹰喜形于色,谢得早已见怪不怪,更何况,她笑起来,脸颊牵动眉梢,笑眼弯弯,桃腮鼓鼓,很有感染力,情绪波动藏也藏不住。

    “夫君,我好困啊,我们歇下吧。”

    崔绣鹰红唇微张,眼尾渗出水花来,她依稀记得什么事情没有做,却想不起来了,父爹说她年纪小,还不急着要孩子那她是不是可以睡觉了?

    谢得一默,看她昏昏欲睡的样子,木然无言。

    他思考的时间太长,崔绣鹰等不及,脑袋往枕上一砸,彻底睡了过去。

    谢得有些惊愕。

    “妻主,今天可是洞房花烛夜”

    大红的喜房,回应他的是一片静默。

    咬碎银牙,被忽略的新郎出了一口重重的气,认命地帮她解开发髻,脱下外衣和鞋子,小郡主睡得香甜,心安理得地任他伺候。

    直到躺下,谢得双眸扫过崔绣鹰的脸、脖颈和纤细的身体,吐气如兰,晦暗不明的眼睛晕开层层涟漪。

    难道真是他年岁已大,吸引不了她?

    崔绣鹰睡相奇差,半夜手臂一伸,不知碰到何处,被人气恼地推开。

    脸上痒痒的,崔绣鹰意识不清赶了赶。

    “虫子,走开!”

    今夜的小虫格外听话,果真没再来骚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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