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所谓人间
虽然只答应了带着萧凤一人，但最终临走时，队伍还是变成了三个。
这场历练，贺庆也被叫上跟着去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的成长是最迅速的。从最开始下盘都扎不稳，挥几下剑就喊苦喊累的半大少年，如今已经可以冷静地面对战局。
即使对面站着的对手是宋渊，贺庆手里的剑也没有动摇过。
三白宗有限的条件和资源已经远远无法满足他了，他需要的是一场场战斗的磨炼与积累。
贺庆无疑在练剑上是有天赋的，不然也不会被宋渊特意从街上捡回去。只不过他从前过于顽劣，对于修行从没正儿八经地放在心上，这才在众人中显得平庸。
实际上，每次实战后，陈泫都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这孩子的进步。
他就像一块干涸太久的土地，只待一场甘霖的降临，这片土壤就会孕育出新的生机。
但现在，贺庆还只是一个白天贪玩没补觉，又在大半夜困得要死的半大孩子。
萧凤走到快滑倒在地的贺庆后面，单手拎着后者的衣领，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师兄，回去再睡，一点样子都没有。”她嫌弃道。
“嘶！”动作牵到伤口，贺庆痛嘶一声，下意识伸手捂住尚未凝血的伤口。
“小凤~”他转着嗓音喊她的名字，扭头道，“对待伤者要温柔，这可是掌门师叔的教诲！”
“现在知道疼了？刚才那秃头冲过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躲。”萧凤的气势丝毫不减，手上的劲儿却轻了下来。
“我那不是看出他的破绽了吗。”贺庆不服道，“而且就挨了半下。一个小伤换一个敌人，这买卖不值吗？”
萧凤一时失语：“……”
这是什么歪理……
“又不是做买卖——算了。”她扭头叹了口气，一副跟他没话说的样子。
她明白跟贺庆这货根本讲不通什么道理，只有等他自己真正吃瘪后才能幡然醒悟，因此也没有再多费口舌。
除了修为和经验的提升外，两个孩子变化最大的就是身高。
半大少年的成长速度十分迅速，这才过去了几个月，两人的个头又向上窜了不少。
贺庆原先还不到陈泫的胸口，现在已经与他肩头一般高了。萧凤的势头也很猛，只比贺庆矮了几个指头，平常几乎看不出差距。
他们单薄的躯体下，已经隐隐有了紧韧的肌肉和坚挺的脊梁。
陈泫收回注视着两人的视线，仰头看向夜空。
——说起来，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应该也长高了不少。
在贺庆和萧凤的拌嘴声中，陈泫眼前一花。一粒雪花从空中飘下，恰好落在他的眼睫上。
凉丝丝的。
陈泫眨了眨眼，突觉余光中寒光一闪。
有人没死。
那修士在受伤后一直躺在地上装死，趁他们最后松懈的工夫，这才准备出其不意地进行突袭。
“去死吧——！”他面色狰狞地趴在地上，用最后的灵力操控飞剑，以破空之势朝贺庆心口刺去。
陈泫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后撤一步，等着两人的反应。
战斗结束后不确认对手的死亡，本就是斗法的大忌，是该让他们长长记性。
借此机会，正好也可以看看他们应对突发状况的表现。
毕竟，在未来的战斗中，他们的身旁可不会永远站着一个陈泫，随时准备为他们的失误兜底。
“欸！”
贺庆是侧对着尸体的，因此最先发现异常，发出一声惊慌的变调惊呼。
此时的飞剑已经很近了，他没空拔出剑抵挡，只能抓住面前萧凤的肩膀，猛地往侧边一推。
萧凤的反应也极快，顺着他的力道就地一滚，再起身时翩鸿已然在手。
贺庆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爬起来，因为伤口的缘故，他疼得龇牙咧嘴，动作也迟缓了许多。但他还是迅速拔剑，摆出了战斗姿态。
还不等他上前发挥，萧凤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瞬息就移至修士身后。
随着她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柔滑的银光。那光华宛若天宫垂下的一缕仙缎，冰凉而丝滑，轻柔掠过那修士的脖颈。
修士下意识瞪大眼睛，却只觉得脖子一凉，没有感到丝毫疼痛。
他刚想动弹，一道细细的血痕浮现在他的颈间。
下一瞬，鲜血喷涌。而萧凤早有预料，早已闪身至喷射范围之外。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贺庆甚至还没顾上挥剑跟那偷袭的飞剑对上一招。
“小凤——”他垂下握剑的双臂，有些不满地嚷了一声。
萧凤不理他，自顾自掏出细绢，又擦拭起她的剑身来。
“……”贺庆讨了没趣，瘪瘪嘴，扭头满眼希冀地看向陈泫，希望他能来帮自己说两句话。
“小六师叔~”
陈泫看了他一眼，随即转头看向萧凤，淡声夸赞道：“不错。”
贺庆：“……”
他更没劲了，发泄似的仰头胡乱哀嚎了几声。
“安静点，”萧凤侧目提醒他，“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把仙盟的人招来吗？”
贺庆闻言立马捂嘴噤了声。
他刚才困懵了，还真给忘了。
这里是金城某处村镇的白菩萨庙，或许是地方偏远的缘故，在此守卫的也并非仙盟修士，而是一些修为平平的散修。
他们的基本水平都在筑基以下，偶有修为高些的，陈泫就会将那些人剔除出来解决掉，确保与贺庆与萧凤对上的都是修为相当的修士。
陈泫的分工和步骤都十分明确。先将筛选过后的修士交给两人处理，自己则进去殿中，摹下顶部藻井中的阵法，接着毁掉装有百姓阳魂的青铜鼎。
搜寻完所有线索后，最终一把大火，将一切痕迹都抹得干净。
这几个月来，他们已经如炮制法烧掉起码几十个白菩萨庙了。
这番举动自然也引得了仙盟的注意，但陈泫一行人的轨迹毫无规律，在一个地方从不久待，战斗后的灵力残留也清理得很彻底。
因此，尽管行事高调，仙盟也从未找到过他们的踪迹。
陈泫御剑停至空中，掌心燃起一团白色的火焰。他反手一挥，白焰落到地上，眨眼就蔓延至整个庙宇。
熊熊焚烧的火光在燃烧中逐渐变得火红，最终吞噬了这座与贫瘠村镇格格不入的华丽建筑。
砂砾般的雪粒从空中扑簌簌落下，东方的天边泛起灰蒙蒙的光。
天快亮了。
低空中，陈泫垂眸看着脚下通红的火海。
不多时，镇中就传来了人声。
“走水了——”
“救火啊！！”
“快快快！都醒醒！！”
喧闹声中，家家户户推开门扉。人们冲出门外，提着装满水的木桶，家中的碗盆、以及所有能盛水的容器，一股脑的泼向烈焰冲天的菩萨庙。
虽然这点微不足道的水，根本无法扑灭陈泫放的火，但他们还是坚持不懈地努力着。
热火朝天地，齐心协力地，用自己的力量，试图压倒这片火海。
陈泫幽黑的瞳孔照映出一片明亮的火光。
——这才是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