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 魔界
“等等！”
雪山之巅，响起一声隐忍短促的呼声。
凌冽的寒风割面袭来，吹得陈泫的长发在风中狂舞。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半跪在地上，吐得一塌糊涂的柳思远，心里第无数次质疑白谪的决定。
——为什么非要带上这孩子？
嫌他去极北之地路上太安全吗？
“抱歉、护法大人，给您添麻烦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柳思远面色如土地转头看向陈泫，道歉态度极其诚恳。
“但是，您的缩地成寸、真的不能慢一点吗——呕！”
下一秒，又一股反胃劲儿涌上来，柳思远话都没来得及说完，连忙就把脖子扭回去，低头又是一阵干呕。
陈泫：“……”
他鲜少有想把一个人丢下的冲动。
但现在，这个欲望达到了顶峰。
不就是一个缩地成寸吗，一个元婴后期，怎么会晕成这样？
另一边，脚步虚浮的柳思远终于从地上爬起，一步一腿软地走回陈泫身边。
似乎是看出他眼底对自己的怀疑，柳思远浅呼一口气，扬起笑容问道：“护法大人，请问您的缩地成寸之前还带过别人吗？”
陈泫回忆片刻，随后摇头。
“没有就就对了……”柳思远扶额苦笑。
他从没见过缩地成寸能被人用成这样，转得差点把他脑浆都给摇匀。
合着自己是第一个受害者啊。
陈泫没有理他，往前走了几步，向雪山之下俯瞰而去。
柳思远见状，也跟着向下看去。
稀薄的云层之下，依稀可见如浓雾般翻涌的深色魔气。
这座雪山是极北之地与北疆的分界线，越过这道天然屏障，就真正进入到了魔修的地盘，或者称之为如今意义上的魔界。
事实上，百年前的魔界面积远比这极北之地大上数十倍不止。连同北疆，甚至大半个西域，曾经都属于魔界的范畴。
如今将魔修都逼在极北之地的局面，乃是百年前修真界的各位先辈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这般想来，当真是可敬可叹……
“你一直这样吗。”陈泫忍不了了，开口道。
“啊？”刚声情并茂解说完这段历史的柳思远茫然扭头，眼神清澈。
“是我哪儿说错了吗？可我记得之前书上就是这么教的……”
“……”
陈泫一言不发地回过头，看起来比原先更加沉默了。
白谪这些年也终于换口味了吗，居然开始喜欢这种类型的。
真是难以想象。
见陈泫不语，柳思远也识趣地不再讲话，而是安静地转头看向云层之下的魔界。
极北之地，魔都旧址。
这种地方，他只在师父的课上听过，哪曾想自己有朝一日，真的能来到这般遥远的天地边境。
一想起过往的画面，头部传来的剧痛让柳思远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这种情况一开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只要顺从这股力量，头痛很快就会自行消失。
但，或许是远离仙盟的事实给他带来了反抗的勇气，柳思远竟然开始抵抗这股试图让他服从的力量。
头痛越来越剧烈，他死死咬着牙关，冷汗瞬间冒满背脊。
在柳思远的识海深处，一团麻线般的黑紫色阴影开始颤抖。
感受到来自外部的反抗，那阴影猛地抖动一下，霎时间，无数条纤长的根系从阴影处炸开，转瞬蔓延至整个识海。
那些细根如同有生命一般，抖动着高昂的头部。
接着，伴随着整个识海的剧烈震动，那些细长的根系猛地同时刺入识海深处。
嗡——
超出人体承受能力之外的疼痛，让柳思远瞬间失去了意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而去。
而在他面前，是高达万丈的雪崖断壁。
陈泫脸色微变，反手向他后背抓去。
柳思远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只感觉天地倒悬。
整个世界随着某种莫名的节奏不断颠簸，他的腰和脖子也快在这颠簸中甩断了。
睁开眼睛，看了一会儿萧瑟混沌的灰黑色天空，他才逐渐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仰面拽着腰带，当成东西一样拎着了。
想来是自己突然晕倒，陈护法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将他带进了极北之地。
就是这“带”的方法，实在不是很体贴……
忍着脖子的酸痛，他扭过头，试图告诉陈护法他已经醒了，请他放自己下来。
但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柳思远整个人都吓清醒了。
拎着他的人哪里是什么陈护法，分明是一个年过四旬、面容阴鸷，满脸胡子的魔修老鬼！
那老鬼都无需辨认，只需一眼就能让人断定他是魔修。
那半死不活的气质、麻木残忍的神态、青灰蓬硬的头发，无一处不写满了“我是魔修”四个大字！
在那老鬼察觉到他醒来之前，柳思远立刻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好像刚才只是他无意识的抽动。
他昏迷的时间应该不是很长，最多一个时辰，这段时间，如果不使用缩地成寸，在气候这般恶劣的极北之地，即使是御剑也走不出很远，因此肯定还在极北之地外围。
而以陈护法的修为，几乎不可能被外围的魔修打败，所以他不可能是在陈泫倒下后被带走的。
既然如此，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柳思远心中生出些许无奈。
——他还是被陈泫当成累赘丢掉了。
魔修是不能用世俗的常理和道德约束的，跟这些人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死。
柳思远微微睁开一只远离魔修那侧的眼睛，用余光扫视周围是否还有其他同伙。
没人。
可以动手。
对付一个魔修，只要不是修为高他太多，他还不至于没有逃掉的可能。
就在柳思远暗中感受身体四肢，准备暴起发难的瞬间，腰间的力量突然一松，他整个人向地面摔去。
被发现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在落地的瞬间调整身形，就地滚了两圈，随即一个打挺起身。还不等他站稳，那魔修竟以奇快的速度扼住他的后颈，随即一股巨力将他摁倒在地。
柳思远刚要挣扎，却听耳侧传来陈泫的声音。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