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尽管夸下海口，但即便脑中有完整的大公主记忆，从零开始转职成修仙界师祖的楚今歌其实也并不清楚该如何发动一场合格的宫变。
所以她决定使用物理碾压。
拔除暗桩的过程毫无戏剧张力，这几位皇上的隐藏款肱骨之臣早就完全暴露在了她这一方势力的视野中，只是她向来谨慎，一直在等最合适的时机一齐连根拔起，以期达到最小的损伤。
而在几个时辰前，她终于意识到这只是个幻境时，这些毫无必要的小心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对于一位能在青天白日毫不忌讳的说出“篡位”以及后续权力分配事宜的大公主，想送几个——几十个，再也许是几百，不过这个数字显然并不重要——人上路，是相当简易明了的。
她只需要指指几张密密麻麻记着人名的纸，暗卫就能心领神会，妥帖完备的做好一切。大公主本人则将亲信指派去了几位将军府邸，自己带着一支三百人小队施施然起驾乾清宫，同自己这位便宜父亲聊聊人生，用一小段话疗疗法使如今的陛下意识到自己似乎一夜间突染恶疾，龙体抱恙，急需立刻退居二线转战避暑山庄，将一些十分必要的太上皇修养工作提上日程。
天亮之前，大公主就已经成功完成了下岗再就业，从容的升职为女皇陛下。
系统几乎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所做的一切，像是只被拎着后颈皮到处巡演的狗子，直到站在金銮大殿上、眼瞧着文武百官对突然发生的一切都接受良好，十分整齐划一的山呼万岁时，他才勉强找回了自己对咽喉的控制权。
“……速、速通玩家？”他阿巴阿巴：“这会不会有点太……”
楚今歌同殿下规规矩矩站着的两位队友对了个眼神，也有些困惑：“确实奇怪，我们怎么还没被幻境踢出去？”
林元风看起来同她一样迷茫，所幸无口系帅哥的形象替他遮掩住了这一点，在其他人的视角看来，他现在更像是一台接触不良的显示屏，正闪烁着困惑的雪花——但也很好理解。他昨天刚刚归京，在未来妻子和岳父面前刷了个脸，美美吃了几张大饼，结果今天一早起来，老婆就变成了公司ceo，画饼的岳父连滚带爬的润到山里修身养性去了。
任谁也很难接受吧。
当然，看起来比他更不能接受这一现状的还大有人在。
比如步鸿行。
这位被现任女帝格外降旨开恩唤上朝堂的公子哥，此时一改往日的风流气场，现在正像梦一样的凄婉迷茫，彷徨在朝堂角落里，宛如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嗯，少年。
楚今歌本想着唤他来，等幻境将他们踹出去时也好做个照应。但奇怪的是，直到整场登基誓师大会圆满结束，这道太虚幻境都毫无动静，仍旧任劳任怨的组织小剧场其他演员走剧本。
楚今歌大惑不解。
或者说，但凡不是系统给出的时间流速比例够大，她都要重拳出击，再划一道裂隙出来强制退出游戏了。
“所以，”她问，“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岔子？”
林元风坐在圆桌一侧，一副猫猫思考宇宙的样子，但依照楚今歌对他的了解，他此时大概率正在发呆，或思考另外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系统还在宕机，不过所幸也没人指望它真的有什么高瞻远瞩的伟大设想；步鸿行倒是看起来很想上麦发言，但……
“你什么都没告诉我。”他深吸一口气，说：“什么都没有。林将军返京当天晚上，你立即开始宫变。我承认你们的关系很好，但总归还是可以告诉我一声，是吧？”
作为社交点满的商贾之子，他往日里即便再怎么胡闹，也从未有过对大公主这个身份的半点不敬，更别提眼下她已经是君主，他自然很清楚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看得出来他确实很生气。
也许也并不止于生气。
楚今歌倒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小幅度的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和林元风下月十五大婚。”
——我们正在太虚幻境中。
说完这话，她显然愣了愣，接着在步鸿行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皱了皱眉，再次张口道：“……我……和林元风……”
——我们正在……
她住了嘴，又沉默了数秒，接着看向林元风，示意他说点什么。
林元风心领神会，他正色道：“我有三十万戍边军队。”
——我们得离开这道幻境。
步鸿行警惕值终于拉到了极限，他几乎就要原地跳起来了！他紧张的看了看楚今歌的状态，又再次打量了一遍林元风，张口结舌半晌，才道：“你、你……什么意思？”
“不，不对。”楚今歌看起来也很想跳一跳，只是皇上的全套穿着冠冕实在厚重又累赘，将她稳稳的压在石凳上。她转过头去，朝被系统附身的宫女道：“你来说。”
系统也对面前发生的一切感到困惑，闻言当即开口道：“……”
比起前两位“你有这样高速运转的机械进入中国”式发言，他的处境看起来更凄惨些，甚至根本没法上麦。
楚今歌终于将眉毛拧紧了。
她思忖片刻，抬起头，对在座其他三人道：“我们单独谈谈——我是指，一对一、交叉式的单独谈谈。”
控制变量法在此刻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辉。通过一系列对话可知，系统能且只能和她无障碍沟通，在另外两人那儿无论想发表幻境内外任何意见都会被强制禁言；林元风和楚今歌则能和步鸿行就幻境内这张身份卡达成正常沟通，但涉及幻境外的事项全都会被自由魔改成答非所问的奇怪发言，且绝大部分都局限在他们成婚这件事上，以致小少爷的脸色越发不善了起来。
显而易见，问题出在步鸿行身上。但他对此一无所知，且对林元风实在没有丁点好脸色，几乎没法达成任何有效交流。
楚今歌叹了口气。
她转头看向正乖巧坐在她一侧，低头沉默把玩着手中茶盏的林元风，道：“现在可能也还没到说这些的时候，但外面正在搞仙魔界第一次世界大战，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林元风抬起头，两片薄唇紧紧抿着，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但在楚今歌的目光中，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接着看向步鸿行和系统，缓声道：“事关重大，你二人暂且回避，多谢。”
系统向来主打一个信任，见楚今歌并不阻止，当即拔腿就往外走；步鸿行看起来挺不乐意，再三强调“我就在门口等着”后才愤愤离席。
林元风并不急切，只是静静的目送他们离开房间，接着微敛了眉目，重新转向楚今歌——却刻意将目光放空，似乎是在回避和她对上视线。
……虽然之前已经对他的状态有所怀疑，但看他这个状态，楚今歌还是没忍住做了一个深呼吸，接着微微前倾身体，盯着他的眼睛，等待他的解释。
“我来过这里。”他说，语气平淡，不过隐约间还是透露出了一点微弱的紧张：“但那时，每每你登基，小世界就会逐渐崩塌，最终一切都会回到我们最初在宫里相遇的那一刻，重头来过。这种情况一共发生过六次，第七次时我想起了真正的“你”，于是终于离开了这里。”
“但以前……没有步鸿行。”
也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