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五章
楚今歌自认为是个处之泰然的人。
尽管莫名其妙被穿越到了修仙世界，糊里糊涂被交了几个好友，现在又披着女配的身份被走剧情，她也仍旧以相对乐观的心态面对着当下发生的一切。
所以，即便是惨遭放鸽子，她还是心平气定的躺在邪道制傀石台上，安详的等待着那位迟到的盖世英雄踩着七彩祥云来救她。
……甚至还睡了一觉。
这也实在是没办法的事。在经历过三个月的人类高质量高三生活后，任何人的生物钟都很难不洗心革面，被强制修改成最健康的面貌——但直到她一觉睡到天明，再睁开眼时，男三居然还在消极旷工！
看着还勤勤恳恳蹲在一侧埋头刻阵的劳模邪道，楚今歌近乎于迷茫的眨了眨眼。见此人还是没注意到自己，她只得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您好，方便先歇一歇，让我问个问题吗？”
“什么，这么快就醒了？”邪道陡然一惊，他猛地朝后一跌，手忙脚乱的搓起招式：“你这小娘皮，赫老子一跳！好啊，既然如此，那我也无需再怜香惜玉，你便尝尝我这……”
“停一下。”楚今歌一边慢吞吞的自石台上坐起，一边做了个在虚空中微微下压的手势：“虽然有点不礼貌，但我蛮急的，还是麻烦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再说这些台词：我被你掠来这一整天，就没什么人来救我吗？”
邪道没说话。
他倒是停住了摆架势的动作，一张面皮绷的死紧，嘴角下拉，神情古怪又僵硬，唯有不算大的一双招子里眼珠咕噜噜乱转，但却也只是沉默的打量着她，似乎很不愿意合作的样子。
……看起来不太好办。
楚今歌有点苦恼的挠了挠后脑勺，伴随着她的动作，头上的首饰发出清脆的叮当碰撞声，自山洞深处传回微弱的回音。
与此同时，邪道的眼珠子转的似乎更快了些，如果细看，大约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漂移。
她试图和平解决问题：“我们有话好说，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再瞪我？”
邪道还是没说话，仍旧硬挺挺的僵直在原地，只是瞳孔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何志几乎毛骨悚然的意识到，自这位少女——她真的是个少女吗——做出那个看起来随便又敷衍的手势后，似乎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背叛了他，沉默的违抗着他所有的念头。别说使出什么毒辣的招式来将之制服，此刻，甚至连呼吸都已成为奢望，他竟只剩下两只眼珠方寸可动！
见他仍旧不愿开口，楚今歌于是也沉默下来。在片刻的短暂思索过后，她微微侧了侧头，似乎在听什么声音。紧接着，她猛地凑近了些，那张靡丽的面容此时如艳鬼索命般可怖，何志目呲欲裂，死死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唇齿，几乎被恐惧和绝望吞没。
他该知道的、他分明记得清楚，早有前辈说过，这世上最不能惹的就是老人小孩和女人，何况还是长着这样一张脸的女人！若她真如他感知到的只有炼气三阶修为，怎么可能好端端的活到被他掠来，恐怕早已是哪位大能府中的玩物！
如果楚今歌能听到他的心声，一定深有同感，并当即发表《论修仙世界缺失刑法带来的严重后果》，深入探讨自己要求返回原本世界的理由及其意义。
谢邀，贵界太乱，住不惯。
遗憾的是，尽管实力强悍如半步老祖，也并未拥有诸如读心术一类的能力。眼下，她正在和系统对话。
“好吧。”她小声辩解：“刚刚确实是我不小心放出了威压吓到他了，但我真没想到他竟然连这一丁点威压都受不住。真不是我说啊，但现在的修仙人实在是一代不如一代。”
系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哪个好人家的筑基七阶能受得了渡劫大圆满的威压啊！”
楚今歌沉默了几秒，接着欲盖弥彰般撤回了威压，再次低头看向脚边开始大口呼吸的邪道：“好吧，那我再问一遍：我被你掠来这一整天，就没什么人来救我吗？”
“你……您是什么人？”邪道总算喘过气来，他哆哆嗦嗦的伏跪在一旁，声线颤抖如筛糠：“晚辈愚昧，竟不知……”
“别打岔。”楚今歌追问：“快说。”
在这样紧迫的境地中，何志大脑飞速转动了起来，它甚至比平日里更灵光了些：她既然这样问，那必然是想要一个肯定的回答，大概是有什么人本该来救她，亦或者是她在测试谁……这样一想，难不成被他抓来也是她某个play中的一环？
那、那他该怎么说啊？
“或许……”他一边竭力克制住身体的抖动，一边试图抬起眼睛，偷偷去窥探楚今歌的神情：“或许是有的……？”
楚今歌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什么或许？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何志打了个寒噤，抖的更厉害了些：“有的！有的！只是晚辈耳聋目盲，没有看个真切，但必定是有的！”
楚今歌眼前一亮，接着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他的眉心，声音轻快道：“好，那我来看看。”
这是何志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下一秒，他的面前便泛起无尽辽阔的白光，他的思维放空，仿佛一瞬间被切断了与整个世界的联系，时间与空间都无声无息的散溢了，一切事物尽数与他无关。
他迷失在这无边无际的白光中，直到一道女声响起。
那声音虚无缥缈，仿佛是自千万里外飘荡进他的耳朵。他隐约分辨出几枚字符，但却全然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他还活着吗？他到哪去了？
“他还活着。”楚今歌脸色发黑，阴沉沉的对系统道：“我翻了翻他的脑子。他三年前叛离了自己曾经的宗门，改修万阴邪道，至今已经做了四个傀儡——也就是杀了四个人，理应偿命。但……”
“但我的底线是不杀人。”她轻吸一口气，道：“一旦杀人，我就再也没办法回到过去的世界了。 ”
“唔，这样啊。”系统对她的态度不置一词，只是追问道：“除此之外呢？男三来过了吗？”
楚今歌摇了摇头：“没有。洞外的确有过异动，但来人大约是没有破解开这邪道设下的隐匿咒法，并未发现此处有什么异常。”
“这不应该啊。”系统把剧本翻到男三出场那页，逐字逐句的读给她听：“恍然间，楚今歌似乎听见了一道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她抬眼望去，只见一束耀眼的阳光自山洞洞口撒下，将洞中的幽暗诡冥之气一扫而空。
透过朦胧的泪眼，楚今歌隐约看出，一道暗红色的身影自光中向她走来。
‘好俊俏的小娘子！’带着笑意的陌生男声道：‘别哭啦，我来带你走，好不好？’”
“按照剧本这套流程，女配爱上男三也算是合理。”楚今歌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但我还是很难适应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样经典的狗血英雄救美剧情里，实在有些渗人。何况眼下可没有一个会变成光的男人来走过场——各种意义上的都没有。”
系统一时间也没什么办法，只得试探道：“……那再等等？”
“不等了。”楚今歌简单回忆了一下男女主的行动轨迹，权衡片刻便拍板道：“再拖下去只怕是后面的剧情也要出岔子。正好洞口的隐匿咒法还没过时效，等我把这邪道捆上咱们就走，过会儿自会有南玄宗的弟子来带他去官府。”
“那你和男三的初遇怎么办？”系统忧心忡忡的举手提问：“从修为远高于自己的邪道手中逃脱又怎么解释？”
“只要思想肯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楚今歌随口道：“就说有人救了我，但我太害怕了没看清他的脸。至于男三，他终归还会在后续的剧情里再次出场，来日方长嘛。”
眼下这段剧情的主动权并不在她们这边，系统也没什么主意。两人一拍即合，楚今歌随手掐了个锁字诀，把一旁还在恍惚中的邪道修士绑了个结实，接着便循着男女主眼下所在的方向追去了。
——而就在一炷香过后，这座荒凉的山洞便又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步鸿行曾着手调查过何志。
此人并无名望，修为也浅薄的可怜，但却在三年前的除夕当晚叛出了宗门——巧合的是，十年前的同一天，另一人同样做出了这一决断。
唯一不同的是，那人就此杳无音讯，而何志却仍旧为非作歹，在南玄州四处流窜。
他行踪不定，为人处事又十分微小谨慎，步鸿行花了数月功夫摸查清了他的底细，可惜照旧一场空。同这十年间每一次追寻一样，这人和他追寻的事件毫无瓜葛，只是恰好选在人多眼杂的除夕夜叛逃罢了。
不过他倒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既然已经追来了南玄州，就顺手调查了一番南玄宗后山的传闻。
尽管一直在游山玩水，但间隙中偶尔抽空打听几句流言，捋出些门道来也并不算困难。大约是什么未见品种的魔族在游荡，此物修为不浅，但恐怕却并未开智，不然也不会被外门弟子觉察甚至于传为秘闻了。
——很无趣。
幸好，在对南玄州失望之前，他在某个瞬间忽然十分讶异的察觉到，胡独镇的方向似乎传来了些许何志的气息。
出于好奇，他便循迹追了来，却在破除开这处山洞门口禁咒后，见到了如此一幕——
似乎有过某位大能曾踏足洞内，仍有些许摄人的威压在缓慢溢散。何志正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双手微微前伸，手腕并拢，似乎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拷住一般；他眼神呆愣，无半分焦点，神情松弛，口中喃喃不断：“有的，是有的……一定是有的……”
嗯？有什么？
他眯起眼睛，缓步走到何志面前，微微勾起唇角，伸出两指抵上他的的眉心，以一种十分随意……或者也可以是是暴力的手法侵入他的记忆。
这术法用来却意外的有些艰难。一来他的确不精此道，二来，此人的记忆……似乎在不久前已经被什么人细细密密的筛过了一遍。
步鸿行翻找片刻，终于勉强拾取到了几抹零碎的片段。
他眨了眨眼睛，嘴角笑意更深，像是终于遇到到了自己感兴趣的游戏。
一位……一位美艳非常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