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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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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明宣醒来时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手脚都被捆在一起,整个人被绑成一只粽子。

    四周狭窄逼仄,好像被装进了箱子里,根本动弹不了。

    嘴里也被堵得死死的,一点声音发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件被打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后悔。

    如果她没有去管那只猫的事,如果她没有带傅幸臣出门,如果她没有跟踪顾恩平……她现在就还坐在侯府的首席上,吃着山珍海味,享受着冰鉴凉风。

    她开始反省,就算她不去和傅幸臣拉关系,距离杜家被灭族也还有十几年,至少在未来的十几年里她可以比贾府老夫人还要爽。

    十几年好日子还不够吗?难道还想享受几十年吗?也不瞧瞧这副身子板能不能活得到几十年!

    做人果然不能太贪心!

    忽地,箱子被人抬了起来,像坐轿子般摇晃。

    顾明宣一惊,不知道自己将何去何从。

    顾恩平不会拿她去沉江吧?

    古往今来,一个阳光灿烂的童年何其重要,一旦童年不幸,整个人就会长歪,现在的顾恩平就是以后的傅幸臣!

    “小侯爷。”

    顾明宣听到了人声。

    顾恩平的声音“嗯”了一下:“侯爷在吧?”

    “侯爷正在里头等您。”

    “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我与父亲有要事相商。”

    “是。”

    箱子继续前行。顾明宣听到一种叮铃铃的声音,可能是隔着木箱的缘故,听上去格外悠远空旷。

    顾明宣想起来了,这是铁风铃。

    她被抬进永宁侯修行的高塔里了?

    箱子开始一顿一顿地晃,看来是在上楼梯。

    最后也不知道停在几楼,箱子终于落地,晃得头晕眼花的顾明宣终于能缓口气。

    “父亲。”顾恩平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和而恭敬。

    永宁侯对待儿子远不如对待自己的妹妹那样客气:“谁让你把珍珠放箱子里?想闷死它吗?!”

    顾明宣在箱子默默回答:不会闷死,因为锁孔留了透气口,但再不松开会骨折真的。

    “儿子知道今夜父亲大事将成,想让珍珠做个见证,好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啪”,十分响亮的一声,好像是永宁侯打了顾恩平一记耳光,“你也配叫她母亲?”

    “是,儿子失言了,父亲息怒。”顾恩平的声音依然平静,“大约是寿宴人多,珍珠一时间不知跑哪里去了。”

    “你就是个废物,一只猫都看不好,我回来三天了,三天都没有见到珍珠,养你还不如养条狗……”永宁侯的好体格在此时显现出来,骂起人来中气十足,把顾恩平从头骂到脚。

    孝子顾恩平没有一丝反驳,待永宁侯停下来,顾明宣听到他温和地说:“父亲莫气坏了身子,先喝口茶润润喉吧。”

    就冲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涵养,顾明宣觉得这是个十分可怕的坏人,不由更加担心自己的下场。

    “罢了,”永宁侯说,“这箱子里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是你妹啊!

    顾明宣在心中呐喊。

    不过这人当爹纯属王八蛋,但当哥哥好像还行,搞不好真能救她一命。

    顾恩平却没有回答:“这就是不老药吗?”

    永宁侯的声音里满是傲然:“不错。你虽然不成器,但到底是我的儿子。我既炼出了不老药,当然不会少了你这份。你安心服下吧,从此永葆青春,长命不老。”

    “儿子为父亲试药,是份所应当的。”顾恩平道,“不过我正值盛年,我服下无事,不代表父亲服下也无事。儿子有更好的人选,既是顾家血脉,又与父亲年岁相差不大,她若服下无事,父亲便可以安心服用了。”

    空气中有片刻的死寂,永宁侯明白了什么,声音变了:“打开箱子!”

    “父亲莫要冲动。”顾恩平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父亲打算。”

    箱子被揭开,灯光涌进视野,刺得顾明宣睁不开眼睛。

    下一秒,她口里的布巾被人拿了下来,永宁侯关切问:“小妹你怎么样?”

    顾明宣泪流满面——老花眼被灯光刺激的——她真情实感地喊了一声:“哥!”

    这种时候,别说是喊哥,喊爹都行。

    “逆子!你怎敢如此!”

    永宁侯取下兵器架上的挂鞭,“啪”地一下抽向顾恩平。

    这可不是一般人教训儿子的虚张声势,鞭子像生长着利齿那样咬碎了顾恩平的衣服,在顾恩平前襟留下一道淋漓的血痕。

    收回的鞭身也吮吸到新鲜的血迹,顾明宣大概猜到那条鞭子暗红的色泽是怎么来的。

    “那个……哥……”

    顾明宣想趁着永宁侯教训完儿子的空档提议他先给自己解绑,衰老的身板被这么捆成一团,她觉得自己要骨折了。

    可惜鞭子呼啸的声音再度响起,完全盖过了她说话的声音。

    啪,顾恩平身上又多了一道鞭痕。

    永宁侯须发皆张:“孽畜,还不认错?!”

    “呵呵,”满脸冷汗的顾恩平发出一声低笑笑,他缓缓跪下,眼神却充满讥诮,“是这样吗?”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被激怒的永宁侯挥出第三鞭,鞭子却没能再落在顾恩平身上。

    塔内的灯火俯倒了一瞬,光线暗了暗,再亮起来的时候,顾明宣发现眼前多了四个黑衣人。

    雪亮的长刀架住了永宁侯的长鞭,暗红色长鞭被绞成数截,散落在地上。

    顾明宣“咻”一下把脑袋缩进了箱子里。

    任由箱子外头打得乒乒乓乓,她在里头疯狂啃手上的绳子。

    夭寿哦!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件民事纠纷,没想到直接上升到刑事案件。

    永宁侯修道不忘练武,兵器架上满满都是刀枪剑戟,可怎么说都是七十岁的老头了,而这四个黑衣人明显都青壮年。

    而且他们身材高大挺拔,武器制式统一,一看就像是某种专业部队出来的样子。

    这时候就听到永宁侯怒吼:“顾恩平,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勾结东宫率卫!”

    “因为东宫和我一样,等得太久了。”

    看着被围攻的永宁侯,顾恩平眼中露出狂热的光,“你们这群老东西活得够久了,还妄想一直活下去,一直占着位置,你们一直不死,我们算什么?一辈子只配给你们当狗吗?!”

    顾明宣这才明白自己偷听时想错了,东宫不是想要不老药,东宫是想毁掉不老药。

    因为“等太久了”,一直等不到皇位。

    永宁侯大骂:“孽畜,你生下来那天我就该把你掐死!”

    顾明宣已经咬得牙酸,才给麻绳制造出一小指甲盖的磨损,听得永宁侯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不由探出脑袋。

    场面并没有像她想像的那样四打一一边倒,永宁侯勇武无比,挥舞着一把重刀,已经拦腰砍死一个,剩下三个身上也有挂了彩。

    虽然血腥场面令人不适,但在这危急关头,顾明宣还是忍不住暗暗为永宁侯喝了一声彩。

    你大爷不愧是你大爷。

    趁着没有人注意,她靠体重弄翻了箱子,然后朝兵器架蛄蛹滚动。

    靠这口摇摇欲坠的老牙磨开麻绳是没指望了,用刀锋蹭起来应该快得多。

    一身老胳膊老腿没滚两下,被挡住去路。

    顾明宣先是看到一截衣摆,宝蓝袍子上面滴着点点鲜血,仿佛在衣服上绣了一片紫色梅花。

    “姑母要去哪儿?”顾恩平问,随即一把刀锋贴顾明宣的脖子,“要找刀是吗?”

    刀锋的寒气贴近脖颈,皮肤自动颤栗,刀身上还沾着血,这是那位倒下的黑衣人的刀。

    “冷……冷静,我是嫁出去的人了,就是泼出去的水,你们的事情我完全没有意见,不关我的事啊。”

    顾明宣忍住尖叫的冲动,明白像顾恩平这种平常压抑的性格暴发的时候会有多疯狂,尤其是剩下的三名率卫又一声惨叫,倒下了一个。

    鲜血溅上永宁侯的面颊,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撕开猎物喉咙的豹子。

    剩下两名率卫被他的气势所慑,后退一步。

    “真是了不起啊,不愧是将人灭国的杀人恶魔。”顾恩平咬牙切齿,喝道,“不要眼他硬碰硬,杀不死他,可以累死他,他已经老了!”

    两名率卫互相交换一个眼神,重新攻上。

    顾明宣听到顾恩平剧烈的喘息,知道他在说谎。

    他应该是知道父亲很强,但不知道父亲这么强,所以人手没带够。

    灭国封侯的永宁侯是举国知名的悍将,年纪是七十岁,但体能足以秒杀寻常人。

    顾恩平一面说,一面已经拖着顾明宣后退。

    嫌顾明宣被捆着的姿势不好掌控,顾恩平一刀挑断了顾明宣脚上的麻绳,顾明宣终于可以伸直腿,被拖行到屏风前。

    顾明宣试图安抚他:“恩平,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他可以杀别人,但不会杀你,杀了你他岂不要断后?你好好想想怎么挽回,一切还有转机——”

    “闭嘴!”顾恩平脸色苍白,皮肤上覆着一层冷汗,他在喘息中勉力平稳呼吸,“你不是要找那个孩子吗?我说了要带你来找他的。”

    顾恩平抬起一脚,紫檀木镶云石的屏风轰然倒下。

    顾明宣在塔内没有看到窗户,猜想自己在箱子里应该不是被抬上楼,而是抬下楼,这一层处在地下。

    地下空间分以这面屏风为隔断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是永宁侯的练功之所,另一部分是丹房。

    丹炉正在燃烧,灶膛里的炭火红亮。数不清的瓶瓶罐罐占满了槅架,各式各样的草药堆在角落。中间立着一道木柱,上面架着一道横杠,宛如十字架。

    十字架并非空设,上面有个小小的孩子在受刑,姿势和耶酥受难图如出一辙,两臂伸展开来,被固定在横木上。

    左右手腕上各有一道伤口,鲜血从伤口中流出,一滴一滴落入系在腕下的琉璃瓶中。

    明亮的灯光照出瓶中殷红的液体,像红宝石般夺目。

    他的头颈无力地侧垂着,眼睛空荡荡地看着某一处,睫毛良久动一下,显示他还活着,并且还是清醒状态。

    顾明宣的眼睛睁到极大,大脑一片空白。

    “幸臣……”顾明宣听到自己发出了异样飘忽的声音,“……是幸臣吗?”

    孩子慢慢地抬起头。

    精致眉目,眉心一点细细的殷红朱砂痣。

    他的眼睛回到了她最初见到的模样,灰暗,幽深,无情无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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