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9
203
秦臻说是不信赵延知的话,其实他是怕的。他怕赵延知真的是陈靖的人,或是为陈靖做事的,现在西郡没有兵力,赵延知要是借机回去,那么又是一个麻烦了。
而贺兰艺是不会胆大妄为打西郡主意的,他唯一能走得通的路是回丹陵。
秦臻将这夜与赵延知所见,说的一言一语皆写信给了卫凡,叫他方便时去给陈谦润看,卫凡收到后立刻拿着信去了。
陈谦润跟他说过,只要正事,随时去见,不用顾及时间,卫凡知道,那是他听了钟凝雪的话。
钟凝雪看过信之后,说道:“我觉得赵延知是有意的,即便没谈出任何的结果,其实还有谈下去的可能,若有一个合适的契机,或是我们给他丰厚的条件,赵延知可能跟我们说的。只是是真是假,我们不能十分准确地辨别出来,不过赵延知知道我们不是傻到底的人,他应该会说的半真半假,不至于全是假的。”
这时钟凝雪已经能出得了房门了,自这次醒来,钟凝雪变得很冷酷,无关的话她一句也不说,闲的时候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不许陈谦润靠近她,吃药换药也全都是自己了。陈谦润不顾她反对,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只除去这一项,其它皆对她是言听计从。
陈谦润给钟凝雪倒了水,叫她喝过再接着说,一边问卫凡:“上原一行有收获么?”
“动用了一切能使的关系,还是没有查到一点线索,二人见面是没有外人在场的,说的都是些什么事儿,想必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才知道,还有应该就是出主意的赵延知了。”卫凡道,“我觉得王妃说的对,赵延知就是故意叫我们知道他是知情人,以此来向我们索取一些他想要的好处。他将这事做的如此缜密,也是计划好了,将来要拿这个与我们交换的。”
卫凡接着问道:“王爷和王妃认为会是怎样的情况赵延知才能答应交换?”
钟凝雪道:“现在我们不知道赵延知的目的,是想找靠山,还是单让秦臻给他放行,秦臻一旦放行,在我们没有同皇叔打招呼的情况下,应该也会默认叫他经过淮郡的,若他能平安地到齐州,与史文玉合兵,那实力便大大增加了,可是他不会想不到,秦臻会堵截的。”
钟凝雪的话说的非常明白,赵延知这个人深藏不露,变化多端,时好时歹,实在难以看出他这个人的目的。
钟凝雪忽然记起什么,她问坐她一旁的陈谦润:“前些日子我与王爷说的丹陵的事情,不知王爷想的如何了?”
与以往不同,她虽是叫他王爷,说话也十分客气,可掩盖不了她话中隐藏的疏离。
钟凝雪叫他想的事情,陈谦润不敢忘记,他道:“我的想法是让羌可达主动俯首称臣。”
主动就是心甘情愿,钟凝雪将这四个字在心中想了一想,知道陈谦润的计划是怎样的了,按眼下的形势下还真有可能不用动武力的。
钟凝雪点了点头:“王爷想的非常好。贺兰艺已经不再同他一条心了,赵延知又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不一定全心全意为他考虑,若我们能将贺兰艺的退路说给羌可达,羌可达对此深信不疑的话,那么极有可能会听我们的。”
卫凡道:“到时候去找羌可达,会不会受到赵延知的阻拦?”
陈谦润道:“若秦臻的担心真的成真了,到那时候赵延知应该回西郡了。”
钟凝雪道:“如果赵延知真的回了西郡,我们更加迷惑不解了,说他为了陈靖要保住西郡,非常说的过去。可他一旦离开南疆,我们就势在必得了。”
陈谦润低头思考片刻,对卫凡说道:“齐州继续打,不管赵延知了。”
钟凝雪提醒道:“近日不曾开战,想必史文玉放松了警惕,定要出其不意,以快为先,对我们越有利。”
卫凡应道:“王爷和王妃的话,我都记下了。”
夜里歇息,还是在一张床上的,只是钟凝雪很抗拒陈谦润碰她,若单是躺着钟凝雪不会赶他。
二人静静躺了许久,陈谦润开口叫她雪儿,轻声道:“我觉得你对我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钟凝雪沉默片刻,才道:“我现在只想为父亲报了仇。”
陈谦润问:“那我们呢?”
许久听不到回答。
陈谦润扭头去看她时,钟凝雪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了。
陈谦润稍稍起了身,探头看她,钟凝雪已经闭上了眼睛,要睡觉了。
陈谦润睡不着,他不知躺了多久,一直躺到他觉得不会影响到钟凝雪了,才悄悄地起身来,一个人走到院中冷静了许久。
有一个人跟他一样的睡不着,依然满怀愧疚的凌霄。
凌霄轻声走来,叫他:“王爷。”
陈谦润扭头见是他,笑了笑,道:“还没睡么?”
陈谦润越是笑,凌霄越是难受,他摇了摇头,不去看陈谦润,仰头看半空的弯月。
“王爷怎么还不歇息?”凌霄问。
“你不也没睡的么?”
凌霄的脖子又向上扬了一些,他不敢看陈谦润,说道:“我是闲来无事,早在白日就睡够了。”
陈谦润道:“我白日不曾歇息,那我去睡了。”
陈谦润一边转身一边说道:“只是你也早些回去。”
“王爷。”凌霄终于去看陈谦润,看见的只是他的背影。
陈谦润回头:“怎么了?”
凌霄想说抱歉,可那有什么用,改变不了任何的事情,解不了钟凝雪的忧愁,也解不了陈谦润的忧愁。
只是其它的,他还能说些什么,凌霄如鲠在喉,将眼睛憋红了,也没有憋出一句话来。
“早些回去,”陈谦润看着他笑了,“别睡得日夜颠倒了,找你的时候再叫不醒了。”
“知道了,王爷。”凌霄偏头不看他,不等陈谦润再说话,转身大步地离开了。
陈谦润不知他离开时钟凝雪是醒着的,他重新躺下后,想去抱一抱她,他也真的那样做了,只是才要碰到,只听钟凝雪道:“我没有睡着。”
陈谦润一愣,将手收了回去,他道:“对不起。但我还是想抱抱你。”
钟凝雪没头没脑地轻声说道:“我是一个冷漠的人,不懂感情,不会控制情绪,待人全凭我的喜恶,未免常常得罪人,我应该也是将你得罪了的,只是你没有同我计较。”
陈谦润也轻轻地问道:“可是我们以前很好的,你都忘了么?”
钟凝雪道:“那时候我愿意,现在我不愿意了,我只想尽我所能,将我的心愿完成,至于其它的,我无欲无求。”
陈谦润问道:“为什么?”
钟凝雪道:“你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我脑子很笨,想不明白这些事情,若你觉得我的所作所为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只是叫我违背心意做一些事情,我办不到。”
“是因为孩子么?”陈谦润问道。
钟凝雪扭头来看他了,她的眼神变得十分冰冷,道:“你不要再说了。”
陈谦润直视着她的眼睛,道:“我没有经历你所经历的,所以我没有资格说出任何劝解你的话,不过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都不会离开,你也别想离开我。”
“你在逼我么?”钟凝雪道。
“我没有逼你,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为了你的心愿,即便你不愿意待在我身边,也不会离开。”陈谦润道,“同样我也离不开你,我们注定是分不开的。”
钟凝雪闭上了眼睛,哑声道:“你可真是……”
次日钟凝雪醒来,枕上是湿的,她已经忘记昨夜为何哭了,不过陈谦润问她的话,每一句她都清楚的记得,每一句都叫她心痛不已。
可是她不明白为何痛苦,又为何抗拒。日子还要过,为了少一些痛苦,她跟陈谦润说要到战场上去。
陈谦润不阻拦,但叫来了凌霄,叫他做诊察,确定能上得了马,扛得住刀了,才同意她去。
上马扛刀是没问题,只是她身子还是有些虚弱,若无必要,还是不去的好,于是凌霄道:“王妃不能去。”
凌霄这句话给了陈谦润将她留下的理由,钟凝雪不服,她皱眉道:“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了,难不成再躺下去么。”
“我不信大夫,难道要信病人么?”陈谦润道,“你若不想见我,我去,你在家里等着消息。”
陈谦润与凌霄交待几句,便要整装出发了。
临行前,他对钟凝雪道:“打史文玉,我想就打这最后一仗了。等我回来,我们去夏州。”
钟凝雪只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她也的确无话可说。陈谦润离开之后,她的话便更加少了,她经常出门去,不许任何人随行,凌霄不敢僭越阻拦,亦不敢告诉正在军中的陈谦润——凌霄相信钟凝雪绝对是爱惜生命的,那是她最在乎的。
想到此处,凌霄一阵痛心,他盼望着朝离能尽快将事情查清楚,也盼望着能有为这件事情尽一份力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