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水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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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显示所谓“诚意”,陈谦润启程去见孟廷邺,钟凝雪要一同去,已是深更半夜,这毕竟是凌霄折腾出来的这一回,于是劝道:“王妃要注意身体,早些歇息的好。”
陈谦润立刻皱了眉头,道:“雪儿的身体怎么了?”
凌霄:“……”
陈谦润又道:“你不是说无病么?”
凌霄有口难言。
钟凝雪知道凌霄是好意,她道:“我不去了。”
“你待在这里我怎会放心,”陈谦润道,“还要烦请你跟我们去一趟。”
凌霄连忙道:“我倒是忘了这不是在汴城。”
陈谦润意味不明看了他一眼,凌霄闭了嘴,道:“我前面带路,王爷和王妃注意安全。”
陈谦润说“烦请”二字,钟凝雪非常不喜欢他说这般客套的话,却并未表示任何不满的情绪,她只点了点头,先行转身:“走吧。”
钟凝雪本想骑马,天黑路不好走,陈谦润非要同她一起坐马车,钟凝雪不想花费时间与他纠缠,点头上了马车,陈谦润跟在她后面上了来,坐下牵住了她的手。
许久的沉默之后,陈谦润主动道:“我方才想了想,我说的话不对。我们本是夫妻,是最亲近的人,不该将话说的这般疏离。”
钟凝雪只知他指的是何事,却不知如何回应,陈谦润又纠正道:“不是疏离,我绝没有疏离之意,只是用错了词语,叫你误会了我。”
钟凝雪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依然不知如何回答,陈谦润又道:“不是你已经误会了我,而是我猜测你有可能会误会我。”
钟凝雪觉得应该适当说一句话了,于是道:“你在说什么?”
陈谦润:“……”
陈谦润低头看了看他们握在一起的手,详细地说道:“方才出发之前,我说烦请你跟我们去一趟,我不应该说‘烦请’二字,这样显得我们的关系很远。”
钟凝雪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脑袋空空,不知怎样回应。
陈谦润问道:“你觉得远不远?”
这个问题钟凝雪知道答案,她点了点头,点完,又觉得不该,又摇头。
陈谦润笑了,将她的手握紧了,解释道:“是我话说的太快了,我并无疏远之意,下回再说,我一定想好之后再说出口。”
他手握的太紧,钟凝雪低头看了看,道:“你先松开我。”
陈谦润只当她真的生气了,道:“我不放。”
钟凝雪心中叹气一声,道:“要是每回都想好之后再开口,那我们就不要说话了。”
陈谦润摸不准她话中的意思,沉默看着她,等她接下来的话,钟凝雪接着道:“你有那么多的时间花费在这事情上面么?”
陈谦润道:“我有。”
钟凝雪道:“我若因此生气,那你对我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钟凝雪一向直来直往,她道:“你说烦请,我听了确实不高兴,不过仔细想想之后,觉得大约是无心的话,你又不是圣人,能将所有话都说的滴水不漏么?”
钟凝雪一番话,叫陈谦润知道了她真实所想,听的他眉开眼笑,说道:“我不是圣人,我不是圣人。”
钟凝雪道:“你松开我。”
陈谦润道:“我不松。”
钟凝雪道:“我的手已经没有知觉了。”
陈谦润听话立刻松开了她,道:“抱歉,是我抓的太紧了。”
“没事。”钟凝雪转而问他,“等一会儿见孟廷邺,王爷打算怎样表示我们的目的。”
陈谦润道:“其实我想的是,若合作不成,不能放他走。”
钟凝雪思索片刻,道:“可是孟廷邺的地位在陈靖那里可能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高,并且孟廷邺与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尤其是未来某一天,再回到上原去,陈靖对他的信任会越来越低,越是低,利用价值也就越低。”
陈谦润点了点头,道:“所以要给孟廷邺的‘留下’想个合适的理由,不能叫陈靖看出来他是被迫留下的。”
钟凝雪如实道:“这个理由不好想。”
“我暂时还想不到。”陈谦润道,“不过要想叫孟廷邺先暂且留下,还是比较容易的。”
钟凝雪道:“我们的胜算越大,孟廷邺越会选择留下。”
她补充道:“胜算是孟廷邺以为的胜算。”
陈谦润点头道:“嗯。”
已经时至午夜,孟廷邺还尚存有一丝希望,他不曾放弃,还在原地等待,他命人叫来茶馆的店家,给了一大笔钱,店家道:“您这是要将这茶馆买下来么?”
店家是震惊之后的玩笑话,不成想孟廷邺道:“只买三天。”
店家:“?”
“不行?”
店家看他一旁站一个凶神恶煞的带刀随从,一面向后撤退,一面连连点头:“自然行,自然行。”
孟廷邺见到钟凝雪是愣了一愣的,他道:“真是辛苦王妃。”
钟凝雪客气地笑了笑,道:“想必国公更辛苦。”
她的视线向四周看了看,道:“这里的环境四面透风、实在糟糕,国公还能等这么长时间,真是叫人差些就感动了。”
风虽停了,孟廷邺却还是待在原地不敢动,听闻此话,连忙招呼到二楼房中去。
钟凝雪礼貌道:“辛苦。”
孟廷邺道:“不辛苦,不辛苦。”
待进房落了座,钟凝雪“贴心”问道:“想必国公还不曾用饭吧?”
孟廷邺连忙道:“无妨,无妨。”
钟凝雪点了点头,道:“那国公就先委屈委屈,待我们正事谈完再用膳吧。”
孟廷邺:“……”
陈谦润不禁笑了,一边问道:“国公这么远再次来访,想必是要事的吧?”
孟廷邺忙道:“不瞒殿下,我是为陛下而来。”
陈谦润竟未反驳,道:“为皇兄而来么?”
孟廷邺道:“是的。”
陈谦润耐心地问道:“是为何事呢?”
这倒是将孟廷邺问住了,孟廷邺道:“是为殿下而来。”
陈谦润:“?”
孟廷邺道:“是为……”
陈谦润道:“国公要是连话都说不利索,那我们就不必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孟廷邺忙道:“我是为自己而来。”
陈谦润道:“原来是这样。”
钟凝雪看向陈谦润,认真道:“看来传言不错,陈靖身边的宠臣换了一个人。”
孟廷邺:“……”
钟凝雪问孟廷邺道:“陈靖知道国公出来上原么?”
孟廷邺借机解释道:“我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来的,所以方才我说是为……”
钟凝雪笑了笑,道:“国公既来了此处,虽还是他陈靖封的国公,可终究是听不见的,国公还一本正经称他为圣上,未免太讽刺了,还是国公三心二意,对殿下没有诚心呢?”
孟廷邺忙道:“王妃误会我了,事实并非如此。”
钟凝雪挑眉道:“那国公?”
孟廷邺道:“我来找殿下,陈靖是知道的。”
钟凝雪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旁暂且插不上话的凌霄倒吸了一口气,心想钟凝雪真是好生厉害,竟轻而易举就叫孟廷邺对陈靖改了称呼。
陈谦润也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国公这样说,我就知道您的来意了。”
陈谦润道:“那么我问国公一句,是觉得我能赢得过陈靖,国公才来找我的么?”
孟廷邺道:“我认为殿下本就是圣上,是陈靖不知廉耻地夺了您的……”
恭维的话还未讲完,却叫陈谦润先冷了脸,他打断道:“国公大可不必拿此事来奉承,我知国公的意思,可是我并不想知道,因为这件事是王妃不想听见的,希望国公管住自己的嘴,我们不想知道,并非我们不在乎,而是总有一天我们会自己查到。”
陈谦润一番话将孟廷邺镇住了。
钟凝雪在这时道:“国公这是知情不报么?”
孟廷邺更加不敢说话了。
陈谦润直接说道:“我想知道李存业去京城是谁给陈靖出的主意。”
孟廷邺道:“殿下应该……”
陈谦润打断了他,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望国公也不要说猜测,要说确定的事实。”
孟廷邺欲言又止,道:“我也不知。”
陈谦润道:“那么就麻烦国公去查了,作为交换,国公有需要我做的么?”
孟廷邺不及反应,只回答后一句,道:“怎敢劳烦殿下。”
陈谦润道:“为何不敢?”
孟廷邺犹豫片刻,终于道:“我想知道严卿究竟是帮谁的。”
陈谦润道:“我想知道国公您究竟是帮谁的?”
孟廷邺怔住了。
“我不是严卿兄长,我不知道他的想法。”陈谦润道,“但在我心里,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陈谦润一面说,一面看了看钟凝雪,道:“他帮了我们许多的忙,我们还不曾回报。所以任何人对兄长不利,我们绝不轻易放过。”
孟廷邺郑重地点了点头。
陈谦润的话,孟廷邺是半信半疑的,因预料到孟廷邺半信半疑,陈谦润才说的。
陈谦润起身道:“那等国公查清楚了,我们再说。”
孟廷邺:“?”
“怎么了,”陈谦润问,“国公是已经查到了?”
孟廷邺忙道:“没有。”
陈谦润去牵钟凝雪的手,又看了看凌霄,道:“我们走。”
孟廷邺也连忙起身:“殿下这是……”
陈谦润道:“看不出来么?”
孟廷邺:“……”
说他玩来了吧,深更半夜来了一趟,说他来谈正事的,好像不曾有任何进展,孟廷邺茫然地将人送出了门。
回到马车上,钟凝雪先道:“孟廷邺不知道是谁,并且他应该查不到。”
陈谦润点头:“他要是能查到,早就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