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姚家
姚玲玲有些心虚，毕竟她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即便对她来说他们都是小说里的人物，她也是不占理的。不过姚玲玲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所以脸上并没露出什么来。加上她回来的路上也想过自己可能会被姚家人发觉异样，早早的想好了对策，这时便放下碗低头痛苦状说道：“妈，刘国良、刘国良他又要把分房名额让出去。他说让我再等他一年，可我觉得自己再也等不了了，所以……我想和他分手。”
“分手？”姚母一愣，就在姚玲玲以为她要开口质问的时候，她却了然般拍叹了口气说道：“你要是想好了，那就分吧，你还小呢，本也不急着结婚。”
她这样平静的接受了这件事情，姚玲玲反而有些不安，她奇怪的问道：“妈，你不生气吗？”
这年头大家都比较保守，男女之间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却突然闹分手，传出去是不太好听的，所以姚玲玲下意识认为姚母会像影视剧里那些古板的父母一样劝姚玲玲忍耐，没想到她看起来倒是很高兴姚玲玲分手似的。
姚母瞧了这个傻气的女儿一眼，说道：“生气啊，怎么不气，不过我是气他伤了你的心。其实呢，刘国良着小伙子人不坏，就是太傻了点，妈是过来人，最知道人心有多么得寸进尺。他一心以为把自己的利益让出去是在帮助别人，哪里知道那些人的肚子是喂不饱的。他们现在要他让奖金让职称让分房名额，以后就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了。”
“妈，那到不至于。”姚玲玲听了有些哭笑不得。
“你啊，年纪太小不懂，再过几年就知道了。”姚母摇摇头，把话题重新扯到分手上头：“所以你这次回来，就是专门说这个的？”
“嗯，然后我想把这三年刘国良花在我身上的钱算一算，回头还给他。”姚玲玲说道。
姚母对此很认同：“嗯，是该这样，虽说谈恋爱的时候年轻人给对方花钱是天经地义的，但那都是基于两人最后会在一起的基础上，要是分手，那确实该把钱算一算，省的回头别人觉得我们占了便宜。”
“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能想清楚最好，妈跟你说，你跟他分手绝对是没坏处的。”姚母拉着姚玲玲的手说道：“还有你的婚事也不着急，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你，这么急着嫁出去做什么。我知道你是顾忌着你两个哥哥，可也没有这样的，他们找不到对象，那是他们自个儿没本事，你别多管。不信你去大街上看看，比咱们家条件差住的挤的人家多了去了，我也没见着谁家儿子就因为这个打一辈子光棍的，就他们两，一天天的介绍这个不成功，介绍那个也不成功，还说是人家挑拣他们，我看就是他们自己问题最大。”
姚玲玲自然是不想太早结婚的，毕竟她现在才十八岁，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结什么婚呢。不过她还是要为那素未谋面的两个哥哥说句公道话的：“妈，现在条件好的姑娘哪个不盯着房子的，我哥他们这不是想找个好点的对象嘛。”
姚母站起身，走到灶前一边摘着刚才没摘完的菜，一边说道：“这话就不对了，我看咱们弄堂里的新媳妇就没有一个不好的，怎么她们就不挑有大房子的人家，是不想住大房子吗？要我说啊，那些非要可着房子找对象的就是心太大，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她们要想住大房子，就让她们找有大房子的人家呗，反正咱们家是没有。”
姚玲玲听着忍不住想笑，姚母这话可太双标了，当初原主提出要找对象的时候，姚母可明确说了一定要找个家里房子够住的，最好能分到新房的对象，结果轮到自己儿子找媳妇了，就希望别人家姑娘不要房子了。
不过这样的双标姚玲玲还是挺喜欢的，哪个父母对自己喜欢的孩子不双标，这种双标在以前姚玲玲想要都还没有呢。姚玲玲亲妈和亲爸在她三岁大的时候就离了婚，从那以后她亲爸亲妈除了每年给她户头上打钱，就再没给过她任何能代表父爱母爱的东西了。所以如今能有一个对自己双标的母亲，姚玲玲高兴还来不及呢。
吃完油条姚玲玲就上了阁楼，借着屋顶空间私搭的小阁楼十分低矮，只能勉强让人站直身子，光线也很阴暗，一扇不大的老虎窗，被一块竖着的三夹板分成了两半，各自照着两边狭窄的床铺床，还有床边更窄的一条木地板，瞧着就让人觉得闷得慌。
姚玲玲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钻进了里间。
原主的小记事本藏在床头柜里，姚玲玲拿出来翻看了一遍，然后按照如今的物价大致算了一下，得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数字。
“多少？”姚母趴在楼梯口，探出一个头问。
“吃喝玩乐加起来得有一百多，我看我至少得还他一百五十块。”姚玲玲合上小本子说道。
“一百五就一百五，咱们给。不过你手里有钱吗？”姚母问道。
有钱吗？那当然是没有的。
原主和姚玲玲一样都是爱吃爱喝爱玩爱闹还特别爱漂亮的年轻小姑娘，她们共同点都是手里留不住钱。不过姚玲玲以前是真花钱如流水，而原主只能说是有点大手大脚，基本上她每个月都得花掉月收入一半的工资，剩下的大部分存到银行，如今手边现金统共也就二十块三毛。
“还缺一百三。”姚玲玲掏着空空的口袋，眨巴着眼睛像姚母求助。
姚母倒是乐意资助，只是不巧她昨天刚把身上的余钱给花了：“昨天碰到你刘阿姨，她跟我说她儿子下个月就要结婚了，请我们一家去喝喜酒，我就去百货商店买了条龙凤呈祥的被面，准备到时候送给他们，现在身边就剩三块五毛钱了，加上家里这个月剩下的生活费，统共三十八块五。”
“就这点啊，和我的加起来也还差一半多呢。”姚玲玲第一次感觉到缺钱的窘迫，她抓了抓手指头，不好意思问道：“妈，家里就没有别的钱了？”
“我手边是没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钱都是你爸这个大会计管着，我也不知道他藏哪里了。你要是急着用，不然去你哥哥他们窝里翻翻，说不定有。”姚母说道。
姚玲玲听了立刻摇头：“我不翻，他们要生气的。”
都是快三十的大小伙子了，多少需要一些隐私的，原主会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他不知道，反正她是不好意思去随便乱翻的，万一翻出点什么日记本子、小情书啥的，那多得罪人啊。
“有什么好气的？”姚母说道，不过她也明白，孩子们长大了，确实有些地方是要注意的，就站起来说道：“行了，我来帮你翻，回头他们要气也是气我。”
姚母说着就进了隔板另一遍边的小隔间，在里面翻箱倒柜一番最后找到了五十六块七毛。看着那些乱糟糟团成几团的钞票，姚母叨叨道：“这两臭小子，也不知道把钱都花哪去了，平时也不见他们买什么，怎么就这么点呢？我看存折上也没多少啊。”
姚父是个能赚钱又开明的人，姚母受过有钱人的教育，所以两人都不像别人家父母那样要求子女在分家前把钱都上缴他们，姚家的三个孩子是拥有自己工资的全部支配权的，而姚家两兄弟又不像姚玲玲那样乱花钱，所以他们两个手边就这么点钱姚母心里就觉得有些奇怪，于是扭头要去翻两人的存折。
一向只把钱当成数字的姚玲玲在这上面是没有发言权的，她默默的把那五十六块七毛钱塞进自己的兜里，然后眨巴着眼睛说道：“妈还差三十六块八，不然我去把存折上的领出来。”
“领出来就没利息了，我上个月的绣活钱还没领，你拿了我这几天做好的帐套去刺绣厂交货，让他们一并把钱结给你，得有四十块，你就拿这个钱用。”姚母说着从姚玲玲兜里拿回了三块二塞进了自己兜里，然后转身下楼拿账套去了。
曾经经受过大小姐培训的姚母绣活当然很有一套，原先她在菜市场干活的时候就常接家附近那家刺绣厂的活计回家赚点零花钱，后来把工作让给大儿子后，她就在家中专职做起来绣活，收入还不错，就是不稳定，加加减减的一个月也有二三十块。不过这些钱除了自家用以外，大部分都被姚母寄回了娘家。这倒不是她在补贴娘家，实在是她做女儿的想要尽份孝心。
当年赵家经历土改后就变得精穷精穷的，虽说因为赵老爷子精明，加上原先行善积德留下的好人缘，一家子没受多少批斗，可苦日子也确确实实过了好多年，生生的把赵家老两口给磨成了病秧子。如今两个老人家是日日药不离口，一个月的药钱加起来没个十块也有八块。这便罢了，最主要的是干不了活，还要人伺候。像这样的老人，即便子女孝顺，在这年头的乡下其实一般也是活不久的，实在是养不起啊。姚母对自己两个兄弟倒是很放心，但伺候两个老人更多的毕竟还是她的两个嫂子，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还是嫁进来的媳妇，她们只要疏忽几分，就能要了老人家的命。姚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是个外嫁女，嫁的又离家远，不能时常回去，所以为了让两个嫂子能够尽心些，她只好每月寄钱寄东西回去，包下了父母一半的药钱和生活费，也让两个嫂子能占到点便宜，这才让两人好好的活到了现在。
对这事姚家一家都没有反对的，一来家里不缺这份钱，二来一家子也都是重亲情的，所以只要姚母开心，他们也就开心了。
姚母有家务要忙，并没有空闲和姚玲玲闲话，所以把做好的绣活拿给了她就忙自己的去了，姚玲玲在家务上帮不了一点忙，便也没在姚家多待，拎着东西直接去了刺绣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