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四千破万
双方骑兵对面冲锋,仅仅不到两百步的距离。契丹骑士们手中稳稳的擎着盾牌,迎接着可能的宋军箭雨。
虽然两百步,对冲刺的骑兵来说就只有几次呼吸的时间,但是韩当有把握,麾下的契丹骑士们会在挺过箭雨后,会凭借着自己的骑术优势,让宋军骑士永远追不上契丹军,从而追击的宋军全数死在契丹军队的骑射之下。
但是,韩当举着盾,意料之中的箭雨并没有落下。反倒是宋军骑兵加快了冲锋的速度。
坏了!
契丹军和宋军交战,有一条习惯性的一百步生死线。
如果保持距离在一百步左右,契丹骑兵可以慢慢用角弓射死宋军骑兵,就算遇上了重甲骑兵,只要射死骑兵的战马,那下马的骑兵就之时一个活靶子,好打很多了。而宋军的神臂弩,上一次弦的时间,可以够契丹骑士射出五六只箭了。
但是如果被宋军冲过了一百步生死线,甚至是进入了缠斗阶段后,契丹骑兵的优势会陡然急转直下。
因为契丹少铁,双方近战武器的差距太大了。第一是盔甲,契丹最精锐的王帐军也只能做到全身皮甲,少有铁甲,而宋军将领全身山文甲,一般骑兵在关键部位,比如前胸后背都有锁甲或者鳞甲,头上的兜鍪一定是内村铁叶。第二是马刀,虽然说都是刀,但是在魏晋时,中原的灌钢法推广后,钢产量上升,一般马刀就是钢刀,而且是反复锻打,排除大量杂质的百炼钢,韧性和锋利程度都比前代有了很大提升。但是契丹少铁,有刀已经不错了,更不可能有钢刀的精加工技术,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铁矿石供契丹人挥霍,毕竟牧民家里面铁锅都难得找到一口。
这样下来的结果就是,一旦契丹骑士和宋军短兵相接,宋军的装备优势可以碾压契丹骑兵,近身作战的宋军往往采用换命的打法,一刀换一刀,而契丹士兵只有砍到宋军铁甲没有覆盖的位置,才可以造成明显的杀伤。
所以韩当一见到宋军没有放箭,心头一沉。
坏了。
宋军用不放箭加快了那么一丝丝速度,而契丹骑兵经验主义的认为宋军会放箭从而举盾,耽搁了一丝丝时间。
只是一刹那,局势扭转。
还在韩当转念之间,罗玉川的长朔已经成为宋军的锋矢,直奔韩当而来。
韩当不敢再想,右手手腕一翻,就将得胜钩上的长枪尾端一压,枪尖斜指,而左手放开缰绳,只用一双腿夹紧马腹,双脚蹬在马镫上,左手端着长枪,迎向了罗玉川。
“来得好!”罗玉川在冲锋中就发现这军阵主将便是面前这位小将军,便纵马直奔韩当而来。见对方小将长枪斜挑,阴阳手握住枪杆,便知道这员小将也是家传枪法,看手势就留有后招,应该武艺不错。
但是武艺不错的小将,怎么会是罗玉川的对手。
两军对垒,向死而生。
个人对峙,力大者胜。
这小将居然还留有余力,准备变招,那么我罗玉川便全力一击吧!
想到此,罗玉川的长朔伸出,直指韩当前胸,胯下战马加上罗玉川的全身力气,集中于一点,全力一击,一往无前。
韩当按照家族老师讲授的技巧,长枪往旁边一格,只要格偏对方兵器,那韩当后续的变招,便可以在对方胸腹上戳上五六个窟窿。
让你知道韩家梨花枪的利害。
转念间,长枪和长朔交击,一声巨响。
韩当发现,对方的长朔坚若磐石,自己的梨花枪居然格不开。
电光火石之际,韩当松开握枪的手,一个侧身,这刹那间的反应可见韩匡嗣家中子弟习武的基础,十分扎实。
几乎成了本能的反应了,这样的本能,在战场上有时候会救命。
如果罗玉川是长枪的话,这个侧身,就可以堪堪避开长枪的尖端。
但是,罗玉川的武器是长朔。
马槊分槊锋与槊杆,槊锋刃长达尺许,远长于枪、矛——东汉服虔《通俗文》
眼见小将侧身躲开,罗玉川的长朔往侧面一荡,长朔一侧的刃口挂着了韩当肩膀上的兽形吞口,只是一击,罗玉川便将韩当击下马来。
双方的骑兵已经在一起贴身厮杀,被击落在地上的韩当局的肩膀一阵剧痛,在旁边亲卫的勉力保护之下,才避免了被双方冲锋的战马踩死。
罗玉川当机立断大叫到:“契丹主将已死!”
周围宋军跟着鼓噪起来,而契丹骑兵往这边一看,确实没有看到那名全身铁甲的小将军。
宋军气势大振。
更加勇不可当。
被亲卫扶着准备上马的韩当听到吼声,心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说道战场机变,韩当还是年轻了些。
就这交锋的数十息,宋军已经有百骑兵被契丹骑士斩落于马下,而契丹的损失更是两倍于宋军。
原本想缓慢合围宋军的契丹另一只骑兵,不得不加快速度,奔赴战场。
甚至来不及理会原地不动的运粮牛车。
靠近战场后,契丹五千生力军往宋军后队射出了第一波箭雨。
宋军军中小校大声指挥道:“冲上去,冲上去了契丹人就不敢射箭了。”
于是,宋军骑兵前赴后继的往前冲锋,先前的战团越来越大。
等到最初的四千宋军和五千契丹骑兵交杂在一起的时候,赶来的契丹军终于担心射到袍泽,不敢再开弓。
只能无奈的举起马刀,冲进这一片混战的修罗场。
而这个时候,粮车边捡回一条命的宋军步兵,虽然数量不多,也以粮车为工事,端起了神臂弩。
刀光乍起,箭矢破空。
一万名契丹骑士和四千米宋军骑兵宛如踏入了血肉磨盘。战场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鲜血已经当地面的白雪看不到一丝痕迹,马蹄踏过的烂泥中,士兵们的武器,弓矢,毡帽,铁盔随处都是,有的尸体都紧紧扣在一起,你的短矛捅穿了我的小腹,我的马刀劈开了你的脖颈,战马嘶鸣,军旗残破。
在这片巨大的磨盘中,四千宋军骑兵慢慢变成三千三,二千五,一千七百,而他们造成契丹骑兵五千余人的伤亡。
韩当早已经失去战力,被亲卫带离战场,而韩当的缺席,让契丹骑士们越打越是心惊。
战场正中那名手执长朔的宋国将领,浑身鲜血,宛如一名魔神。
这时候,大地再一次颤动起来,这里是宋军的腹地,前有潘美,后有宋皇。
宋国骑兵大举来援。
契丹骑士们在刚才的战场上数量依然占优势,但是已经胆怯,在宋军来援后,失去数量优势的契丹军,军中的小校们已经开始组织剩下的契丹士兵慢慢退出战场。
而这个时候,那一员横朔立马的魔神,望向了契丹军退走的方向,也许是厮杀已经吼破了喉咙,这员战将一声不吭,策马往契丹军冲来,背后是宋军的残军和滚滚烟尘。
契丹军的撤退变成了溃退,溃退变成了逃亡。
罗玉川一身鲜血,衣甲俱红。
宛如天边那一抹残阳。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是战役也,宋军罗玉川身先士卒,以四千破契丹万骑,所向无敌——《宋史罗玉川传》
在另一段史书中记载到:“大宋开宝九年十二月,宋军与契丹于粮道相逢,宋军战死者二千五百人,击杀契丹骑兵六千二百人,粮车得保,大获全胜。”
当韩当带着一众残兵退回固安,韩匡嗣亲自将韩当戴上重枷,韩匡嗣赤身负荆,跪于析津府金帐之外。
金帐之中的耶律贤听闻战报,大叫一声,立时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