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从藏书阁出来,盛云听如往常般向霍宵住着的星月小桥走去。
两个月前,托苏白屿和百里暄妍日夜看顾的福,她自昏迷中醒来。
彼时祝云奚和霍宵都重病未醒,吉凶难料。
听苏白屿大概讲了讲后,盛云听明白了她被抓走前后发生的事情。
弋阳道长也来问过她在穴洞中发生的事情,可惜她大部分都记不清了。
盛云听垂眸,目光落在手腕间多出来的一对缠丝银镯上,思绪回到了她刚醒来那几天。
“你的灵根和神识恢复了。”苏白屿坐在床边给她把脉,面容在烛光下朦胧又梦幻。
刚醒来的盛云听盯着他的手,不说话。
苏白屿叹了口气,收回手,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对镯子放在她手里:“龙神的神力释放,不仅毁了海错图,全神洲也都感觉到了神力波动。不管你在龙冢中经历了什么,这段时日都不宜张扬,如果连我都不想告诉,那就也别跟其他任何人说。”
“这对镯子可以掩盖住你的灵力波动,他人看来仍会以为你灵力低微。我的建议是戴上,以防万一。”
半晌,床上的人才死气沉沉地应了一声,“嗯。”
“师兄,我想搬到你那里去。”盛云听盯着苏白屿的鞋尖,说道。
后者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蹲下身,跪坐在脚踏上,微微仰头盛起她的目光:“住到我那里的话,你可能会受委屈。”
盛云听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她现在太害怕了,顾不上这许多。
她紧紧攥住苏白屿的袖子,坚定地说道:“嗯,没关系。”
苏白屿反手握住她的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好,我给你收拾东西。”
再回神时,盛云听已走到星月小桥。
站在门口的送药弟子显然已经等了一段时间,见她来,忙走上前。
“师姐,这是今日的药,都已经熬好,劳烦师姐送进去喂霍师兄服下。”
盛云听接过药,“好的,辛苦你了。”
“师姐客气,无事我就先走了。”
“好,再见。”
不知何原因,星月小桥自发出现一个结界,任何人都进不去,除了盛云听。
因此照顾霍宵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在她身上
只不过她没有灵力,帮不了霍宵什么,所以只是传东西和简单的一些照顾。
盛云听拎着食盒走进星月小桥,进到屋子里,从盒子中取出第一碗药,吹了吹送到霍宵嘴边。
很顺利就喂了进去。
“霍宵,你怎么还不醒呢?”
一碗药很快就喝完了,盛云听惆怅地看了一眼床上双目紧闭的人。
第二碗药喂到一半的时候,天黑了下来。
还有一碗要喂。
“你看看你,为了救我,受这么严重的伤,这都俩月了还醒不过来。”
“我呢,倒是早就活蹦乱跳了。”
盛云听喂完第二碗,顺手给他掖了掖被子。
“下次别这么干了,不值得。”
一想到师父还在空雪峰养伤,不知情况如何,盛云听更是愁的直叹气,“不值得啊不值得。”
她起身,准备去拿最后一碗药。
忽地,袖子被扯住。
盛云听顿了一下,转回头去看床上的人。
只见霍宵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双目含笑地看着自己。他张了张嘴,颇为艰难地说道:“小喧,晚上好~”
“你、你醒啦!”盛云听惊喜地说道,“我去叫师兄他们过来。”
说着她就要往外跑。
霍宵手里还抓着盛云听的衣袖,这么一扯,上半身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
盛云听也被拽得一个踉跄摔在霍宵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盛云听吓得蹿起来,翻身去扶霍宵,“你没事儿吧?”
她架起霍宵,想把对方扶回床上躺着。
“小喧,明天再告诉他们,好不好?”霍宵头枕在盛云听颈窝,目光落在自己揽住她腰的手上,默默地收紧了些。
盛云听暗道自己粗心,没考虑到霍宵现在刚醒,还需要静养。
“但是……”也不能不看。
盛云听思索了一下,试探着问道:“要不我只把白屿师兄叫过来给你看看?万一有什么问题呢?”
“我没事的,只是想先安静休息两天。”霍宵怕她又忽然跑走,挣扎着想要起来去抓住她。
“好好好,你先躺好。那我先把最后一碗药喂你喝了,明日再和师兄他们说你醒过来的事。”
她把霍宵按倒,起身去拿药。
端着碗坐到床边的时候,盛云听忽地看了看霍宵、又看了看碗,“要不,你自己喝?”
霍宵一阵猛咳,甚至呕出一口鲜血。
“吓——!我来我来我来,你好好躺着。”
但最后一碗药霍宵喝的格外缓慢,甚至比他昏着的时候还要慢。
盛云听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不过还是都忍住了。
喂完最后一口药,她如释重负地站起来,柔声对霍宵说道:“今日的药喝完了,我先走了。明天我带师兄他们过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霍宵没说话,看不出是什么态度。
但显然不是开心。
他看着盛云听收拾东西,头痛欲裂,不自觉双手紧握。
“我把蜡烛熄了?”盛云听拎着食盒站在灯架旁,回头瞧着霍宵问道。
她被烛光拢住。
霍宵忽然升起嫉恨。他也想像烛光一样,完完全全抱住盛云听。
他合眼,压下自己山火四起般的念头,哑声说了句:“好。”
吹灭了烛火,屋里登时一片漆黑。盛云听缓了缓,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才往外走。
她拉开门,屋外的微光照了进来。
今夜无月,只星光混着灯火,远远奔来,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往外走。
霍宵安静地看着她。
盛云听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轻声说了句晚安后便带上门离开。
“师兄!”盛云听一出星月小桥就看到了苏白屿,一蹦三跳地朝他走过去,“告诉你个好消息,霍宵醒了!我今天晚上给他喂药的时候醒的。”
“但是他今天想先好好睡一觉,我就说明天再带你们去看他。”
苏白屿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抬眼看了看星月小桥,那道结界还在。
“嗯,醒来就行。”苏白屿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搭在盛云听背上推着她往外走,“你没跟他说外面这个结界的事情吗?”
“哎呀!忘了。”盛云听懊恼地拍了下头,“不过这结界是他昏着时候出现的,他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大抵是知道的。如果明天这个结界还没有消失,你就问问他身上有没有从驮洲秘境带什么奇怪的东西出来。”
“嗯好的,没问题。”盛云听站在剑上,熟练地抓住苏白屿的腰带。
“空雪峰的这位是真厉害啊,搭上霍宵不说,现在又和白屿师兄扯得不明不白。”
“嘘!你小点声,不怕被听见啊。”
“怎么了?他们这么招摇还怕被人说啊?而且那位一点灵力都没有,听不见的。”
“她听不见又不代表白屿师兄听不见。”
“白屿师兄听见怎么了,你见他在意过什么吗?”
“你怎么知道师兄不在意,不在意能每天带她出入庭院吗?你见师兄何时这样过?”
“所以说空雪峰这位很厉害嘛,能把这两位师兄都收入裙下。”
“哎呀!你快小点声吧,没准儿人家在附近呢……”
盛云听尴尬地站在剑上,听不知道在哪的两个人议论自己。
“咳!你咋还不走?”那俩人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也不见苏白屿动弹。
“哦,我还想再听一会儿来着。”苏白屿淡淡回道。
“你这什么癖好?”盛云听不理解,也不想理解,“见过喜欢听墙角的,没见过听见自己墙角不仅不生气还想继续听的。”
大概知道那两个人已经走远,或者不会再说什么了,苏白屿才御剑起飞。
“了解一下别人眼中的自己,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好像也有点道理,盛云听开始琢磨这句话。
“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苏白屿御剑速度不快,两个人一边往回走一边唠起了嗑。
“我有什么想法?”
“对于他们俩对你的议论。”
“啊这个呀……”盛云听想了想,道:“就是,我现在倒也不是一点灵力都没有。”
“就这?”
“还要有啥?这有什么值得我去做阅读理解的地方吗?”
苏白屿无奈叹了口气,他发现盛云听的想法经常和正常人不一样,“听见他们那么说你,不生气吗?”
盛云听没立刻回答,仔细思考了一下才说道:“不生气啊,我要是和他们在一样的位置上,说的可能比他们难听多了。实话实说,你和霍宵都可以说是完美的人,能力强相貌俊。师兄你的家世我不太清楚,但霍宵的家世背景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大家看你们自然如同看谪仙般高不可攀。但我知道你们在这些世俗标准之下,是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人,所以没那么强烈的距离感,相处自然。但我也理解他们,因为如果不是你们主动向我走来,照顾我、偏疼我,让我有接触和了解你们的机会,我也会像他们一样,只远远看着而已。在他们眼中我配不上你们的‘偏爱’,大抵是因为觉得我是远不如他们的普通人,甚至是连普通人都比不上的废物,所以凭什么呢,然后便自然推断出我凭的是心机手段了。”
“简单来说就是仙人居月宫是理所应当,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是罪无可恕了。”
“师兄你知道这些事情无可避免,我也知道。但是我还是选择搬过来和你住在一起,就说明我不觉得这些流言会影响到我。相比流言,还是和你待在一起更安心。”
盛云听灵台识海恢复后,才令人得以知晓她最本真的样子。
聪慧而通透。
苏白屿心中为她这般剔透叹了口气。不过,他也真的很想知道在驮洲密境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她不顾一切选择搬过来和自己住。
如此想着,便问了出来:“为什么一定要搬过来?”
原因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盛云听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马虎道:“也不是一定要啦,只不过我现在回不去空雪峰,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听到她的回答,苏白屿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那还真是委屈你了,盛大小姐。”
盛云听赶紧狗腿说道:“嘿嘿,不委屈不委屈,师兄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以后有我能帮上的事你尽管开口,绝不推辞。”
说话间,两人回到了苏白屿的小院解玲珑。
苏白屿下了剑,转身便将手中的食盒推到盛云听怀里:“那正好,把今天的碗筷洗了。”
说罢便施施然回了小院,留下盛云听抱着食盒站在原地朝他呲牙咧嘴。
苏白屿回房,没有点灯,而是挥手打开半扇窗。
窗户正好对着小厨房,越过庭院内葱茏茂盛的植物,能看到盛云听从笼屉中取出温热的饭菜后直接端着碗站在原地呼噜着吃。
“坐好了吃,吃慢点。”苏白屿走到窗前,扬声叮嘱道。
对面的人抽空比了个ok的手势,伸脚勾开桌边的板凳,侧身坐下继续呼噜呼噜。
“相比流言,还是和你待在一起更安心。”
“只不过我现在回不去空雪峰,就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苏白屿目光落在盛云听身上,脑海里回想着她刚刚说的这两句话,恍惚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秘境遇到了家人……吗?”
“摘星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