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幕 好气啊,好想哭
云昭道:“回南风馆睡觉。”
十日后飞舟才路过不夜城,他得寻个落脚点,做些准备。
“别回不夜城那个小破馆,我翻窗都翻累了。跟我一起回我的听雪阁待着,如何?”
许瞳雪懒洋洋地坐着,用手肘托着下颌,命令蓝蝶飞起。
他用虫傀的视野,知晓不少各族的隐秘,这些年靠卖讯息,赚得盆满钵满,到处都建了宅子落脚。
不夜城自然也有他睡觉的地方。
云昭轻声道:“行,你不怕我给你带来麻烦就行。”
许瞳雪笑道:“本君最喜欢麻烦事,尤其是摸不清、看不透的麻烦,巴不得掺和进你的事。”
麻烦事就像是纠缠在一起的各色绳线,交织错乱,结成蛛网。
他最大的乐趣,就是解蛛网。
将所有的事看在眼里,然后彻底理清绳线,过程让他愉悦无比。
温慕和云昭身上,就罩着他感兴趣的蛛网,层层叠叠,让他好奇得不行,却到现在也没解清。
许瞳雪眯起眼,转着手中的玉笛,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云昭和温慕的画面。
他狼狈不堪地闯进鬼谷,满身血污,而那两人似乎是感受结界动静,慢悠悠地从空中飞落,朝他走来。
一人紫衫玉冠,俊逸出尘,腰侧悬着个金色的圆铃铛,手里的折扇摇了又摇。
全身上下无不透着股贵气,像个花枝招展的孔雀。
另一人穿着灰白素衣,黑发盘着青色竹簪,单手拄着柄古朴的长剑,一瘸一拐,三步一咳。
明明相貌普通,远不如身旁人俊美,却给他一股病美人的错觉。
两人站在他面前,旁若无人地说话。
花孔雀轻佻地摇着折扇,嗓音懒散:“救他吗?”
病美人垂眸与他对视,又抬眸看了眼天,嗓音温润:“今天天气很好,可以救。”
于是,追他而来的皇族暗杀兵,全被两人打得死的死、伤的伤,直接扔出了鬼谷。
他就这么活了下来,成为了虫师一族唯一的幸存者。
……
明月高悬,花灯不时升起。
蓝蝶慢悠悠地在不夜城上空飞行,最后落在了城南的一座四角楼。
听雪阁是许瞳雪二十年前买下的小楼,共有三层。
一楼是书肆,他请了一对魔族老夫妻在店里打理,帮他随便卖卖书画。
二楼是他的修行室和杂物室,三楼是二间卧房。
许瞳雪道:“你累了就睡觉,我还不困,要出去再逛一圈。”
送春节期间,他父亲在世时在不夜城留下的虫傀,不少都上街游玩。
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那些活了近百年的厉害蛊虫回收,免得又闹出事,害他被说闲话。
……
云昭推开卧房的门。
室内干净整洁,各种摆设俱全,桌上甚至放着一盘魔晶石。
云昭从空间里拿出春团,随手加热。
荷叶片上躺着绵软的三色春团,冒着热气,是阿千之前在他修炼时候放在门口的。
云昭拿起一个,慢慢地咬下,细细咀嚼,再咽下。
嘴巴里一直残留着苍冥的味道,炙热的、黏腻的。
让他舌尖发麻,驱之不散。
直到三个春团彻底吃完,云昭这才从空间里拿出巨大的竹桶,在里面注满温水,慢慢地将自己浸没其中。
还有十天,飞舟路过不夜城。
在那之前,要治好他的白骨腿,准备新的人皮面具。
还有,变得更强。
……
一日后,鬼谷。
赫连珈琉从空中跃下,衣裙飘飞,落在了半山腰的洞窟前。
「尊上,他贴了寒冰符,要我直接破开吗?」
脑海里传来苍冥低哑的嗓音,「不要碰他的符,想别的办法进来。」
赫连珈琉瞥见一旁枝叶上落着的飞蛾,飞蛾近乎透明,安静地趴在绿叶上,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虫师一族不是死绝了吗?
她可不喜欢被人盯着。
赫连珈琉眨了下眼,袖中薄纱飞出,分别落向了两只飞蛾的所在处,悄无声息将它们的视线遮挡。
她飞到一旁,掌心贴住山壁,魔气涌出。
簌簌的声响后,山壁凹陷,泥石崩塌,渐渐出现一个半臂直径的大洞。
赫连珈琉这才往后飘,足尖踩在山壁伸出的树枝上。
她从空间里召出覆着灰色鳞片的穿山甲,拍了拍它的脑袋,“吞山,替姐姐干活。”
穿山甲嗖地飞跃到大洞里,快速地吞食泥石,尾巴甩动,慢慢往前进,开辟了一条足以让她走进的通道。
赫连珈琉感应着苍冥的位置,指挥吞山兽往前,很快便到了明亮的洞窟。
地面上放着充饥丹的碗被打翻,圆圆的丹丸散落一地。
冰床上,少年面无表情地抱着膝盖,像孩子般蜷缩着,脸埋在阴影里。
“尊上,你还好吗?”
“不好。”
苍冥坐起身,手腕上金色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眼眶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显然已经哭闹过。
赫连珈琉走进阵法,脚边吞山兽围着她欢快地转圈。
苍冥走下冰床,将固定在洞壁里的锁链一端直接扯出,并不想调用怒炎熔了手腕和脚腕上的链锁。
这是师兄送他的“大礼”。
他要师兄亲手给他解开。
赫连珈琉体贴地拿出寒铁匕首,把锁链斩断,留了刚刚好方便苍冥行动的长度。
苍冥坐回冰床上,单脚踩着床边,手腕扶额,姿势有种说不出的颓丧。
他一睁眼,就发现师兄跑了,自己成了囚兽。不仅四肢被锁链束缚,身边还多了个饭碗,怎么可能不生气。
生气后,便是难过。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错在带师兄离开风月谷,错在以为师兄心里有他。
苍冥抬眸看向赫连珈琉,嗓音沙哑:“珈琉,师兄他真的会去水镜城?”
赫连珈琉轻轻点头,“珈琉卜算了十次,无一例外,他肯定会去。”
“我知道了。”
凌夜要去水镜城,师兄就迫不及待地过去。
果然,他比不上凌夜。
好气啊。
好想哭。
苍冥低敛下眼眸,自嘲地勾起唇角,眼眸渐渐洇出赤金色的冷意,他哑声道:“我要的灵兽血,带来了吗?”
“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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