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枕头下
帝寒天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帝寒天接起之后，却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
“帝，是我。”
耳边传来一道缱绻而有磁性的声线，帝寒天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谁的声音。
“西奥多？”帝寒天略有惊讶。他也听说了曼斯菲尔德家族的变故，没想到西奥多竟然会在这时候给他打电话。
帝寒天本以为西奥多会向他寻求帮助，没想到西奥多在接通之后，首先问的竟然是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西奥多的声音略带嘶哑，语气却十分平静：“帝，在你们的习俗中，把一件东西枕在枕头下睡是什么意思？”
帝寒天愣了一下，即使西奥多一向是个精神状态堪忧的人，这个问题也未免过于莫名其妙了。
如果对方不是他的至交好兄弟西奥多，而是别的闲杂人等，帝寒天现在已经挂电话了。
“让我想想……”帝寒天思忖了一下，否认道，“我们没有这个风俗。”
“没有就算了。”对方似乎并不意外。
“等等。”帝寒天回忆道，“我还没出国的时候，也就是学生时代，学生们中间倒是有个传说。——把书本枕在枕头下睡觉，晚上做梦就会梦到里面的东西。”
“……”
对面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帝寒天并未发觉，轻嗤道：“有的学生还真信这个，考试前把知识点枕在枕头下睡觉什么的。蠢透了。”
西奥多良久没有回答，就在帝寒天以为对方已经挂断了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对面传来了一阵喑哑的、缓慢的笑声。
“是啊，蠢透了。”西奥多笑够了，才用法语喃喃了一句。
“你问这个做什么？”帝寒天皱了皱眉头，觉得西奥多的疯劲并没有因为老曼斯菲尔德去世而收敛多少。
“没什么。”西奥多笑道，“谢了，帝。”
说完这句话，对方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西奥多挂断电话，随手将手机一丢。
手机落在地板上，发出“嘭”一声巨响。西奥多恍若未闻，只是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相片。
相片上那灿烂的笑容如同一根恼人的细刺，忽然，西奥多像被刺痛了一般，狠狠地将一沓相片摔在了地上！
相纸轻飘飘的，砸在地上远没有手机那样惊天动地，反而四处散落，像洒了一地的嘲笑。
西奥多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琥珀色的眸子染上愠色，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西奥多粗重地呼吸了几番，却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
不过是个死人！
可笑的爱情，可笑的记忆——段鸿迹啊段鸿迹，你避之不及的、多年来甚至不敢提起一字的，原来就是这样平平无奇、让人失望的东西！
你也不过是个可笑的胆小鬼！
不过是个懦夫！
西奥多的瞳仁被怒火烧得发亮，那颗灼热的心，却越来越冷静，越来越冰凉。
他的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俯下身，把散落一地的照片缓缓地一一拾起，码好。他过目不忘，甚至连照片的顺序都没有丝毫错漏。
他不能让这狼狈的残局留在这里，如果段鸿迹发现，会赶走他的。
西奥多将相片放回床垫中，又将床垫表面的豁口拢了拢。
紧接着，他转身走到立柜边，细细地观察着立柜的底部。
立柜的底面十分平滑，不知道是用什么木料制成的。但这难不倒西奥多。
他比量了一下，随手向某个地方重重地击了一拳！
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拳，竟然直接在立柜的底板上，砸出了一条细细的裂纹！
要知道，段鸿迹虽然抠门，却也不是舍不得用好材料的人。这立柜用的绝不是什么野鸡木料。
真不愧是天生神力的怪物。
西奥多又敲了几下，也不知他是怎么操作的，总之，立柜的底板裂缝处，竟悄悄地撅起了一小根木刺。
西奥多哼着歌，将床垫细细地叠好，放回了原位。——然后，将床垫豁口处的布料挂在了那根木刺上。
木刺被床垫盖了个严严实实，从上面看，和原来一模一样。
只是如果不知情的人从上面硬扯的话，底下便难免会勾挂撕裂了。
不知道这个“不知情的人”，会是哪位幸运儿呢？
如果是段鸿迹，那就有意思了。亲手毁了自己珍视的东西，那表情一定很性感。
如果是另一个人倒也不错。那位名不副实的段夫人——叫什么来着？江绘伊，她看起来对段鸿迹可不像段鸿迹对她那般冷心冷情。如果看到这些东西，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真是期待呢。
从始至终，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西奥多的脸上都挂着温和迷人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仿佛在做一件十分轻快的、令人心情愉悦的活计。
西奥多吹了声口哨，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段鸿迹的卧室。
围观了全程的赵若明：“……”
畜生！畜生啊！
西奥多真不愧是伟大的曼斯菲尔德家族的传人！道德水平线上的盆地！厚颜无耻者中的将军！
太伟大了曼斯菲尔德家族！有这样的继承人，何愁家族不能长治久安？
虽然心中腹诽不已，但这波助攻还是十分恰到好处的。赵若明打算晚上尽快回段家，替西奥多完成他的挑拨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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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该夸奖赵若明运气好还是西奥多运气好，总之，今天江绘伊并未在外面和段继之相会太久，早早就回了家。
吃罢晚饭，段鸿迹先上楼洗澡了。江绘伊跟着上了楼。
今天和段继之在外面厮混快活了大半天，在见到疲惫的段鸿迹的时候，江绘伊心中难免多了几分愧疚。
她想着，不能对段鸿迹太坏，便趁着段鸿迹洗澡的时候，准备帮段鸿迹把地铺铺上。
江绘伊握住那叠厚厚的床垫，同时心里泛起了嘀咕。也不知道段鸿迹为什么这么钟爱这旧床垫，连拆洗都是亲自动手拆洗。直接换个新的不好吗？
这样想事情，难免走神。江绘伊一个不注意，只觉得手上的床垫子似乎比往日重了些，便稍稍用了些力一扯——
“嗤啦”一声，江绘伊被惯性带得后退一步。紧接着，便是些扑簌簌的细微响动，像是蝴蝶在扇动翅膀。
江绘伊愕然看去，只见床垫不知为何被扯了一条大口子。
更令她惊讶的是，那些扑簌簌的响动，原来是一大沓东西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