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荒腔走板(9)
杨小姐跟着侍者上了楼梯,艾瑞吉才如梦初醒般一颤,扑过来抓住舒凝妙的手,她眼里既有恐惧、又有紧张:“不、不可以。”p> 她慌张地看向舒凝妙,神情含着恳求:“不可以让她走。”p> “带她去客房。”舒凝妙缓缓从她手中抽出手指,示意侍者过道:“我知道了,不会让你赔手链的,你不想待在这里也可以先回去,外面有司机。”p> 舒凝妙抬眼看了苏旎一眼,他瞳孔震颤,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自己退到一边。p> 她没管苏旎,反正等会有他受的,舒父此时已经怒火中烧了。p> 大厅里的宾客被疏散开来,恢复成了之前谈笑欢声的模样,很快把刚刚的事掩盖,可艾瑞吉脑海中依然刻印着刚刚的恐惧。p> 过往的记忆重新席卷了她,她在应间读预科的时候,只要班级里丢了什么东西,他们都会说:果然是那个新地来的孤儿,手脚不干不净的。p> 她今天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被平白污蔑、被扣上罪名,所有人都在嘲笑她,眼里仿佛写着:果然是那个地方出来的人。p> 舒凝妙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明可以证明她的清白,处理这件事的做法却是不问对错好坏,直接将一切抹干净,变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p> 没错,她是不用赔手链了,可她本来就没有做错事啊!p> 宾客走了,偷东西的罪名还死死扣在她身上,冤枉她的人却什么惩罚都没有,其他人还是会觉得她穷到偷了别人的手链,只是时家碍于体面掩饰下来了而已。p> 艾瑞吉攥紧自己的双手,从人群中追上舒凝妙。p> 舒凝妙快步走出大厅,停在人少的花园里,本来是想透透气,剩下的事情有时毓处理,她不需要管那么多。p> 纷乱的脚步跟在她身后,舒凝妙回过头,艾瑞吉慌张地想要抓住她的手,手心全是冷汗。p> 舒凝妙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身后:“你到底想做什么?”p> “我没有偷东西,我是清白的。”艾瑞吉还是抓住了她的胳膊,磕磕绊绊几次,终于说完整了:“你可不可以……”p> 舒凝妙从她手里扯出自己的手臂,以一种不可违逆的力气禁锢住她的手腕,语气冷下出来,要求证明自己的清白。”p> “我……”艾瑞吉的手腕在她手心里一个劲地发颤,褐色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我脑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p> “撒泼、打滚、发疯,让她搜你身上的东西,你身上有没有她的东西你自己不清楚吗?”舒凝妙早就不理解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了,不耐烦地扯着她手腕把她拽过来,那双红褐色的眼睛冷冷盯着她:“你在等着谁来帮你?谁会帮你?”p> 艾瑞吉抽噎了一下,很想说苏旎的名字,但是觉得说出来舒凝妙绝对会发飙,下意识又咽了回去。p> “她是这里的客人,我只是被推荐来帮忙的……”她满脸通红,语序也颠三倒四混乱得不行:“孤儿院的妈妈推荐我来p> 这里,我惹了她会给孤儿院添麻烦……”p> “所以你找我做什么?”p> 舒凝妙蹙眉,声音平静下来:“你不是已经想好了吗。”p> 艾瑞吉眼睫颤动了一动,紧紧地闭着双眼,却有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苍白干瘦的皮肤滑落,她干干抽泣了好几下,嘴唇张合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因为我、我觉得……你不一样,你和那些人不一样。”
她睁开眼睛,视野中舒凝妙的视野却越发朦胧,她按住眼睛,羞耻地试图把眼泪重新揉进去,可最后只是愈发厚重。p> 舒凝妙松开她的手,和她拉开距离,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端倪,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那我告诉你,我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什么不同。”p> 艾瑞吉心头如雷鼓一般,狂跳一阵,节奏倏然变缓,她像是失了力气一般垂下头,紧紧捂住自己的脸。p> 她到底在自作多情什么……明明前几天舒凝妙还在若无其事地听那些女生嘲笑她是母狮子,舒凝妙那么讨厌苏旎,说不定也和别人一样以为她在和苏旎恋爱……不打她已经算好的了。p> “我不会帮你。”舒凝妙还站在她的面前,伸手抚平自己被抓皱的披肩:“你可以去找愿意帮你的人,直到没有人愿意帮你为止。”p> 她半蹲下来,抬起艾瑞吉湿漉漉的脸,平视艾瑞吉的眼睛:“你似乎从来不把自己当异能者。”p> “我知道你每天在本校被不认识的同学使唤跑腿,时不时被锁在教学楼的房间里几个小时,她们会随便编造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你忙前忙后,这对她们并没有什么好处,但戏弄你会让她们得到一些精神上的自我满足。”p> 艾瑞吉身体乍然僵直,怔怔地望着舒凝妙,原来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舒凝妙都看在眼里,为什么……她每次偷偷看过去,舒凝妙从来没有朝她这边看过。p> “但我只好奇一件事,你为什么不说不?”p> “害怕惹了他们会被退学?会对你出身的孤儿院做什么?”p> 舒凝妙像是提前预判到她会说什么:“弦光学院从不主动劝退异能者,即便你杀人放火。新地所有的孤儿院都是由仰颂教会资助建造的,没有人会为了这种事情和教会作对。”p> 艾瑞吉被她注视着,仿佛心底也同时被照得透彻,完全被她看穿。p> “你不是思前虑后为了什么决定忍气吞声,而是从来都没想过。”p> 舒凝妙压低声音,睫毛垂落下来盖住形状姣好的眼睛,更凸显冷意:“你期待有人能救你的时候,任何人都救不了你。因为他们知道你……这么软弱。”p> 足足数秒凝固般的死寂后,艾瑞吉全身上下止不住地抖动,绷紧到极限的神经倏然崩溃,死死抓住她的裙摆,放声大哭起来:“我不知道……”p> “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怎么才是对的。”她头低低地,不肯再露出一点自己的神情,在舒凝妙身前慢慢蹲了下来,脸上的泪水先是稀疏的大片,又化为细细的、密集的雨流:“我好害怕。”p> 艾瑞吉身体抽动着,把自己的哭限制在p> 哽咽里5()5[(.)]◥5のの5()(),p> 发出几乎变调的声音:“我原本的世界就是那么小的、那么矮的()(),p> 只有孤儿院的二十几个孩子()(),p> 只能放下一张长桌的客厅()(),p> 我什么都不明白,以为走出来就能走到更大的世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路总是越走越窄。”p> “我越想走出去,就越走不出去,我学不完科尔努诺斯的课程,拿不到优秀,他们没有我的成绩,却比我有更光明的未来。”
而她开学后的每一个休息日,都在思考自己的未来在哪里。p> 妈妈送她读书读到这么大,以后说不定还是只能为名流贵族的画框擦灰——有的工作甚至还没有擦一次画框挣得cin多,那她努力学习是为了什么?p> 异能是天生的、人的出身也是,每个人的人生好像从出生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了,任何努力都是无用功。p> 艾瑞吉熟练地在她面前展现了她刚刚所说的撒泼,闷着脑袋一个劲地哭。p> 眼看眼泪就要全都滴到她身上,舒凝妙嫌弃地推开她,站远了一点:“我没有在指责你,我只是不理解。”p> “我也不理解!”艾瑞吉哽咽着,声音无意识地变得尖利起来:“为什么总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被她们欺负?她们为什么不去找别人?”p> 她自暴自弃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假装自己刚刚没有说过这种丑陋变形的话。p> 她心里曾经真的冒出过这种阴暗的想法,在这种贵族学习读书的穷人不止她一个,他们为什么非得针对她一个?p> 艾瑞吉的哭声震得她头痛,舒凝妙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她一句话定在原地。p> 等等,为什么?p> 科尔努诺斯里有不少特招生,为什么身为异能者的艾瑞吉反而总是被人霸凌,难道就因为她好欺负吗?p> 像她这样性格的人数不胜数,贫穷酿出的软弱,根本没什么特殊的,艾瑞吉甚至比其他人更低调。p> 舒凝妙从来没怀疑过,因为她在看见艾瑞吉之前就得到了游戏,游戏剧情就是这么发展的。p> 现实不是游戏,现实需要理由、需要原因。p> 舒凝妙扶住额头,一直以来,她也把现实过于“游戏”化了,脑海里自动合理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p> 其他人的行为还可以解释为无聊,但刚刚发生的事情实在不合理。p> 想要让一个新地来的孤女不好过有很多种办法,为难诬陷女主这种方法是最蠢的,不得体、不值得,好处远远不及带来的坏处。p> 所以,为什么?p> 舒凝妙突然反应过来,直接越过还在急促抽噎的艾瑞吉,往时家的宅子里走去。p> 时毓刚刚挨个和每个宾客敬了酒,脸上也看不出任何醉意,看到她回来,对她举杯。p> 白色的葡萄酒液映着他浅色的眼睛,什么情绪也没有。p> 舒凝妙走到他身边:“杨小姐没走吧?”p> “楼上客房没有动静。”时毓靠在楼梯上,把酒杯举到自己面前,晃荡出层层的涟漪。p> 他说话有些慢吞吞的,舒凝妙觉得他可能是喝醉了,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像烧得滚烫的玻璃。p> 时毓的眼珠没动,仍然很淡地看着前方,呼吸均匀。p> 好的,喝醉了。p> 舒凝妙把时毓推到一边,叫过来最近的侍者,问他刚刚那位杨小姐在哪间客房。p> “有客房的备用钥匙吗?”舒凝妙问了侍者一句,停顿片刻,又收回了前一句话:“算了,不用。”p> 作者有话要说p> 艾瑞吉=aver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