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计
“无论如何,你得帮帮我弟,他真是被人冤枉的,都是那个狐狸精勾引陷害我弟……”
刚走到厂长办公室门口,杨咏晴就听见里面胖婶儿的声音震天动地,她一时间立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刘致和看见她,招了招手,杨咏晴只得走进去,他没有理会一旁焦躁暴怒的胖婶儿,而是转身从书架上拿出被报纸包裹着的厚厚一摞书,递过去,“这是最新出版的财会书,你拿去好好看看。”
杨咏晴很有些不好意思,之前他几次传话叫她过去,自己为了避嫌,都推说有事。今天,秘书张德亲自去叫,她躲避不及,只得过来。
“哦,好。”
杨咏晴正要伸手接书,却不曾想那书被胖婶儿死死摁在桌上,她怒气冲冲却又极力压制,因此呼吸急促,“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你如今位高权重,不把我们老胡家当回事儿,可你也不想想,当初你快饿死了,是谁救得你。忘恩负义,你算什么东西?!”
要搁平时,即便再生气,胖婶儿不会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她清楚刘致和的手段与毒辣,然而今天出事的是胡辉,是她视若命根的亲弟弟。她气急攻心,难免口不择言。
“呵,”
刘致和轻笑一声,从抽屉里掏出一只雪茄,点上,往后靠坐在沙发转椅上,深深吸一口,烟雾缭缭喷薄而出,这才终于看向胖婶,“我算什么东西?哼,那我今儿就让你好好看看,我到底算什么东西?!”
他从抽屉里抽出几张纸,一把甩在胖婶儿脸上,“大前年,3万;前年,7万;去年,12万;今年,截止到目前为止,还不到大半年的时间,20万,没影了。就这,还没算上早些年的帐。你自己说说,这些年你姐弟俩到底昧了多少钱,用不用我一笔一笔给你算清楚?”
胖婶儿一张胖脸顿时一阵儿红一阵儿白,手捏衣角嘴角嗫嚅,却是再没吐出一个字。
“你们当真以为做得隐秘,我查不出来,哼,岂不知太可笑?!我只是念在逝去人的份上,给你们留点脸面,谁料你们非但不知感恩,却还对我颐指气使,摆胡家人的谱,给谁看呢?”
“我,我……”
胖婶儿吞吞吐吐,饶是一向伶牙俐齿,此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可她不甘心,仍想辩解两句,“那,那些钱……”
“那些钱你姐弟俩自然没有独吞,有别的用处,否则我也查不出来。”
胖婶儿心头一震,盯着刘致和,揣摩他话里的意思,这时,张德走上前,端来一个凳子,扶胖婶儿坐下。
“按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又是个外人,本不好多嘴,可却也不忍见胖婶儿你一时糊涂被人耍。你想想,这伸手往里拿钱的事儿,要真没个什么人透露,厂里怎么查的到。”
“啊?你,你,你是说……”
胖婶儿第一反应是想到那三个股东中有人叛变告状,当初是他们竭力怂恿胡辉私拿公款,当然也是他们极力支持胡辉坐上副厂长之位,与刘致和对抗。
可她仔细一想,觉得没道理啊,好处他们得了,为什么还要告发,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更何况是他们看不惯刘致和为人,要拉他下马,没理由这时候反水啊?
胖婶儿心中半信半疑,她有些怀疑,这许是他们在给自己下套呢。
“那胖婶儿,你要是不信我说的,那我就不说了,反正这事儿怎么着都跟我一个秘书没多大关系,我还不想落人话柄,被人说闲话呢。”
“哎,别,”
胖婶儿急忙拉住张德的胳膊,“你先说说嘛,信不信的,婶儿也得听过才知道,你说是不?”
她从20来岁被叔叔接到厂里来照顾堂妹,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好歹也算在人堆里摸爬滚打过多年,自然不可能没有一点城府和谋划。眼下她打算先听一听这两人在打什么算盘,如果说得有理,她要去找那3人好好算账,如果只是挑拨离间,她也要去找那3人商量救弟对策。
反正她豁上一身胖肉不怕,也要搅缠的所有害他们的人都不得安生,“不管是谁,想要害我和我弟,没门,没门!”
“那既然婶儿你这样说,”
张德勉为其难地坐下来,他挪动椅子靠近胖婶儿一些,悄声道:“胖婶儿,你实话实说,你们和那3个股东是不是想借此次换届的机会,换掉刘厂长,让你弟弟胡辉坐上厂长之位?”
“咳,咳……”
胖婶儿尴尬不已,只得不断咳嗽掩饰,她万没想到看似温和的张德一开口竟是如此炸裂的话。
当事人正坐在前面呢,即便有这事,她也不能说啊,眼下还指望他伸把手救弟呢。
“没,没有的事儿……”
“胖婶儿,你不用着急解释,”
张德拍拍胖婶儿的手,“我既然敢当你和刘厂长的面说这样的话,自然不会凭空捏造,到底有没有这事儿,你心里清楚就行,不用说出来。”
他转而看向刘致和,“按理说啊,你们才是真亲戚呢,我这都是咸吃萝卜,瞎操心,可我委实不忍心看护弟心切、重情重义的胖婶儿被人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
胖婶儿激动地拉住张德的手,连拍几下,显然刚才的话击中心坎,“张秘书啊,”
她摇摇头,“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看得实在啊。哎,不说了,不说了,啥也不说了,你能懂婶儿的一片苦心就好。”
“正是如此,我才仗义执言几句,否则,你说好端端地,我也没必要出这个头,不落好处还得罪人不是?”
不等答话,张德接着说:“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胡辉真的当上厂长之后,会怎样?”
“会怎样?”
“是啊,这个厂长之位他真的坐得稳吗?那3个口口声声看好他,扶持他的股东真的会心甘情愿听胡辉摆布吗?”
“啊,这……”
胖婶儿有点懵了,显然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
“实话不瞒你说,你们联合一起,想整倒刘厂长,他也没闲着,四处搜找证据,企图让你们栽跟头。呶,”
张德低头看着地上刚才被刘致和扔掉的纸张,“这些就是证据,他原本想治你弟胡辉一个贪污挪用公款的经济罪,这罪说轻就轻,说重也重,全看厂子里怎么上报。你也别怪刘厂长,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动用手段无可厚非,你们不也如此吗?可眼下,你知道吗,刘厂长刚递出消息,说只要胡辉交代贪污钱款的具体去向,便可立功减刑。他主要想打击那3人,对你弟只是小惩大戒,意思一下得了,毕竟关起门来,你们还是一家子亲戚。可那3人为了自保,竟不惜下死手,想借前几天胡辉一时醉酒惹下的风流事,将原本的经济轻罪摁下,变成调戏侮辱妇女的流氓重罪。要知道,这罪名一旦成立,起码10年起步啊!再者说,你们当真以为当上厂长之后位置能坐得安稳?要知道,你们手里一票,可他们手里却是3票!只怕一旦刘厂长不掌权,你们迟早被他们踢出局,到时候家产旁落,厂子里再也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胖婶儿不断地抬手用袖子擦额头,软硬兼有的一席话,说得她心惊肉跳,浑身冒冷汗。
“啊,那,那……这,这……”
她彻底没了主意,看了看张德,又看向刘致和,眼睛里的慌张与害怕清晰可见。
“胖婶儿,你可千万别慌,稳住,不要害怕。我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自然不是为了吓唬你,我们是要给你出办法,想辙呢。”
“嗯,你说,你说,我听着,一定听。”
胖婶儿连连冲两人点头,生怕他们不信。
“首先刘厂长答应你,让你弟胡辉一定全须全尾的出来,他认识的有人,再说我刚也说过了,你弟的经济罪,可轻可重,全在乎厂子里怎么上报。”
胖婶儿一听,刚想要放松一些,谁知张德却话锋一转,“但是,能不能做得成,得看你愿不愿意帮忙。”
“什么?我帮忙,我怎么帮……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了,只要我弟能平安出来,啥忙我都愿意帮。”
“你爽快,我们也就不绕圈子了。这换届选举马上开始,你和你弟手里的那一票,必须要投给厂长刘致和。”
当年老胡厂长去世前,为了保全自家侄女侄子在厂子里有一席之地,给了他们参与选举的重要一票。如今弟弟胡辉在牢里,这一票自然落在姐姐手上。
“那……那是自然。”
胖婶儿有些吞吐,明显不想答应,也许还盘算着弟弟回来后能继续当厂长。
“口头应承不算,得白纸黑字写下来,有凭有据。”
“可也不能光我写,你们也得写。刚你们说过,会保证我弟全须全尾地出来……”
胖婶儿总算还保留一丝理智,没被张德绕进去。
“那是自然。”
最后在张德的见证和主持下,胖婶儿胡燕和厂长刘致和,在两张承诺单中各自署名。
《承诺书》
1,刘致和保证全力救胡辉出监狱,不得使其有任何损伤。
2,胡燕承诺将手中选票投给刘致和,不得反悔。
此承诺书一式两份,双方各持一份,具同等效力。
(保证人签名摁手印处)
刘致和
胡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