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这本来是应该在一开始就问出的问题。
虽然拖到现在才说, 但也不算太迟。
因为还跃跃欲试想要跟“假梅林”一分胜负的热血青年听了, 顿时陷入了沉思。
他的神情在沉思过程中变得宛如石塑般深沉凝重, 变得跟真正的白兰·杰索倒有几分相似, 仿佛在酝心中酿着惊天的阴云。
“唔,我是怎么落到这幅田地的呢……”
跟试图毁灭世界的反派大boss混在一起,只差一点点就跟着大boss一起化灰……
不对, 这里面,好像有不少疑点?
热血青年眸光一亮, 似是从记忆中挖掘出了答案的灵光。
西里尔正期待地望着他。
然而, 热血青年:“我也不清楚呀!”
“…………”
“唔, 因为我是像之前那样, 想飘到哪儿就飘到哪儿,完全没有留意自己是怎么跑到这个身体里面来的。”
热血青年托腮, 好歹在听者对他绝望了之前,给出了还算清晰明了的背景介绍。
他把自己脱离原身后的事情, 都大致给西里尔二人叙述了一遍。
源头当然是那次悲惨的坩埚爆炸事件。
热血青年直面爆炸,被轰飞后当场失去意识。
他应该是在这场意外中死去了,可是, 一个路过(没错, 那个路人真的是这么自称的)的红头发不知做了什么,竟然把他的灵魂留了下来,然后, 跟他打了一个商量。
那个商量就是, 暂时借他的身体一用, 拿来做为温养另一个残破灵魂的容器,不需要太久,活蹦乱跳一点儿事儿都没有的身体就可以还给他本人。
复活当然是包含在补偿条件里面的重要内容了,另外,红头发还给出了额外的补偿方案,例如再给他捏一具身体先用用,送他到别的世界旅游,还附送充足的旅游资金等等。
热血青年当时正处于“哇哦我居然自己把自己炸死了”的恍惚中,乍一想,自己跟魔药竟不合到了这般境地,自是更加心灰意冷,什么身体什么复活都无所谓了,他只想离开这个伤心地。
红头发提出的“旅游”让他心动了,不过,他又不想要红头发捏一具身体给他用。
“我到最后还是要回去的吧,捏出来的新身体不就只能浪费了。这样太可惜了。还是算了吧,哦,对了……有能让我到处旅游,又能让别人不把我当幽灵无视的办法么?没有也没关系,我自己飘着也挺好。”
他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肯定也是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个奇怪的红头发绝不是一般人。
虽然说的是跟他打商量,可热血青年心里清楚,自己可是已经死了的人,能活过来就不错了,哪能厚脸皮使劲儿占人家的便宜。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拘泥细节,不管是当幽灵还是怎么,只要能赶紧离开有魔药学存在的这个悲惨世界,他都高兴极了。
“唔,可以呀,你看这种方案,能不能接受吧。”
红头发果然很有办法,爽快地答应满足他的愿望。
于是,在自己都没能想到的情况下,热血青年开始了非常自由、新鲜感十足、还不用自己花钱掏住宿费的旅行生活。
只有灵魂的他,可以在随风漂泊的过程中,把自己塞进看得顺眼的某个人的身体里去,等同于借住。
当然了,先说明一下,他绝对不是事先不打招呼的霸王住客。
在飘进来之前,热血青年都会事先跟人家交流沟通,得到了允许之后,才喜滋滋地入住。
热血青年在挑人这一方面慧眼独具,他看得顺眼的人一般都很有趣,不会被突然飘来的幽灵吓得哇哇大叫,也不会把他当做坏鬼,满心抗拒地把他赶走。
他和身体的原主相处融洽,做什么事情都不用自己动手,带着好奇围观他人的生活自然轻松愉快,和原主人打过招呼,他偶尔也能出来透透气,所以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如此爽快的日子,热血青年过得乐不思蜀,也记不清楚自己在外面晃悠了多少年。
他对红头发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心,相信对方不会骗自己,所以更加不会担心受怕。只是偶尔想起来,会对借用了自己身体的那个人产生一点好奇,别的就没有什么了。
就这样,过了许久……
他不知怎么,就飘到了大概是密鲁菲奥雷家族基地的上空。
这个世界充满了硝烟和鲜血的味道,热血青年很不喜欢,本想要早点跑路。
可忽然之间眼前一黑,灵魂一麻,再睁眼时,他就发现自己被搓成了肉眼都看不怎么清楚的一小团,强缩在黑咕隆咚的角落,动不了,也出不去。
热血青年的灵魂莫名其妙地蹲了监狱。
这所谓的“监狱”,便是白兰·杰索本人的躯壳了。
当时正在一边吃棉花糖一边搞大事儿的boss完全没发现他的存在,热血青年因此得以幸存。
身体的控制权全在白兰本人那里,热血青年珍惜生命,不可能勇敢地跟身体原主人抢。
比较麻烦的是,不止是这一点,其他方面也完全把他限制住了。
他不能再借用身体原主人的双眼看到外界的一切,所有感知都被屏蔽——哦,只除了棉花糖的甜味。白兰尤其喜欢棉花糖,搞得棉花糖的味道浸没了身心,把不喜欢甜食的热血青年熏得够呛,实在是生不如死。
看不见听不见,黑暗的世界只有挥之不去的棉花糖气味,这日子不能过了。
热血青年在这种破地方再也热血不起来,只强撑了几天,灵魂便萎靡不振。
为了生命安全,他只好强行催眠自己自闭,彻底屏蔽掉知觉,自暴自弃地沉睡了事。
自那之后,白兰的行动和外界的发展——唉,反正他本来也看不到——都与缩在大反派壳子里的倒霉灵魂无关。
热血青年一直“睡”到了现在,也就是西里尔在紧要关头救下他,把他唤醒的这时候。
要问他中间的过程,以及为什么会飘到白兰这儿来。
“对不起。”热血青年十分惭愧:“我也觉得奇怪呢,明明我什么都没干啊。”
他的表情格外无辜。
疑惑不解之中,又带有本是无关紧要之人却惨遭迫害的愤愤不平。
西里尔听完,喃喃道:“白兰本人的灵魂已经消失了,所以您才能支配这具身体。就算想要问他,也没有了机会……”
“哎,没关系啦。”热血青年脱离了生命危险,就恢复了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本性,直接表示:“反正事儿已经过去了,啊,活着真好,谢谢你把我叫醒哦。”
他努力扑腾了好几下,终于脱离了只能在半空中飘着的魔术,双脚落在了实地上。这之中,自是不乏对这人类傻小子无语了的魔术师手下留情。
然而,下一刻。
热血青年就用实际行动证明,对他手下留情是错误的。
他落地,跳了几下,似乎觉得很舒坦。便又一跳,径直挑到西里尔身前来。
“唔……嗯……咦?”
顶着白兰的壳子,热血青年冷不防凑近,白兰的这张脸一下抵在了西里尔眼前,相隔距离不超过一厘米。
西里尔:“!”
思绪被打断,他被小小地吓到,刹那之间还以为凑得这么近的白发紫眸属于的确也在现场的另一个人。
愣了片刻,西里尔才意识到,这是身体的原主人在认真严谨地打量他。
热血青年哼哼了一阵。
旁边有和他(目前)同色系的梅林颇为警觉地盯着,几度想要把傻小子扔到百米开外的地方去,但都强忍住了冲动。
魔术师只带着假笑,问:“小朋友,这不是你自己的脸吗,有什么好看的。”
——离我家西里尔远一点啦!
热血青年还在哼哼,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不对,嗯……果然不一样……”
西里尔(面部肌肉紧绷):“那个,请问,什么……不一样?”
这话不说还好,话音方落。
热血青年猛地仰身:“不一样啊!明明就是我的脸,但跟我以前照镜子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原来,‘我’也可以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吗!”
西里尔:“……啊?”
大概是哪根弦儿受了刺激,总之,热血青年再度热泪盈眶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之间好感动。看着看着,就觉得备受摧残的心灵被治愈了,在很久以前,一定见过似曾相识的……”
话音忽然顿住。
“嗯?我为什么会这么说?”先还尤其激动的年轻人愣住,不敢窒息地伸手,却是摸到了一手的水渍。
显然,他的心中也是不知所措的:“咦?虽然的确很感动,但是……我真的哭了?”
任谁来想,也会觉得,就算真的被“自己”不曾拥有的安静一面所感动,也不至于如此吧。
“您……”
西里尔也有些无措。
另一个西里尔在他面前哭了起来,好似并没有理由。可神奇的是,他却能从对方同样无措的话语和神情中,感受到真实的悲伤。
这悲伤,来自于何处?
像是……从极深,极深的地方弥漫出来。
又像是相隔甚远,以至于被过长的距离所溶解,传递过来的,继承下来的,就只剩下不被后人所遗忘的“根源”。
——他似乎也受到了影响。
一时间心神微震,足有半晌才勉强平息。而西里尔按捺下心头不平的情绪,下意识地想要过去,至少给面前这个莫名陷入伤感的年轻人一个安慰。
可是。
“你记得起来吗,那一位——唔,就是你口中的红头发,在提出要借用你的身体时,有没有提到过别的内容?”
等在旁边的魔术师就在这时开口了。
梅林没有让西里尔过去,抢在那之前,径直问道:“他应该会解释的,为什么要用你的身体来温养那个破碎的灵魂。这之中一定存在着必然的联系,为什么是你,你的身上,存在着什么特殊性。”
西里尔正欲说话,就见神色严峻的魔术师默默摇头,眸中聚起了与常时不同的肃穆。
他又对西里尔说:“这件事我疑惑了很久,要是我的千里眼是能看到过去的那一种就好了。虽然很相信那一位,但是嘛……
嗯,嗯,既然与你有关,就不能有任何松懈,还是要问清楚的。”
梅林是认真的。
印象里,很少见到他这般认真的样子……但再一回想,次数虽少,但应该也是见过的。
西里尔微怔,不知是被魔术师难得一见的严肃语气惊到,还是真的被魔术师所说服,他张口,却没法发出声音,终究是默认了这个询问。
而热血青年这边。
“唔,红头发说过……”
仿佛被提醒了似的,不止大大咧咧、记性还不算很好的热血青年呆了一呆。
某些一不小心就忘了的细节重新浮上脑中,让他不由得沉默,眉毛拧巴在一起,沉入进去的意识开始仔细从中寻觅所要的内容。
找……到了!
“啊啊,冒牌货说对了,那时候,红头发好像真的多说了一段话,我当时觉得莫名其妙的,我还听不懂,就没怎么上心。哦,说的是什么……”
“我的祖先,是一位忠心耿耿的骑士,他许下了即使己身逝去、后人也要代替他侍奉早逝主人的誓言。这道誓言变成了某种……契约?大概是这个意思,契约混在血液之中,流淌在骑士的每一个后代体内。”
“所以。”越说越恍然,到最后,两眼猛地睁大的热血青年再看向西里尔,已是彻底恍然:“他说,用我的身体来温养有契约相连的灵魂,才是最适合的——什么什么,我祖先的主人,难道说的就是!”
“西里尔!啊啊啊啊啊,就是你吗!”
“……”
带着巨大震惊的反问,没有得到及时的回答。
因为,西里尔听闻此言,本就有些微震荡的心,刹时坠入了千年之前的时间。
——西里尔,你……
有人在耳边说着什么,似是呼唤着他的名字,可他一时无法听清。
若是遵循潜意识的动作,西里尔此时应当是立即抓住面露诧异的年轻人的肩,再一次,重新地打量对方。
……不对。
他无法透过他人的躯壳,直接看到这个年轻人的灵魂。更难以置信的是,一直借用着的这具身体,也从未让他想起某位曾经侍奉过他的忠诚骑士。
对法没有说清楚骑士的身份,但是,即使如此,西里尔依旧在第一时间想起了一个人。
在他还是西里尔·康沃尔公爵的时候。
公爵生前,曾为更好地管理领地,以及为在前线抗击外敌的国王提供帮助,组建过一支归属于他私人的骑士兵团。
不算外甥们,彼时与他同岁的格莱恩,是他从平民中选出,给予骑士头衔的第一名勇者。
在那之后,格莱恩就成为了他的骑士长,统领骑士兵团。
从成为公爵的骑士的那一天开始,直到公爵因病逝世,骑士长格莱恩始终心不改地守候在那座鲜花盛开后又凋零的城堡中,为康沃尔公爵效力。
西里尔还记得,格莱恩性格内敛,又始终顾忌于主君与骑士、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地位差距,对他尊敬无比,却保持着距离,不敢和他太过亲近。西里尔尝试过几次,见格莱恩越发不自在,便只好作罢。
另一方面。
格莱恩虽然不爱说话,也甚少流露出自己的情绪,但托付给他的事情向来都不必担心,沉默的骑士可以将之做到完美。
西里尔对他,有着可以将身后之事全部交付与他的信任。
事实也确实如此。
缠绵于病榻,在感觉到自己时日不多后,西里尔把骑士长叫到床前,写下了遗嘱,将自己死后留下的所有财产细致分配。
他把遗产中比重最大的那一部分,留给了格莱恩,要格莱恩将其用来照顾还留在领地内的难民。
此后……
便结束了。
康沃尔公爵的一生如还未升至最高处,就无声凋零的烟火。
他自觉没有留下任何可供缅怀的东西,可能财物还能起到些作用,如果有用,那心中尚还能欣慰些。
之后重生,能够查找到的资料里,那笔遗产是否体现出了价值,已然无从得知。
但是,西里尔仍旧相信,骑士长会将他留下的最后一件托付妥当地做好,就像以前一样。
对于格莱恩……
“我只对他说了一声谢谢,只是这个程度,还不够。我没想到,格莱恩他,竟然——”
西里尔不禁感到懊悔。
他对于骑士长的确充满了感激,又不免愧疚,因为让这名本可以投奔更好的主君、却把忠诚交给他这般无能主人的骑士耽搁了大好的年华。
那时他已经病得很重了,说几句话便足够勉强,坚持手写完遗嘱,已然精疲力尽。
本应该再多说一些话的。
比如告诉骑士,他也为他安排好了出路,等领地内的事务处理好,骑士便可以拿着他留下的介绍信,像高文他们那样投奔到国王亚瑟那里去,日后定能前程无量。
又或者,可以说出心里话。
努力握紧骑士的手,对他说,格莱恩,这些年来你对我的帮助,我已无法用三言两语来表述。
‘你是我的骑士,我将你视作兄弟。对不起,如果我注定要先行一步,我希望,你能够拥有更好
的前程,更光彩的荣耀,这些是你可以得到,而我却不能让你得到的东西。”
——所以,你得到了吗?
如果能与骑士长再见,西里尔一定会迫不及待地询问。
只是,也有可能。
因为在后世的书中,没有在亚瑟王的圆桌骑士中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他感到困惑,又似是觉察到了什么,一时难以说出口。
“……”
奇怪的是,身为骑士长后人的热血青年在激动完之后,居然没来由地发起了呆。
不知原因,不过,大致只呆了一小会儿,年轻人就猛然回过了神。
西里尔也就是在这时注意到了年轻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似是掺杂了此前没有的一小丝复杂情绪。
“哎,怪不得这么投缘,又是同一个名字,还那么巧地撞到了一起……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热血青年好像莫名地有些失落,但很快,就重新振奋了起来。
他热情地问道:“你好呀,我祖先的顶头上司!你的灵魂……噫,碎了听起来可真疼,好些了吗?我有帮到你吗?”
“嗯……嗯嗯,感觉好多了。”
说实在的,应该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西里尔的灵魂还是被诅咒侵蚀着,并没有因为到了这具躯体里,情况就有所缓和……
不过,他还是选择相信红发青年,所以,内心坚定。
格莱恩的后代又大方地说:“既然是温养,那就多养一会儿吧。我自由自在地高兴极了,一点也不着急。”
“哈哈,好的。恩人不在,我也不是很清楚要怎么把身体还给你。”
听到这番话,西里尔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现在只觉得这孩子越看越可爱,嗯,就算顶着白毛的脸浑身还脏兮兮的,也还是那么可爱。
手略微有些痒,不知怎么晃着晃着……
就摸到了年轻人白发乱翘的头顶上去。
西里尔(惊):“!”
热血青年:“……”
西里尔:“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
他连忙想要缩手。
但是,热血青年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很是自然地在他手底下蹭了蹭。
“啊,来自长辈的关怀,好怀念!哈哈哈抱歉呀,祖先的主人,我的身高太矮,你别嫌弃,摸着大概不方便。”
嗯,对的,受身高影响,热血青年此时是夸张地耷拉着头的。
“哎呀!没有,我没有嫌弃……”
“哈哈哈~”
“咳咳!”
“嗯……你的头发……挺好的,嗯,谢谢你……”
“哟哟,脸好红——”
“咳咳咳!”
不停有吵人且突兀的咳嗽声插入,仿佛在强行宣誓自己的存在感。
西里尔的视线稍微地斜了斜,但没明显地转过去。
反倒是喜滋滋跟“祖先的主人”相认的热血青年扭头,正大光明地看了过来:
“你生病了吗?”
被无视的梅林说:“没有。我只是想提一句,现在你是想继续在白兰·杰索的身体里待着,还是想换个地方?”
“啊?”热血青年觉得这家伙果然很奇怪,人不对劲就算了,口气还挺大,好似要做主给他解决问题。
不过,他还是回了:“当然是换地方呀,都差点被弄死了,说明这具身体的主人不是好人,我才不要留下来给他收拾烂摊子,指不定还得再被弄死一……”
——唰啦。
只有未完的余音还在不甘地缭绕。
热血青年被嫉妒之心又起的小气魔术师丢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去。
而且,直面着西里尔“您这是要干什么”的无奈目光。
魔术师很委屈地凑了过来,就像那个傻小子一样,把脑袋低了下来。
“……您,受什么刺激了?”
“没有。”
“那您……?”
“我……唉。又来了一个,哼……算了。”
魔术师发出了很奇怪的支吾声。
“我也是白色的头发啦,也毛茸茸的很好摸,这可是你亲口说过的呀。”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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