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月溟的回忆·谨慎的孩子
唯独这一段,唯独这些东西,月溟很清楚,记得最清楚了。
不是因为距离现在的时间没有太久,不过半月什么的,那时候其实自己还在病痛之中,脑子是晕乎乎的,身体也感觉残碎到了某种极限,说不定活不过那一次任务的,记忆什么的,也是很模糊,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洛星华的记忆却像是烙印一样深刻。
绝对不是因为主人故意把这段情节打在了自己脑子里面,这一点月溟很确信,如果是打在自己脑子里面的情节,怎么可能那么清楚的同时还那么多完全无法在回忆中去细致地回味到的东西呢?
要是被刻在自己脑子里面的情节,或许更好,那样的话,每一个细节都能记得清晰无比吧?那样似乎更让人开心些。但是正是因为没有那样,月溟很悲哀地感受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地方,是无法去回忆到一字一句这样细节的东西的。那样重要的回忆,因为自己当时病痛的身躯,却无法完美地记起来每一分毫情节,不是很悲哀吗?
不过,即便如此,她仍旧记得的那一部分,也足够让她感受到无比地美好。
那个时候,她一时间没有了一点气力,就倒下了。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之前就有这样过,三次,这次本来应该也是一样的。
倒下,等力气稍微有一些,爬起来,然后继续,没有完成任务,说不定比死掉还麻烦呢。
至少……没有完成任务的话,就会陷入死循环吧,越是完不成任务,越是没办法活下去,越是活不下去的程度,越是完不成任务的。至于任务到底合理与否,那时候的她,哪里有权利去思考呢?
但是她没有感受到自己摔落在地面那一瞬间,她反倒是感受到了温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温暖。
因为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就算是回忆中也不存在——或许仍在襁褓之中的时候有体验过吧,但是那种时候经历过,也无法记得啊。
所以,那一瞬间,她甚至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只不过是觉得很温暖,温暖得过分了一些,让她下意识地就贴了上去。
但是也是贴上去的那个瞬间,她感觉到一丝名为绝望的情绪——在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别人呢?自己是唯一一个这次到这里来的受诅之子,身边不可能还有什么别人来吧?所以是怪物吗?
但是,再过一瞬,她闻到了让人安心的气息,明明并不是什么香气,也不是什么很有刺激性的气味,但是却让人无法忘却,一瞬间就记住了。为什么呢?不清楚,其实气味是很淡的,淡淡的独特的味道,明明从未体验过,却感受到了极度的安心。
不是很清楚那时候抱着自己的主人到底说了什么详细的话语,那时候的自己实在是伤病交加,真的,真的是什么都听不清楚啊……她唯独记得的,是自己的主人当时所表达的意思,但是她很清楚,绝对不是说的那样六个字,是很多很多的话才对。
“没事了,有我在。”
她唯独知道的,是这段意思而已,但是真正说的是什么话,她很抱歉地不记得了。
但是,很让人安心呢,只是这样陌生的声音,却似乎比什么熟悉的声音都要让人安心呀……
自己平时都会听到什么样的话语呢?谩骂?中伤?有时候还会伴随着一些惩罚,虽然惩罚很少是挨打,但是比挨打还要难受,又饿又累。谁都会在经过自己待着的小小铁房子周围的时候对自己说几句话,但是都不是为了说给自己听的。那时候的她并不明白,也是在被拯救之后她才明白,那些人只不过是想要对着一个不会反抗的所谓的“怪物”尽情地发泄自己丑恶的内心罢了。
大概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这样让人悲哀的过去,她在被洛星华用那么温柔的话语所关心的那一瞬间,就似乎有些沦陷了。如果按照自己主人的说法,不应该这么轻易地决定自己的未来,对于任何人都应该要先考察清楚,因为只有如此,当真正完全了解的时候,才能做出永远不会后悔的决定。
但是,即便是如今的她理解这一点,她也仍旧感到非常庆幸,庆幸自己那么快地做出了决定,庆幸自己在那一瞬间就感受到了自己主人的温柔之心,不然的话,现在怎么可能像是现在一样安心幸福地依靠着自己挚爱的主人呢?
虽说在当时伤病之中的时候,记不清楚自己主人说出来的任何一句具体的话语了,但是在主人为自己治疗好——就像是神明一样,似乎在挥挥手的一瞬间就治好了自己之后,所有的话自己都记得很清楚,因为很重要,对自己来说就像是新生一般重要。
说起来,与其说像是新生一样,倒不如说就是迎来了新生吧?本来已经残碎将死之身,被主人拯救成为了完好无缺的生命,这为什么不是新生呢?
似乎很长很长时间,又似乎只是转眼一瞬间,主人抱着自己,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自己,微微轻抚着自己的脑袋。
然后,怪物似乎发现了主人,然后,怪物就像是自杀了一样,生机似乎被剥夺了一般。
“谢谢……我可以为您做些什么吗?”
怎么敢奢求更多呢?那个时候的自己,哪怕只是活着,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啊,那样的时候,脑子里面除了这句话以外,还能蹦出来半句更加过分的话语吗?不可能的,那些话语压根不可能在自己的脑子里面出现,因为长久以来的生存已经把有那些思想的自己几乎抹杀了,即便是到现在,自己也有很多很多事情连提出来的可能性都没有。
嗯,包括是如今这样,可以抱着自己爱着的主人,在被主人这样子轻松地拉进被窝之前,像这样的事情,自己也完全不可能在脑子里面存在这样的想法,因为从来都没有过,也从来都不敢想。
“为我做些什么?安心些啦,我也不完全是为了那种事情救你的。”
那个时候的自己,压根没有去理解到为什么自己主人会说是“救”,而不是“帮助”,自己只不过是理所当然觉得这是对自己来说不可思议的事情,哪有什么多余的念头去思考别的东西呢?也是在如今,她才渐渐理解的,主人他是真的抱着拯救大家的心而来,那个时候也只能使用“救”这个说法,这就是最准确最合适的字眼了。
“唉……嗯……”
别说是当时的自己了,即便是现在的自己,遇到同样的情况也是一点都不能说出别的话来,自己并没有说出别的话语的能力,自己的一切思维一切精力一切胆识,只能支持自己说出来这样的话。
虽然内心深处已经完全被征服了,但是自己没有能力表现出来,一点也没有那种能力,就算是因为不能表达出来而在内心充满的焦虑,也不敢表现出来,害怕引起自己主人哪怕一丁点的误会。她就算是现在也不觉得那样的自己应该称之为卑微,她只不过是害怕自己一生中唯一一次遇见的,闪着无限光芒的那个存在,因为自己的任何一丁点的小失误而不见了,无论是多么微小的错误,她也不敢去犯。
“安心些啦。可以告诉我吗?你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
名字,没有的,她事实上别说名字了,连代号也没有,让她能够有这样一个工作的人,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直呼为“你”的,她事实上还一直觉得这样已经是非常尊重自己的好人了,因为除了那个人之外的所有人,在称呼自己的时候都是“怪物”。
“大家都叫我,怪物。这个,是名字吗……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很小心地说出自己都觉得很怀疑的答案,那时候的她不知道名字的具体定义,只能按照自己最经常被说到的称呼去回答,因为她不敢不回答,她不敢沉默,她害怕一沉默的话,面前的人就永远地消失不见了。但是,她也同样很清楚,这个答案应该不对的,所以她只能在说出来答案以后,真挚地道歉,祈求自己这样一个大概是错误的答案不会让对方生气。
因为,在她没有完成任务的时候,无论她说什么,只要是有一点点辩解的成分,都会反而被骂得更厉害,惩罚的力度也更大,所以她实在是不敢有半分心思去赌面前重要的人不生气,她没有那种资本,也没有那种胆量。
然后,在自己主人摸着自己的头,安抚自己好一会儿之后,自己听到了那句话,那句决定了那时候她自己的未来——也就是现在可以幸福地在这里的话语。
“这样啊……没事的,不用太害怕啦。比起这些来,你希望跟我回家吗?还是说,希望自己安全地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