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盛夏

    盛夏，火热的太阳咆哮着散发出它的全部热量，钢叉岭似乎被烤得冒起轻烟，浓重的植物气味弥漫在森林中。我泡在一条三尺多深的小溪里，眯着眼睛，默默地回想着这段时间的经历，任凭溪水把我浮起，顺水漂流。

    刚到山里时，我只是顺着一个方向游荡，穿过森林，绕着雪竹林的边缘不停的走，渴了，喝草叶上的露水。饿了，小动物，野菜都是我的美味佳肴。困了，找个背风的地方睡上一觉。满脑子只是学艺报仇头。

    随着天气一天天的变热，各种以血为生的蜂蚁蚊虫把我折腾得痛不欲生，身上又麻又痒，还不能挠，只得在树上蹭来蹭去。直到发现了这条小溪，爱玩水的我像看见了久别的亲人一样，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再也不想上岸。

    随着呆在水里的时间越来越长，我便越来越发现水的好处。首先，在水里不用怕渴死，第二，在水里不用怕蚊虫叮咬，这对不愿用烂泥把身上裹住得我来说是至关重要的。第三，在水里不用忍受盛夏的酷热。第四，水里有吃不完的鱼，比起吃完小动物后满嘴是毛，吃完野菜满嘴是土来，鱼是最干净，最好吃的。第五，还可以向喝水的动物打听蛇妖的下落。

    小溪边常有很多饮水的动物，我曾试过无数次与他们搭讪，可却从来没有成功过，大概是深山里的动物文化都低吧，作为一只曾获得学士学位的猪，不，野猪，我感到很孤独和无奈。

    这天，我趴在溪边的一块大石上，抱着一条刚抓上来的鱼，叼着块小石头，细心的刮着鱼鳞，心里盘算着到哪里找蛇妖。忽然有一阵香味随风飘来。把我吓了一跳，因为通过这段时间的历练，我发现越是凶猛狠毒的东西，颜色越艳丽，气味越芳香。

    我连忙跳到石头后面，偷偷地向气味的来源望去。发现一只胖乎乎的，黑色的小狐狸，缎子似的皮毛在太阳下泛着光，油亮油亮的，尖尖的耳朵不大不小，在头上显得甚是匀称，眼睛又黑又亮，嘴巴尖尖的，白色的胡子在嘴边顽皮地立着，显得非常可爱。这只小狐狸在小溪边很小心的往前探着身子，小舌头一舔一舔的喝水，屁股后两条尾巴一晃一晃，似乎在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水中的一条金色的鲤鱼引起了它的注意，小狐狸紧盯着鲤鱼，在水边来回踱步，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高高跃起，向水中扑去。扑通一声，水花溅起了三尺多高，小狐狸一头栽在水里。水中的鱼一口咬住小狐狸的尾巴，拼命向水里拖。

    小狐狸不会游泳，在水里四蹄乱刨，挣扎中咬住一条树根，再不松口，终于狼狈不堪地从水里爬了上来，浑身湿透的小狐狸眼巴巴地看着鲤鱼，抖了抖身上的水。那鲤鱼居然从水中跃起，挑衅地朝小狐狸喷了一口水。小狐狸看了一会儿，再也不敢下水，悻悻地走了。

    “这是什么世道，狐狸居然打不过鱼？”我把头朝石头上撞了撞，很痛，既然不是做梦，那就是小狐狸笨了，难道……我脑子里灵光一闪，难道那鱼是妖怪。想到这里，我再也坐不住了，忙跳到水里四处寻找。

    果然，在水草中发现一条金色的鲤鱼。我轻轻地游了过去，小声地说：“前辈，咕噜噜噜……”一阵气泡淹没了我的话，那鲤鱼见事不妙，掉头往上游游去。我心里一急，猛的一个前窜，一口咬住了他。

    我把鱼叼到岸上，放下看时，那鱼竟被我咬死了，我心中大怒，修妖的都这么容易死么？气的我三口两口把鱼吃完，转身爬到一块石头上，闭着眼睛睡起觉来。那鱼显然没有修妖，看来是那狐狸太笨，说不定是只刚被撵出来的幼狐，如果他不能快点独立的话，早晚会被饿死。

    第二天同一时间，我又看见那只狐狸，仍是在那个喝水，仍是发现了一条金色的鲤鱼，仍是犹豫了一下跳到狐狸，仍是被淹了个七荤八素，仍是咬住树根，湿漉漉的，灰溜溜的走了。

    “哈哈哈……，笨狐狸，……呃！”，我笑得肚子都疼了，想叫住他，却不小心被鱼骨噎住，害的我伸着脖子，翻着白眼运了半天气，等缓过来时小狐狸早就不见了踪迹。我抽翕着鼻子在空中嗅了嗅，“妈的，这小狐狸真香，不说狐狸都是又骚又臭么？哪天碰见他问个清楚，或者把它抓住，让他做我的奴隶，这样它也不用饿死，我也每天都能闻这样的香味。而且，他还可以陪我聊天，给我解闷，说不定将来可以和我一块修妖，就象无数玄幻小说写得那样，迷途的小狐狸，被英勇睿智的野猪狼牙大尊拯救于水火之中，从此就拜服在狼牙大尊脚下，成为狼牙大尊最忠诚的手下和崇拜者。呵呵。”

    我仿佛看见，一只黑色的小狐狸，在森林中运用自己的诡计，抓住数不清的猎物，把他们献到我的面前，然后匍匐在我的脚下，虔诚地看着我把猎物吃完。等我吃饱了睡着时，小狐狸用大尾巴给我扇风，帮我赶走身边的蚊虫，香气一阵阵地飘来………，滋——啧，爽啊！！！

    心动不如行动，动物们总在一个位置喝水，这是我这几个月得出的宝贵经验。我跑到小狐狸刚才喝水的位置，量好距离，发挥猪的本能，开始打洞，就见我嘴拱脚挖，把掏出的土高高地扬了出去，不大工夫，就在地上挖了一个深坑，这个坑上窄下宽，口小肚大，相信任何动物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想到将来舒服的日子，我在洞底兴奋的笑了起来。

    “嗯？”好像有点不对？哇——靠！！！汗死！！！，我怎么上去呀！！！才反应过来的我急的在洞底团团乱转，怎么爬也爬不上去。难道英勇睿智的狼牙大尊，就要惨死在他的第一件害人的杰作里吗？

    “镇静，镇静。”我不住地提醒自己，可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看来是当猪把我当傻了，我怎么犯这种低级错误，悔恨不已的我朝自己的前蹄，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疼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算了算了，自暴自弃不是个办法，我安慰着自己，还是想想办法吧。

    “挖个斜坡上去。”我现在可以凭借的只有满身的力气，当下抬起头，朝着一个方向一路拱了过去，好在土越来越潮湿，倒不怎么费力。挖着挖着，土层渐渐渗出水来，我有些疑惑：难道我挖反了，越挖越深？我退出来一看，没错呀，是往上挖的。便又把头探到洞中，向上张望，忽然觉得不对，赶紧向后退去，一股混浊的泥水自上而下灌了下来。

    我被泥水冲得打了个滚，洞里的水越来越多，很快就与洞口平了。我浮在洞口，心想刚才肯定是挖错了方向，挖通了小溪，把水引了过来。跳出陷阱，我想到小狐狸不会游泳，这不正是一个阴险无比的陷阱吗？。

    我向四周看了看，天快黑了，附近没有什么动物，把身上洗净，觉得有些困意，张嘴打了个哈欠，找了个干净的石头，趴在上面沉沉的睡去。

    第一声鸟叫，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像往常一样做完晨练，抓了一条鱼，躲在石头后面悄悄地吃着，眼睛紧紧低盯着昨天小狐狸出现的位置，陷阱我已经用草盖好，就等着小狐狸掉进去了。

    临近晌午，醉人的香气先飘到我鼻子里。来了，我精神一阵，蹲坐起来聚精会神地盯着那边。

    黑色的小狐狸丛林中慢慢地走出来，一边警惕的向四周张望，走到河边，低头喝起水来。

    晕死！！！可恶的小狐狸居然换了一个位置。妈的，笨狐狸一点规矩都不懂，干脆饿死他算了。计谋失败了，只好来硬的。我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腰肢，正准备出去好好教训教训它，却看到那条金色的鲤鱼不知从那里又游了过来，在狐狸面前游来游去。小狐狸两眼放光，伏地了身子，猛地向鲤鱼扑去，跳得比昨天还高，激起的浪花比昨天还大，当然，结果还是它的尾巴与咬住。小狐狸这次没有去咬树根，而是放了一个屁，那鲤鱼被熏得晕了过去，顺着溪流上下起伏。小狐狸高兴的朝鱼扑去，却被淹了个够呛，喝了几口水之后只得爬回岸上，无奈地盯着鲤鱼。不多时，鲤鱼清醒过来，不敢多待，打了个旋，飞快地游走了。

    看着小狐狸湿漉漉的站在岸上，我跳它面前的一个大石头上，嚣张地对着它大笑：“哇哈哈哈，笨狐狸，放屁的招都使了，却连条鱼都逮不住。不如你以后跟了我吧，老大我保证你天天吃鱼吃肉。”

    黑色的狐狸没有任何表情，抬起头来冷冷的注视着我。我看到它的表情，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冷，只想快点跑掉。我甩甩耳朵，强打精神笑道：“喂，你是不是高兴的傻了，只要你以后跟着我……”我一边说，一边想走到它前面不远处停住。

    看到我过来，小狐狸仍是冷冷地蹲坐着，不慌不忙，一动不动，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

    我有些奇怪，小狐狸是不是不懂兽语？不过他身上的香气实在迷人，忍不住朝它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突然，小狐狸盯住我的眼睛，一股极强烈的寒意从它眼神中传来。思想先被冻住，我只觉得天地间的一切霎那间都静止不动。然后寒意从头部扩散到全身，直到身体冻出冰碴，然后便天旋地转，我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寒冷的感觉真不好受，全身的皮肤好像被万把钢刀割过，冷飕飕，火辣辣的，比在地府中示众还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过劲来，抖了抖身子，使劲站了起来，发现小狐狸仍站在那里，不等我做点什么，同样的感觉再一次侵袭了我的身体，我又躺在了地上。

    迷糊中我断定，这种状况肯定和这只小狐狸有关。等再一次缓过劲来，我撒腿就跑，没想到刚把腿伸出去，那股熟悉的感觉又一次降临，只不过，这次我是趴在了地上。

    我决定不再挣扎，等到痛苦过去，我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大侠，我……。”没等我说完，一个冰球正正的打在我的脸上，碎冰糊了我一脸。

    “不许说话，你听我说。”一个柔美的声音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兽奴，我就是你的主人，在主人的面前你不准站着，不准躺着，只准趴在地上，以示尊敬。”我一抬头，看到小狐狸瞪视着我。我刚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一个冰球便打在我的嘴里。柔美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看我，”

    “牙齿好痛，”我连忙爬头低下，低声说：“大侠是谁？我与你无缘无仇……”

    啪，一个冰球打在我头上，爆裂开来。那声音说道：“我不让你说话的时候，你不准吭声。”

    靠，这是什么逻辑，莫非要我整天趴在地上？不能动不能说，那不比死了还惨！

    “不行，得跑。”我心里说，忽地站了起来，用惊喜的目光朝它背后看去。那小狐狸一愣，扭头看了一眼，我抓住机会，飞快的向树林中窜去。

    我快，小狐狸更快。没等我跑了两步，就觉得屁股一冷，冻僵的感觉把后半身包住，我趴在地上，用两只前蹄努力地倒腾着，拼命向前挪去，只想快点跑掉。接着，铺天盖地的冰雹，朝我没头没脑地砸了下来。

    我瘫在地上，被冰埋住了大半个身子。拚着吃奶的劲，张开冻得发紫的嘴，用微弱的声音喊着：“大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冰雨停顿了一下，又有两个大冰球砸了我两下，小狐狸的声音还是那样柔美动听：“不许求饶，你是我的兽奴，求饶的话只会给我丢脸！不许哼哼，不许……”

    我趴在地上，惶恐地看着地面，一动也不敢动。上帝呀，我是惹了个什么东西呀！！！

    小狐狸在说了一大堆不许这样，不许那样之后总算觉得累了，低头在溪里喝了口水，对我柔柔地说：“刚才你说你会抓鱼？”此时此刻，这柔柔的声音对我来说无比恐怖，吓得我赶紧说道：“我会，我会，大侠武功高强，小的佩服得浑身着地，大侠无论有何差遣，小的……”

    一个冰球打断了我说的话。小狐狸又用那醉人的声音说：“不许叫我大侠，要叫主人。还有，我讨厌啰嗦的人，以后我问多少，你答多少，不许多说。”

    “主人，我会抓……”又一个冰球砸在我脸上，小狐狸说道：“你已经回答过了，我说过我不喜欢听废话。”

    我气在心里用所有能想到的脏话大骂。表面上只得听话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出气都轻轻的，怕一不小心，招来一通折磨。

    小狐狸似乎很满意我的态度，又柔柔的说道：“只要你抓条鱼我，我就会给你自由……”

    靠，怎么不早说，为了一条鱼费这么大劲，不等它再说，我噌的一下跳进小溪，很快就叼着一条鱼蹦了上来。

    我把鱼放在它面前，它用前爪按住，伏在地上很优雅地吃着。看得我都有点呆了，我没想到动物吃东西也能这么优雅。小狐狸吃完鱼，舔了舔爪子，看到我愣愣地注视着他，微微一笑，似乎带着一些羞意。

    不知怎么，我觉得它的笑容很美，我心里有些迷乱。赶忙低下头向林中走去。屁股上又是一痛，肯定又是冰球砸在我屁股上。

    “你要干什么？我让你走了吗？”小狐狸刚吃完东西就不认账了。

    我抱住头，趴在地上不服气的大嚷：“你不是说我抓条鱼给你，你就让我走么？”

    “蠢猪!”柔美动听的声音再次响起：“谁告诉你我要的是这条鱼呢？”

    哇靠，不是这条你吃那么快。我心里想着，可又不敢问它。没等它再说，便跳到水里见鱼就抓，直抓的筋疲力尽才罢休。

    等我跳上岸来，看见小狐狸坐在一堆鱼中间，美美地吃着。不禁也有些饿了，便走过去叼住一条，卧在地上。忽然感觉嘴里的鱼变得又冷又硬，鼻子上被一个坚硬的冰球击中，眼泪立刻哗哗地流了下来。

    “没规矩，主人吃东西的时候，你不准吃，要在旁边伺候。明白吗”小狐狸简直是个恶魔。

    我吓得赶紧扔了鱼，老老实实地趴着一动不动。听着主人的训斥：“作为一个兽奴，一切要以主人也就是我为重，我高兴，你就高兴，我生气，你就生气，我冷你就冷，我热你就热，我饱你就饱，我饿你就饿，明白吗？”我无奈地点了点头。

    可恶的狐狸总算吃完了，我正准备吃点剩鱼，没想到，一颗冰球又打在我头上，“你干什么？我已经吃饱了，我饱了你就不准再吃。还不赶紧站起来跟我走，又想挨打么？”

    不会吧，这只狐狸肯定是恶魔变得，它吃东西的时候，我不准吃，它饱了我得就饱了，这不明摆着要饿死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