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不速之客
午间，本应是享受美味佳肴的时刻，但这座小镇此刻却是万人空巷。
城主的命令已然下达，守城的士兵们也绝不含糊，他们奉命将家家户户，小镇上乃至其它临近村落的的绝大多数人都聚集在了一起，一时间城镇的广场上人声鼎沸，嘈杂异常。
劳作了半天的人们在本应该是午饭的时间被莫名聚集在这里，任谁心里都有点愤懑。
“城主这是要做什么？这么大阵仗，把我老婆孩子都吓到了。”
“就是说啊，我吃完饭还得去收批货，这不是耽误咱的事吗？”
“我家里的猪还没来得及喂呢……”
……
诸如此类抱怨的话语层出不穷，小镇上的人们诉说着对城主的不满。
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害他们吃不上午饭的“罪魁祸首”此时就站在广场一旁的酒楼之上，隔着窗棂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切。
那是一双漂亮的，在这片大陆上极其罕见的黑色眸子，此刻斑驳的而微弱的光影照映其上，继而折射出琥珀般的微光。
这双眼眸的主人正兴致盎然，神采奕奕的欣赏着眼下的一幕。
暖阳恰到好处的照耀在他的身上，为他的略有些显瘦的身形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齐硫城只觉得自己都要不忍心破坏这一美好了。
但不让他说话是不可能的。
“你说……这个城镇上住着的大部分都是曾经的北族人对吧，你说那北慕辰不会找到这里吧？”
闻言，季云泽回过头，转身看着他，齐硫城竟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丝无语。
“……说不准呢？没事就在床上躺着，想着他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会在这里遇到……北慕辰？”
齐硫城无视了对方的嫌弃，好死不死的继续追问道。
“你的脑子？？？”
季云泽只觉得自己已经被对方气的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你就不能不说一些晦气话，说点好的行不行？”
季云泽叉腰叹了口气，本着万事小心谨慎的态度，调整情绪又追问道。
“你怎么突然想起他了，是发现了什么了吗？”
其实并非是季云泽没有想到这一层面，只是这个地方并非是曾经的北族之地，属于原书中根本没有提到的地方，而原书中的这些北族之人也早被罗坎言派人屠了不少，北慕辰本就不该出现在一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
若是北慕辰想要像原书那样报复北族之人……
退一万步讲，即便北慕辰在偶然间得知了这里的一切，那也总不可能和他们同一天来吧？
季云泽不会在此多做停留，而他之所以至此，一来的确是想与过往在北族的一切做个了断，首当其冲的就是除掉那几个曾经贬低折磨他的人，二来则是为了拉拢齐影和齐硫城……
现成的利器，季云泽早就盯上了。
总之不出半日，他们就会离开。
而若是在此期间也能撞上北慕辰，那可就是相当邪门了。
“没有，只是我一寻思，突然寻思出来的了”
“那就不要再寻思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吃饱你的饭，然后床上躺着。”
话毕，季云泽转过身不再看他。
“啊？想打发我？我一会还要去围观他们是怎么受刑的呢，看看得罪公爵大人的人都长什么样。”
齐硫城哼笑几声，而后大步离去。
在打发了脑子突然抽抽的齐硫城后，那几个人脑袋落地的时间便也到了。
看着被放置在窗台上的斗笠，季云泽思考些许，最终还是没有将其拿起。
他相信带与不带似乎已经没了任何区别。
从今日开始，从斩杀那些人之后，北族的一切便再也与他无关。
而身处五毒族的那十年，季云泽却是不想再纠结了。
那里的环境相较于北族的确恶劣异常，但有关于恶劣的人和事，季云泽的记忆却是已经模糊。
或许是无关紧要，或许是当时年纪尚小，总之现在再回想起十岁之前的日子，却也只剩下从垃圾堆里找吃的时那种急迫的心情。
想到这里，季云泽倒是突然有些莫名的想笑。
明明他没有经历过这一切，可身体却本能的让他记住了那时的痛苦与折磨。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所谓的“归墟神”。
轻轻呼出口气，季云泽调整了下心情，暂时不想那些过于黑暗的事，尽可能让自己怀揣着愉悦的心情，去观摩那期待已久的场面。
得罪他的人，都应该去死。
旋即，季云泽利用元魂力量出现在众人目光之中，在被众多城镇上的居民围绕着的中心，城主识相的命人给他搬了把椅子。
“这个视角可以啊。”
齐硫城不知何时也早已来到，而先前被季云泽滞留至城外的那一百多名高级侍卫此时也派上了用场，与城中军一起维持现场的秩序。
稍许，断头台已然被几名士兵抬至众人身前，高悬于顶的刀面即便被暖阳所映照却也依旧散发着凌厉的寒光。
见状，众人无一不惊。
“哼……搞这么大阵仗，合着就杀这十几个力量衰微之人，真有你的，我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呢，合着只是带着我们俩陪着你过家家来了。”
不知何时，齐硫城已然跑到季云泽身后，他看似有些不满的轻声嚷嚷着，眼里的笑意却丝毫不减。
“这不是也趁着这个功夫和你们两个增进一下感情吗。”
季云泽的话里透露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听的齐硫城有些莫名其妙的，一种怪异感直涌上心头。
“我劝你别打齐影的主意。”
“哼哼～我这不是也给你们找个出路嘛，齐哲修已经死了，你们身后也没了家族，虽说皇室亲卫不需要家族做倚仗，但跟着我，我肯定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无论是俸禄还是津贴，齐哲修给你们多少，我可以给你们双倍～”
季云泽也不装了，皇室亲卫嘛，有不少都是年龄够了，但阅历还不够，一个闭关就七八年起步，甚至还有十年的，等闭关出来后人是看起来更年轻了，力量是更强了，但那个心智比同龄人来说可就差远了，所以三十多岁的齐硫城还真是不够看，四十多岁的刘算易江念银佐德特克这些又未免太过成熟，对他防范之深，难以掌控。
而齐影不偏不倚，正好卡在这中间，人要比齐硫城云伯里成熟，但对他又不至于那么提防，最重要的是，他还很能打，93级的实力很耀眼，季云泽说不惦记是不可能的。
尽管他先前答应过齐硫城不会让齐影卷入其中。
“你……”
齐硫城被气的肉眼可见的涨红了脸。
“早知道就不该信了你的鬼话。”
说罢，齐硫城扭过头去，看起来兴致不佳。
“别生气啊，嗯……虽说我先前的确答应过你不会齐影卷进来，但……我知道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并不完全相信我，你害怕有一天我们之间的事会被公之于众，到时候齐影的加入会让他受到牵连。”
“那你还……”
“放心好了，在你没有完全相信我之前，我不会对齐影出手，不过总有一天，你会默许齐影成为我的人，我相信这一天并不遥远。”
“呵呵……不可能的。”
齐硫城冷笑着看向远方。
“当然，还有你，虽说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季云泽故意带着几分暧昧的语气说道，却是让齐硫城微微僵直了身体，就连声音也上扬了好几个分贝。
“好恶心啊！你说的那么肉麻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齐硫城的脸还是红到了耳朵根，而他这话，也被周围身穿铠甲，手持长枪的高级侍卫听了个正着，以至于肃穆的表情都出现了些许裂痕。
‘现在的年轻人啊……’
闻言，在十几米开外站着的老城主扭头看了看齐硫城，又看了看季云泽，而后暗自感叹帝国的开放，世风日下，以及人性的泯灭。
而齐硫城旋即也意识到自己出了洋相，不由得更加愤懑了，一副想骂人但骂不出口的模样，气的直哼哼，倒真让季云泽有些绷不住想笑。
而另一边，被蒙上眼睛的十几位囚犯也相继被押送至刑场中心。
“……不是吧，这些都得罪过你啊……你这也太惨了吧。”
许久，齐硫城看着台下的十几人，不禁在一旁轻声道。
“也不全是，只是对他们这些印象比较深刻，要是真按照得罪我来算，那可以说北族几乎所有人都得罪过我，甚至还有你。”
“我？”
齐硫城先是一惊，在意识到对方所指的是对他的流言蜚语，甚至一些恶意谩骂时，他突然间沉默了。
“对不起……”
末了，冷静了不少的齐硫城犹犹豫豫开口说话了。
“对不起什么？你之前说的确实不错，我能走到现在当然是得益于罗坎言，毕竟他是皇帝，我的权力则来自于他，可以说不仅仅是我，帝都的所有贵族的权力都来源于他。”
季云泽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失神。
“或许他的确是喜欢我，又或许他只是觉得这样做很有趣……我无法揣测出他的真实想法，不过我们之间还真没你想象的那样‘亲密’……”
季云泽转而看向齐硫城，眸子里带着些愠怒。
“啊？那还真是笑掉大牙了，我之前还真以为你为了搞这些事情出卖……”
看着季云泽越发冰冷的笑容，“色相”这两个字齐硫城终究没有说出口。
“咳咳……快看，行刑开始了。”
正巧此时那些个受刑之人已然被押至断头台，齐硫城也趁此跳过了这一尴尬的话题。
“城主大人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做啊！”
“还望城主大人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一个好人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
诸如此类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刑场，引得周围无数的民众唏嘘不已。
“城主大人，他们是犯了什么错啊！”
“是啊！要砍头总得给个罪名吧！”
围观的一群人里已经有人开始反应过来，其中不乏还有一些认识这十几个人的小镇居民，他们也不知平日里看似一切正常的邻居究竟犯了什么罪。
毕竟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情，即便他们只是旁观者，也不由得有些恐惧。
“……”
听到这些话，城主擦了擦汗，而后看向正端坐在一旁的季云泽，一脸艰难。
“动手。”
季云泽的声音不大，却是清晰凌冽，如同冬日的寒霜，带着不容置疑。
见状，老城主带着些许颤抖的挥了挥手，台下的士兵立刻领会，继而转身，高声喊到：
“准备行刑！”
顷刻间，围观的民众内部，质疑声与唏嘘声交织在一起，他们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即将上演的血腥一幕究竟因何而起。
“不不不！！！城主大人！！！我一直老实本分！！！什么都没做过啊！！！”
“救命！救命！城主大人您不能乱杀好人啊！！！”
“这一定有误会！！！我要见我娘！！！我要见我爹！！！”
那十几个人崩溃大喊着，其实不经细看便能发现他们大多还很年轻，正值壮年，有的刚刚娶妻生子，有的则还未成家。
他们也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要在今日遭受灭顶之灾。
“唉，可惜了，这几个孩子从前虽然闹腾了点，但近年来也算是踏实本分。”
人群中出现了惋惜的声音。
“说起来我家孩子小时候好像还被这其中的一个人欺负过呢……真是唏嘘，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一个有些年纪的女人抖了抖肩膀。
“嗐，从前都是小孩嘛，打打闹闹这不正常，亏你的还能记到现在……”
“……”
然而，再多的异声也改变不了这些人即将迎来的命运。
‘很好，就是这样……结束一切……’
高台之上的季云泽换了个尤其轻松姿势，他将手肘抵在扶手上，而后撑起下颚，饶有兴趣的观望着这一幕，好似一个期待着好戏上演的看客，波澜不惊的黑色眼眸下是那样夺目，微微勾起的嘴角带着几分不羁。
没人知道他那副惊骇世俗的样貌下究竟隐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
台下的群众里，已经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
“那是……那是……”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望着远处的季云泽有些说不出话来。
“大少爷……”
“什么大少爷……哪来的大少爷，老头，你是年纪大了糊涂了吧？”
一旁的男人有些惊异的看着这精神有些不太正常的老头。
“你这兔崽子才糊涂了呢！你看……你快看……绝不可能认错的……黑头发，黑眼睛，那可不就是大少爷吗！！！”
老头有些气愤，继而有些颤抖着举起手，而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个黑色长发且气度不凡的美人正懒散的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一旁的人讲着话。
那美人极美，可仅是三年未见，极其夺目的外表下是那似曾相识的眉眼，有不少人已经认出了他——
那正是他们北族族长的养子，同时也是北族曾经的大少爷季云泽。
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以上位者的姿态，与周围的人侃侃而谈……
城主站着，他坐着，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那城主一眼，相反那老城主倒是少见的露出些怯懦的神情。
“这怎么可能呢？！我没看错吧？！那真是大少爷？！他没死？！也没逃回那五毒族？！”
一个女人使劲揉了揉眼睛，待看清后不由得感叹：
“这变化可真大啊……”
“是说他样貌的时候吗？！还一口一个大少爷，关键难道不是北族都亡了，他还跑到这里做什么？！！”
一旁的中年男人怒斥道。
“该不会是他从中作梗，要杀了这些人吧……”
“我看是差不多，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些个人都是曾经欺负过他的，他倒是记仇。”
这些人看着季云泽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同时也引起了季云泽的注意。
“看起来在说你的坏话呢，要不要把他们这些多嘴的也杀了，如果你没空闲的话我可以帮你。”
齐硫城在一旁提醒道，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
“算了吧，绝大多数拜星帝国人都看不起五毒族，这些北族人对我的偏见一时半会也难以消除，随他们去吧，不然真一个个惩戒起来指不定要杀多少人。我虽然睚眦必报，但也不至于别人偷摸着说我一句坏话我就杀了他们全家吧～那这一辈子杀的人可就多了，怕不是最后要拿个杀神的名号～”
微笑的欣赏着台下的一切，季云泽的话语里满是幽默诙谐，倒让一旁的齐硫城直接乐出了声。
“行刑结束后还留在这吃饭吗？”
“不了，我们直接走，你要是真想吃饭我们在路上找个饭店吃好了。”
二人谈话间，行刑的士兵已然松开了牵动着刀具的绳索，巨大的散发着寒光的刀具自高空五米处落下，带着终结一切的势头，似是要彻底斩断一切。
而那些被束缚在断头台之下的人们，有的还在做着无畏的挣扎，有的已然昏死过去。
临死前的哀嚎声格外刺耳，夹杂着绝望，使得阴暗的氛围在人群中滋长。
‘终于……’
眼看着散发森寒之意的刀具即将遁入血肉，季云泽也不由得隐隐有些兴奋起来，复仇的火焰也在这一刻将他蚕食殆尽。
……
“住手！！！”
“……”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彻在季云泽的耳际，使得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顷刻间，特制的刀具在半空中被一股莫名的极其强大的元魂力量震的四分五裂，化为齑粉。
行刑被迫终止。
周围原本嘈杂的人群也在这一突发事件到来后被吓的当场鸦雀无声，而自知逃脱无望后，最后所有人都屏息凝视，寻找着这一声音的来源。
下一秒，一抹耀眼的银蓝自天而降，显现在半空之上，阳光将他那巨大的冰色双翼映照的璀璨而夺目，好似即将融化的如水般清澈的千年寒冰，通透且散落着如梦似幻的细小的冰屑，在耀阳下折射出金色的微光……
这一幕足以让绝大部分人都为之惊讶，继而艳羡。
那是只有极强者才能幻化而出的顶级双翼——
绚丽夺目，举世无双的存在。
然而那冰色双翼仅仅出现了一瞬，再然后，双翼消散，那强者便也落至众人身前，刑场之间。
这无疑让前一刻还笑意不减的季云泽当即冷下脸来，眼里逐渐泛起深恶痛绝的寒意。
“真是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