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须臾凡世间（9）
龙莫道本想去找龙青枫，但那箫声似是会催眠，仅是一会功夫龙莫道就觉得困意袭来，迷迷糊糊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被一缕香气吸引，看龙莫道起身，龙青枫啃着馒头便数落道：“睡得还挺香，日上三竿我都已经出去转了一圈你终于才舍得起来啊。”
龙青枫往龙莫道怀中塞了一个肉馅饼，龙莫道正是被它的香味吸引，尽管已经很久不曾吃肉了，但他还是忍着馋意先问道：“瞎子，你这是哪来的钱买的肉饼？”
“不要小看我啊，行走江湖总是要有点技艺傍身的好不好。”龙青枫话落，见龙莫道一脸狐疑，知道这小子显然不信自己的瞎话，不由轻咳一声正色道，“今日上街本想算命，结果迎面撞了个公子哥，那家伙嫌我晦气，随手丢给我几枚铜币将我打发走了。”
龙莫道还是一脸怀疑：“真是如此？”
龙青枫挠了挠面颊，刚想回答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就是他！就是他打了我还抢我了的钱！几位官爷快将这个强盗拿下！”
龙莫道看不见，但他知道他们落脚的地方向来偏僻，常人根本不会出现在此，会特意出现在此地的一定是为了找他麻烦，不由问道：“瞎子，门口那个强盗是在说我们吗？”
龙青枫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地上的行李一股脑收起，来不及回答龙莫道一把将他从地上捞起跳窗逃离。
他可不想花费精力应付那几十个壮汉，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
龙莫道能够明显感觉到龙青枫的健步如飞，耳边甚至一刻都没有响起过木棍敲路时发出的声响，后面的追逐声逐渐远去，那些人似乎已经被龙青枫甩开了。
“瞎算子……你……能看见吗？”明明知道不太可能，但龙莫道还是怀疑问道，龙青枫暗道这小子的敏锐，下一刻故作脚下一滑，连人带行李摔出几米远。
龙莫道被龙青枫护着倒也没受什么伤，就是猝不及防的一摔不曾缓过神，倒是龙青枫，手臂被石块划拉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嘶……”龙青枫捂着自己的手臂，心道下次就算摔倒也要摔轻些，凡人的身躯实在太不受打击，如此一摔龙青枫只觉得自己半条命都摔折在了这里。
龙莫道比龙青枫更加紧张，连忙摸索龙青枫的手臂，当触碰到一抹不断流淌的血痕吓得他一哆嗦：“瞎子你没事吧？”
“你觉得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龙青枫没好气回道，试图站起身时发现自己崴了脚，心中再一次刷新了对这副残败不堪身体的下限。
龙莫道听不见龙青枫心中所想，连忙爬起身将龙青枫支起：“瞎子你还能走吗？”
“崴脚了，走不了。”龙青枫无奈说道，反正身后那些人已经被甩开，本想就此坐着歇息，却不想龙莫道摸索着将周围的行李一一捡回，看他小小身体来回折腾的模样，龙青枫终究是于心不忍顺手，一瘸一拐上前将他身上的行李拿了过来。
“你走你的路，我跟着你。”龙青枫道。
龙莫道摸索回那根破棍子，另一只手拉着龙青枫，二人无言，彼此之间只有木棍敲击地面的声音在不断回响。
良久以后龙莫道终于问道：“今日得罪的又是什么人？”
毕竟人家已经是找上门来，对此龙青枫便也不再隐瞒：“今日出门算命，那家伙找我算了一卦，许是觉得我是瞎子看不见，不结账便要离开，我便直接上去抢了他的钱袋。”
龙莫道更加不解：“如此说来错不在你，我们跑什么？”
龙青枫笑着拍了拍龙莫道：“小莫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真正去感同身受弱者，大部分人对你的施舍可能出自同情，或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且这只是在不与他们产生利益冲突的前提。”
“若是有利益冲突呢？”
“弱者就是祭品。”龙青枫笑道，“小莫道，你要明白这世间无论是道理、规矩还是历史，它们通常都是强者缔造的。那家伙估计来头不小，若是被他抓住，我们这样的弱者有理也说不清。不会有人在意我们的死活，他们在意的只有我们的死活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龙莫道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那你既知他来头不小，为什么还要惹他？”
“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龙青枫道，“做人不能总是吃亏，不然就会有吃不完的亏，也不能总吃苦，不然就会有吃不完的苦，当然，前提是你有这个把握脱身，否则我们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龙莫道认真判断脚下的路，许久之后才说道：“瞎算子，我想好好学习卜卦算命。”
龙青枫微微偏头看向龙莫道：“怎么，之前你不也有好好学吗？”
龙莫道摇了摇头：“那是我还看得见的时候，现在我看不见了，自然也无法像最初那样了。”顿了顿他缓缓说道：“万一……我再也看不见了呢。”
龙青枫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化作一抹浅笑：“好吧，既然小莫道想学，我便勉为其难好好教导你就是了，不过……”
“不过什么？”龙青枫话到一半没有再说下去，龙莫道不得不追问。
龙青枫笑意盎然凑近了龙莫道几分：“现如今你也不一定非要会算命，如我方才所言，你完全可以将自己当做一个弱者，以此来博取旁人的同情，你想想，一个小瞎子和一个老瞎子相依为命……”
龙莫道向来自食其力，闻言不等龙青枫把话说完，当即不满将他一把推开，下一秒耳边便传来龙青枫“哎呦哎呦”的叫唤声，他本不想理睬，可奈何龙青枫叫唤得实在厉害，刚往前走没两步的脚步不得不再折返回来。
“少出那些馊主意。”龙莫道将龙青枫拉上，“我是绝对不会干的。”
“小莫道，不学会适当放低姿态也是很容易吃亏的。”龙青枫并不介意方才龙莫道推的跟头，被他拉起来时仍旧是笑嘻嘻的，“比如现在，你若不放低姿态应允我，我又怎么会教你这些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