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从袭杀玄武，到袭杀真武，这表面相似的一个背景，实际有一个最大的不同。
不是玄武之形和人形的区别，而是天界是处于混沌时期还是已经有了四方之帝的本质区别。
天界是开辟于天帝之手还是天道之手的本质区别。
是四象飞升而立四极，还是四象降世以演世间？
这是话语权的争夺。
更有意思的是，在这新旧画风之变里，楚戈还插入了一个细节。
一抹黑气在天帝眉心隐现，那是被“域外天魔”侵袭的标志。
好好的天帝为什么会“造反”？因为域外天魔引发的。这就是现在的天帝精分的由来，同时还有所隐喻。
域外天魔哪来的呢？
现世的某些人，岂非域外天魔？
完整的逻辑闭环，把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
秋无际终于知道为什么初写天界的那几天，楚戈会累成那样了。
这新旧覆盖中的极限撕扯，精气神的过载负荷，远非外人所能想象。
天帝不是简简单单就被折磨成精分的，如今的形势来之不易。
老公好棒……
两人的精神潮水般退出时空，回到了当前。楚戈轻抚“不周山”，低声道：“原先我尚不能完全定论天地之变是否按照我的安排去走，如今可以定矣……从这个角度去看的话，在全新的定义里，天地四极早就已立，根本不需要鳌足支撑，这是脱裤子放屁。我当把此足收回，还给玄武。”
秋无际“嗯”了一声：“需要帮忙么？”
“输送一点法力给我，否则我怕我的精神顶不住，做到一半就要回家了……”
秋无际灿然一笑：“好弱的天道。”
楚戈点了点她的鼻子，秋无际皱了皱鼻子。
说是好弱，其实已经是“你好厉害我一定要想办法膈应你一下不然会觉得我好菜嘤嘤嘤”了……
她微微噘着嘴，握上楚戈的左手，输送法力。
长期双修，两人的法力兼容性简直就和一个人的没什么区别，来之即用。
楚戈伸出右手，轻轻摁在山体上。
最弱天道，一念能让别人火焰失效，能充笔记本电量，能把朱萌萌衣服变成丫鬟……但要把这横亘千万里、高与天齐的山峰变回原鳌足之形，实在还是超出了能力范围。
尤其天帝是不会让自己“斩鳌足立四极”的模板崩溃的，天帝之念在狂暴干扰的前提下，夫妻俩合力，依然艰难无比。
两人的额头都渗出了汗水。
必须趁此机会，一旦精分天帝不再精分，此事就再也没有机会。
就差一点点……再有个帮手就好了……
天道之念落在了炎千烈身上。
…………
炎千烈踏入了“四方天井”。
所谓四方天井，无非鬼宿四星。“四星册方似木柜，中央白者积尸气”。
天之尸气，可比人之尸气恐怖多了。
周围有之前误触此地的魔徒们，此时已经化为脓水，连片衣角都没剩下来。
炎千烈心知这实际是属于朱雀所辖的生死之命、灵魂接引、控尸之能，那是天神之司职、天道的规则，别说这些人了，即使是自己也不能轻触的。
但自己有《南极长生帝经》，经中所载，便是予以自己操控的钥匙。
天道一环一环，已经安排分明。
炎千烈默默运转帝经所载，身后室火猪等人眼睁睁看着那团巨大无匹的积尸气开始缩小，成一团小小的浓雾状，落入炎千烈掌心。
那小小的浓雾之中蕴含的死气，老远一看就让人胆战心惊。
操控了此物，尊主这还不天下无敌？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炎千烈沉吟片刻，居然伸手一挥，小小的浓雾直送上天。过不多时，便见天上鬼宿之间隐约出现了一团积云，竟是把到了手的积尸气送回天上去了。
室火猪瞪大了眼睛。
这人怎么回事，还拾金不昧的吗？这是能让你天下无敌的宝物啊！不要给我啊呜呜呜……
炎千烈望天半晌，忽然道：“室火猪。”
室火猪忙道：“小的在。”
“我本来以为你这名字是绰号……如今发现，这是你本名。”
室火猪：“……”
炎千烈道：“你本为北方之宿，真武所属顶级星君之列，起码也是玄仙后期的水准，为何没落至此，连我都打不过？”
室火猪默然半晌，低声道：“尊主莫非已经完全得到了南极之帝的传承？为何如此肯定。”
炎千烈道：“你只需回答，本座没让你反问！”
室火猪叹了口气：“真武已逝，群星无依，要么依附于天帝，要么散落于四方。天帝代行天道之职，不能依附者自然失去原先的力量。我为火宿，南行至此，无非是为了看看朱雀之炎是否能让我重新崛起罢了。”
“不依天帝者为魔？”
“……另一方面，也是长期险恶之境，脾气变了，我以前憨厚，吃了大亏的……”
“你在北方之城，见到秋无际时，说的一些话是否有意漏给她的？”
室火猪很是无语。
本来以为这些飞升者各自对立，起码这正魔两分就非常明显，自己其实是两头下注。如今这么一看，你妈的，我和秋无际说了什么你都知道，这两人明明沆瀣一气，就是一伙的。
对了……如果有人能让正魔一伙，那人是谁？
室火猪彻底明白了个中道理，没再隐瞒，直接道：“秋无际像是真武之传，严格来说，我是她的下属，如果她真能重掌北极之天，我愿回归麾下。还望尊主莫要怪罪……”
炎千烈面无表情，心中暗道天道你大爷的，这偏心偏得光明正大，我还不好意思说什么，显得小气。
算了，他淡淡道：“室宿离宫，帝王别苑也；北落师门，北方御林的南方之门……你的司职从一开始就被命定了，天道还是很有点意思的……”
室火猪：“……”
炎千烈道：“此时北方正值天变，需你援手，去吧。”
说着伸手一点室火猪的灵台。
室火猪浑身一颤，万千思绪涌入灵台，失去了的室火之职纷至沓来。
朱雀魂火，引领前世今生，牵引天人之宿，再度相合。
南方朱雀星宿仿佛睁开了眼眸，送上天际的尸云仿佛替死去的朱雀填补了混沌识海，头眼之处，鬼宿灿若炎阳。
而与此同时，北方星辰室宿也缓缓亮起了璀璨的光芒，仿佛觉醒一般。
一抹星火从天而降，落入北冥之海，仿佛替此地的真武复苏加入最后一抹护卫之力。
于是北方地水之间，有了缺失的火焰。
南极北斗，交相辉映。
天帝的顽抗再也承受不起，开始消退。
玄武之灵渐渐有了苏醒之兆。
“轰！”
不周山骤然燃烧而起。
看似坚实无匹的山脉好像正在融化，开始缩小，慢慢化成了一只鳌足，悬于北极的虚空。
北冥之海如瀑倾泻而下，却没有终点，没有目标，仿佛一个流转，回归银河。
不周山折，北天柱消失，却根本没有动摇地陷天倾。
此界根本不需要天柱！
北方如此，南方也一样。
炎千烈盘膝坐在“天井”之中，朱雀头眼洒落的光芒与他构建一体，他的眼中也出现了上古之战。
那时的朱雀陨落之景，楚戈安排他来寻找的最大谜题。
四方天井和真武宫殿的南斗之井极为相似，一样的呼应天上星辰，一样的移星换斗新旧交替，此时的炎千烈看似坐在天井，实际在室火猪等人眼中已经消失了。
到的是南天极。
见到的也是旧版朱雀被围攻的样子。
但和玄武略有不同的是，朱雀是最后一个被围攻的对象，此时的青龙玄武白虎都已经被处理了，天帝佛祖道尊三人组已经开始为了将来谁主沉浮而做后手准备。
不再那么齐心，各有谋算。
炎千烈惊讶地发现，佛祖悄悄救下了朱雀一抹真灵，天帝道尊居然都没有发现。
而朱雀之躯被轰得七零八落，同样因为属于世界构建的关键四分之一，以此世规则内的力量根本无法磨灭，还是被老办法，放逐到了现世。
结果可想而知。
青龙是完整身躯穿越，都被空间乱流挤得血肉尽失，坚硬无比的骨骼都有碎片散落，趾骨都崩到日本海去了。
玄武骨骼比青龙牛逼，倒是没出纰漏，那血肉也没了，也只有骨骼。
朱雀本身就不以身躯强硬见长，那是连骨头都分崩离析。
不过朱雀有一个优点，它完全可以是纯粹的火焰具形，根本不需要身躯。见势不对，索性直接燃烧身躯，化为无尽星火，广布人间。连带着不同司职不同属性尽数散开，也是朱萌萌得到命运因果异能的直接原因。
“为何救我？我只余一抹真灵，已经没有什么能力了。”
尘埃落定，天帝道尊都已散去，被佛祖偷偷救下的一抹朱雀真灵正在问佛祖。
佛祖答曰：“于心不忍。”
“我要实话！”
“我说因果，你也是。我说涅盘，你也是。我渡魂灵，你也是。你我之意相合。”
“想继承我的神职？”
“实话说，我不需要继承你的神职……当然你若不在，这些神职就是我的，但这不要紧，我之所司，超越于此。”
朱雀真灵也不知信没信，冷冷道：“我不管你藏了什么目的，只想再问一句，你们袭杀我的缘由，真如此前之言，是天道所命？”
佛祖慢慢道：“我们在天道之内行事，此事却无干涉。非天道之命而何？”
“好！好！”朱雀暴怒如狂：“好一个无情之天！”
炎千烈知道自己继承的魔意是怎么来的了，暗自叹了口气。
怪不得朱雀是最恨天道的一个。
毕竟佛祖这句话贼特么有道理。
朱雀哪知道天道那时候只是构思期，世界由混沌自我演化的“太古”之时，他自己啥都不知道啊。
楚戈也通过炎千烈的视角看见了这一切，恼怒异常。
这秃驴尼玛的……你给老子等着！
随着朱雀的暴怒，景象开始扭曲，旧天界场景散去，新天界场景覆盖。
被围攻的从朱雀之形变成了一位额头有着火焰之纹的红衣女子……南极长生大帝。
炎千烈神色抽搐。
任谁也觉得南极长生大帝是个白胡子老爷爷，怎么特么是个女的？面貌还模糊不清。
被佛祖救下的真灵也从鸟形变成了女鬼模样。
女鬼正在对佛祖道：“你救了我这一抹真灵，能瞒过天道？”
佛祖道：“你如此虚弱，应该是有办法的，让他感应不到朱雀之意即可。”
女鬼沉默片刻，问道：“你掌轮回？”
佛祖道：“不错……不过这与陛下无关，陛下永世不灭，自是无需轮回，重塑躯体即可。不妨随我前赴佛国，我自有菩提……”
“不用了。转世蒙昧，方可规避感知，他才彻底找不到我。”女鬼切齿道：“我自会重新修行，届时灵识觉醒，倒要看看人界到底有什么好处，要让他屠戮我等，绝地天通？”
佛祖愕然。
炎千烈秋无际也愣住了。
她该不会投胎去了人界？
秋无际转头看楚戈，楚戈神色认真无比，仿佛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他有布置？
佛祖有些为难：“陛下，如今天人之桥已经断绝，我要送你轮回也有难处，只能做到勉强投放，无法精准控制想要之处。”
言下之意，妈的轮回之后我就找不到你了，白救你一场！
女鬼看了他一眼，冷然道：“你其他神通尚可，论及火焰之能，不是天帝与道尊的对手。我的火焰司职可以借汝使用，以作交换。”
这就是朱萌萌感应到的，佛陀的莲火之中，朱雀之火似乎与佛陀是“同事”“合作”的关系。
或许也与东南亚的寺庙之火有关？
佛祖斟酌许久，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终究还是答应了这个交换，只是道：“我把话说在前头……经由我手而轮回，你或许必须修佛门功法、又或者是借用佛门至宝才能重新踏上仙途，其他一切法门都可能死于非命。”
女鬼低叹道：“你终归是想收服于我。”
佛祖默认不答。
女鬼道：“动手吧。”
佛光闪过，女鬼跌落天人之桥。
佛祖倒没胡说，天人之桥一过，他就再也无法掌控女鬼的去处了，投胎纯随机，所以才要预留必须与佛相关才能修行仙道的伏手，不致脱缰。
炎千烈瞪大着眼睛，眼睁睁看着一个普通人家里的女婴降世。
凡人认不出大人和婴儿，到了炎千烈的修行，那是一眼就看穿了本质。
这个女婴分明是青焰。
炎千烈彻底宕机，精神波动闪过，已经退出了时空回溯，再也看不见后续了……
但后续好像也不用看了……
因为朱雀一点真灵转世，虽然失去前生记忆，但天然与火有缘，又有魔意，入了火狱宗简直理所当然。
然而因为不是佛门功法，所以死于非命，灵魂还惨被逆徒炼化带在身边，想再度轮回都没门。
但青焰的复活，用的是弘法寺里的莲台，所谓的佛门至宝……于是重修第二世。
秋无际豁然转头盯着楚戈：“你安排的？怎么做到的？”
楚戈深深吸了口气：“不是。这的的确确是纯粹的巧合，但在我知道朱雀之火与佛门挂上关系之后，心里就一直有所怀疑，与佛门相关、火修、女性、朱雀魔意、以及我命定的南极之帝接班人炎千烈……全部条件吻合的，只有一个人，如今只是得到了验证。”
“怪不得你一直不认为萌萌是朱雀转世，哪怕她表现很像……原来你心中早有其他猜疑……”秋无际低声道：“之前你说，朱雀不可能彻底散得干干净净，必有一个核心残留，看来就是这了……”
两人心中都怪异无比。
朱雀深恨天道，青焰却是天道舔狗。
当然此时青焰还没恢复前世记忆，其实即使恢复了也只是一抹真灵，由于法则凋零，远远算不上真朱雀……但恢复记忆之后，她会如何？
“狗日的！”魂海之中忽然炸起炎千烈气急败坏的传念：“你不要告诉我朱雀是青焰！你安排了个犊子，会不会写书，你抹杀我我也要骂你，草你奶奶！”
“……”楚戈叹了口气：“你激动什么，朱雀是青焰有什么不好吗？你在人界承青焰衣钵，在天界承朱雀衣钵，这是缘。头疼的明明是我，好好的信徒要反我，我这次还必须让着……”
“缘你奶奶！”炎千烈气得跳脚：“她恢复记忆之后，还是不是我的青焰，还是不是啊！那和被夺舍有什么区别！”
“你在意的是这个？”
“废话！你让你家秋无际觉醒个前世试试，管她前世多牛逼，你忍得了吗？”
楚戈摇头道：“新天界的安排，你居然还没看明白？四象将全部作为星宿归位，不会存在于世间。青焰的朱雀之意，是必须剥离出来，和其他的朱雀法则一起送上星辰的。届时青焰最多接收朱雀的部分传承，不会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