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们想借那条鱼用一下。”寒言息主动道。
本来还在斟酌着应该怎么开口的时汨松了一口气。
陈尘闻言靠上了门框，双手抱臂道：“我刚才把他的两条胳膊都卸了，估计应该是不太方便。”
时汨瞳孔一缩，脑中莫名浮现出某些画面，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下意识就伸手捂住了嘴巴。
陈尘见到时汨的反应，又紧接道：“别误会，他的胳膊早就被人给卸过了，如今不过是假肢，我卸下来也是方便治疗，担心衔接口有感染。”
时汨信了，就凭那条鱼气息微弱成那个样子，抓她的时候还臂力惊人，便不正常。
这很符合仙侠文的世界观，胳膊随便换，甚至用了谁的胳膊，就能获得和谁相同的效果。
时汨本来想说算了，再想想其他办法，结果寒言息已是先她一步开口道：“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陈尘原本靠着门框的身躯立时就直了起来，抱臂的双手缓慢放下，模样有些微妙，也不知是忌惮，还是害怕，语气硬中带软，软中带虚：“借就借！我还怕你不成！等着。”
便听砰的一声，那门被重重摔上。
紧接着屋里就再度传出含糊不清的咿咿呀呀声。
良久，茅草屋的门重新打开，一条穿着村妇装，披头散发，面色惨白，宛若被掏空的鱼被推了出来，趔趄两步，险些栽倒。
随后一把取出口中被塞的破布团砸到地上，一副愤恨的模样回头看去。
而就在他转头的功夫，门已被重新关上，又是重重一声响，伴随着陈尘略显不耐烦的嘱咐声：“你最好在午时之前回来，胳膊只是暂时接上去的，管不了多长时间，五脏六腑也不宜过度颠簸。”
散灵在心里发誓，迟早给这庸医一点教训，便又将脑袋转回了前方，看向院子外面那份外眼熟的一男一女，走过去道：“找我做什么？”
“是这样的……”时汨简单说了说事情的原委。
“我为什么要帮你？”散灵乐了，他看起来像是什么大善人吗？
时汨想到寒言息在路上对她说过的话，哪怕拒绝也没关系，抓住对方的把柄就好了，至于把柄，寒言息也对她给予了充分的暗示。
老实说，这把柄挺明显的，但若无人提醒，她也想不到那上面去，更想不到可以用来威胁人。
其实她很奇怪，为什么寒言息不能明着说，非要引导着让她自己猜，好像生怕被她发现了什么一样，她还用发现吗？
整理了一下大脑，时汨觉着，直接拿把柄威胁多少有点不近人情，而且只是帮她一个小忙而已，没必要把关系闹得太僵。
迟疑了片刻，缓缓道：“因为我救了你，若非我为你找来大夫，你便只能等死，还因为你的项上鱼头，你重伤逃至此地，想必是有人追杀吧？若我做点什么将那人或者那些人引来，你觉得如何？够让你帮我了吗。”
散灵一愣，他没想到，这小丫头看着单单纯纯，心思却不单纯，还知道软硬兼施，先说明救命之恩再威胁他，多少带点……等等，上列三君？！
他突然想起了陈尘的提醒，这里有他得罪不起的人物，难道说，这丫头当真就是那上列三君中的一位吗？
可上列三君不去过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日子，呆在这种穷乡僻壤做什么？
体验民间疾苦？都到那个境界了，什么疾苦不明白，还用体验吗？这多少就有点胡扯了。
倒是听闻千年之前，上列三君间起了矛盾，不过这方面的消息很快就被全面清除，再无后续，难道传闻为真？
散灵一边思索着，一边推开了篱笆：“好，我帮你。”
三人重新启程去往后山，路过王婶家的时候，沈嫣然正好从家里偷溜出来和他们撞上，得知他们要去后山找山泉水以后，一起同行。
“阿汨，你找山泉水做什么？那荒郊野岭的，就算带回来估计也够费劲儿，如果是需要水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在村里的水井打？”沈嫣然双手背后，一步一蹦，倒着走在时汨旁边，全然已经回复了活力。
时汨想了想，神秘一笑道：“你相信我可以把山泉水引到村子里面来吗？”
沈嫣然脚步一顿，转回正面重新跟上，挽住时汨的胳膊两眼放光道：“听着好有意思的样子！带我一个！我可以给你帮忙！”
“好。”时汨直接来者不拒，她现在正需要帮手，既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那自是不要白不要。
寒言息则是在思索，现在的时汨身上没有任何神力，难道是要靠人力做到这种事吗？
可转念一想，人类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变迁，哪怕没有任何神力，也在不断地从无到有，做到了很多原本只有神力才可以做到的事情。
也是，凡事都是从无到有，还不存在，却不代表就是做不到，只是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
散灵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默默跟着，如果这丫头当真是那上列三君，什么事情办不到？莫说是将山泉水引到村子里，就是移山填海都在一念之间。
可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为什么寻水源这种小事情要来找他帮忙？法力受限？还是法力尽失？
一路来到山脚下，时汨止步看了散灵一眼，散灵心领神会，很随意地伸出两指并拢，笔直斜在嘴前念了一段什么，指尖霎时金光大作。
便见他往前一指，轻喝道：“去。”
那金光转瞬便脱离指尖快速冲入山林消失无踪，是想追都追不上的那种程度，让刚刚踏出一步准备跟的时汨一顿，疑惑回头道：“那是什么？”
“探路的，找到了有水的地方就会回来给我们带路。”散灵说着，便就近靠到了一棵树上开始闭目养神。
寂静中，沈嫣然的目光从时汨身上挪到了一路都沉默不语的寒言息身上，最后又挪到了正靠着树闭目养神的某鱼身上，秀眉微蹙道：“阿汨，那个叔叔婆婆婶婶是谁啊？”
叔叔婆婆婶婶？时汨顺着沈嫣然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
嗯……村妇的穿着，柔和的面容，却有着一口张扬的男高声，沉默了片刻，凑到沈嫣然耳畔，时汨小声道：“昨天那条人鱼。”
沈嫣然的面色顿时一变，错愕大喊道：“他是那条人鱼？！已经好啦？那他的鱼尾巴呢？”
时汨赶紧捂住了沈嫣然的嘴巴：“你小声点。”
她总觉得这条鱼是记仇的性子，如果让这条鱼知道沈嫣然叫他叔叔婆婆婶婶，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
结果看过去才发现，某鱼目光已经落在了她们两个的身上，带着一丝丝危险的气息，背离开了树，满脸阴郁地向她们走了过来。
时汨将沈嫣然护到了身后，强装镇定道：“你想做什么？”
而寒言息也在下一刻挡到了她的面前。
某鱼这才止步，眼眸微眯。
时汨看不到寒言息的表情，但是可以越过寒言息看到某鱼的表情，似乎有所顾忌，一副想动手又不敢动手的模样。
猜测着，难道是寒言息霸气侧漏？把场子给镇住了？
实则，某鱼只是因为这一拦，恢复了些许理智，开始细细思索起来，目前还无法确认这位神君的身份是真是假，若是真，哪怕法力尽失他也得罪不起，断不能贸然作死。
“明明昨天就见过了，却还不知诸位如何称呼，想着互相认识一下。”散灵语气如常，满脸的阴郁已是消散无踪。
好台阶，时汨当即接下，挨个把他们三个的名字都介绍了一遍。
只是介绍到身后的沈嫣然时，发现那张小脸儿上没有任何名为害怕的情绪，反倒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在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正直直地注视着某鱼的方向一动不动。
时汨觉得有点不对劲，待某鱼重新回树边靠着以后，方才小声问了一句：“嫣然，怎么了？”
沈嫣然却是抓着她衣袖的手明显一紧，支支吾吾道：“阿汨，我觉得……我好像很早以前就认识他了。”
“很早以前？”避免出现什么问题，时汨将沈嫣然又拉远了些，并偷看了一眼与某鱼之间的距离，确定够远以后，才继续问道：“怎么认识的？有没有可能是认错人了？”
沈嫣然摇头，有些不知所措道：“我不知道，只是刚才他走过来的时候，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和我的某一段记忆重合了，但那段记忆中的人不是我。”
时汨直呼好家伙，又看了一眼某鱼的方向，想起了一些关于灵三千的剧情。
说是一直在寻找着前世的恋人，是他耗费千年才为恋人换来的一次转生机会，结果上穷碧落下黄泉，到了结局都没有找到。
如果这条鱼真是灵三千的话，那沈嫣然该不会就是……
这也太惨了吧，原文中的村子被寒言息屠了个干净，灵三千要找的恋人就这么嘎了，他本人还不知道，还一直找到了结局，甚至还给嘎了他恋人的刽子手打长工？
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连身份都无法确认，但也八九不离十了，当一切都能对上之时，用巧合就只能是自欺欺人。
因为恋人已经嘎了，所以才找到了结局都没有找到，这作者也太狠心了，竟然还藏着掖着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