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升仙但成英灵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道高亢明净，嗓音宽厚的声音从殿外响起，殿外被推开，只见来者，黑发灰髯，修眉厉目，一身灰色道袍，双手空空，白袍紫鞋，约摸个三四十来岁。
“当年，让你侥幸逃脱，没想到，如今竟在九灵山归根，真是胆大。”
来者便是玄宗之主一一班彧。
“你这个伪君子！当年之事，你还敢提？！若不是你，我的几个哥哥姐姐，又怎会魂飞魄散，在这世上彻底消失！我每时每刻无不想把你抽筋拔骨！”
其实，‘白玉狐狸’不仅仅指一个人，而是一个代称，实际一共有九个人。
“明明是你们这些面目可憎鬼物有错再先！”
“我们有错？”她仿佛听到什么荒唐的发言，仰天大笑，笑得凄厉，脚步都有些混乱，身子不稳，仿佛是喝了一点酒，随即，冲着眼前之人大吼，“你放屁！明明是你自己有病！那人的死……”
“闭嘴！”班彧似乎是不想当着众人面前，扯起当年的往事，迅速走来，抽出软剑，剑尖对着那人的眼睛，只有几厘之距。
“班道长，真是年纪大了，小小的软剑又能伤我何。”
下一秒，忽听，刺拉一声，那人的胳膊处赫然余有一个黑色的裂口，裂口渐渐扩大，鬼气溢出。
“一如既往的没见识！”剑尖下移，游走在她身上，最后停在她的右胸处，微微一顶，但都没有刺破衣裳，“我记得你说过，你们九兄妹原本是山间狐狸，狐狸通灵，颇是灵性，一天，你们舍命救下一人，阳差阴错之下，因获仙缘，仙人点你造化，赐于半颗灵脏，这心脏没了，你便魂飞魄散吧？让我猜一下，这颗心脏在右胸这。”
她怔住，随即狠狠瞪着班彧，攥紧拳头，作梦也想不到当年好友之间的交谈，会成为如今的致命刀！
“就不该……不该的一一你这种人，为何不去下地狱！非要去祸害人间！行啊，魂飞魄散也好，在轮回道上，遇见你，也是恶心，我们永生别见！”
剑尖抵在她胸口，但迟迟没有更进一步，班彧沉吟片刻，开口道:“我不想杀你，你只要告诉我，我儿子班嘉的下落，你就能在这九灵山，长枕无忧。”
“长枕无忧？哈哈哈……听起来都是美好。”语调急变，眸中染上冰绡，声音透着几分疯狂，“不可能！我死也不会告诉你儿子的下落，我也要你尝尝这失去亲人的滋味！”
“不过，我倒是好奇，你的两个宝贝儿子可都在我手中，你只要一个？”
班彧紧抿着唇，“雪灵。”
一声雪灵，让她怔住，有那么几分失神间，叫她忆回当年那段快乐的时光，事情还未发生，那人还没有死，他们也还未反目成仇。
“雪灵，我知道你恨我，但你念一念你雪霁姐姐的情上，你告诉我，班嘉在哪？”
不过，她似乎除了雪霁姐姐四个字，什么也没听见，小声念叨，“雪霁姐姐？”
随即，眼圈有股酸意涌上，嘴角微扬，自言自语，“对啊，你儿子也是雪霁姐姐的儿子一一雪霁姐姐是世上除哥哥姐姐外，对我最好的人了，我的名字还是雪霁姐姐起的呢。”
“对，雪灵，你告诉我，班嘉在哪？”
可是，雪灵还是摇摇头，“就算是雪霁姐姐也不行一一班彧，当初你杀我们，可想过雪霁姐姐，可想过我们之间的情分，你根本没有想过。”
说完，她摘下白玉面具，洁白的下巴……众人纷纷投去目光，想一探究竟。
“这不就是樵面小女童吗？！”
“你的脸……怎么会这样？！”他冰冷的脸出现几分龟裂。只要了解她的人，都知道雪灵最为爱美，美貌就像她的命一样，放眼全球，找不出一个与之媲美。
“拜你所赐！九狱业火将我的半张脸灼烧一个时辰，更是用玉鞭，将我功力抽走一大半，每当功力不稳时，便退化成孩童模样！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我恨啊！把你千刀万刮都不解我心疼之恨！”她近乎是在咆吼，咆完，又笑了起来，“哈哈哈……不过，没关系一一我借他们的手请你出动，可不是说这些。”
“你打不过我。”
“我当然知道。”她俯首望着胸口的剑，作声一笑，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对准剑迎上去，扑噗一声，胸口晕出一点血丝，还有一种割破气球的感觉。
“吾神在上！我以半颗仙人赐脏，以九灵怨魂为法事，咒他生生世世经历八苦！爱人不得终，爱生不得心；无爱则一生怨亡，无性则舍己为人！”
剑又深入几分，她似乎感受不到人脏刺破的疼痛一一两人的脚下红光闪过，转瞬即逝。
“雪灵姐姐！不好……”急切的声音戛然而止，班谪玉刚踏进大殿，就看到一个身着灰袍的人，将剑刺入她的胸口，雪灵肉眼可见地变得透明。
“雪灵姐姐！”脚下生滑，绊了两脚梦游似的飞向雪灵，接过近乎透明的雪灵，心中浑噩，“姐姐……你别吓我好不好？”
怀中的雪灵，嘴唇翕动，像是要说什么，班谪玉低下头，“姐姐我听着。”
“阿……玉，我美……吗？”
“美！当然美！姐姐是最美的。”班谪玉连忙应声，抓住她的手，“你告诉我，我这次怎么救你。”
“阿玉…无…救，阿玉…活……护心丹。”怀中的人化成了一团团雪绒毛球，飘向远方，班谪玉伸手去抓，只抓到了空气，惆怅，无助……人间分离众多。
“咳……咳。”他瘫坐在地上，身子不受住往前倾，双手支在地上，眼前忽现一滩血迹。
世上再无殷雪灵，无人喂他护心丹。
过了一会儿，抬手，拭去嘴角的血，缓缓起身，对上面前之人，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他用着平静的语气道:“恶心的伪君子。”
“你说什么？”
“怎么？是这十五年来络绎不绝的赞赏，令你迷失自我吗？你们都听好了，尤其是玄宗弟子，我让你们好好地了解你们万人敬仰的玄主。这座九灵山一开始不叫九灵山，它叫不归山，外人误入，不终不归，不归山禁止外人踏入，禁止里面的人出去，后来，称为九灵山，是因为山中有九只英灵，它们守卫不归山，守护不归山的村民，村民敬畏，以九只英灵为名一一九灵山！”
“而这九只英灵是九只狐魂，狐狸得缘，化成人魂，誓死守卫，半入轮回，终归成人。有天，一对青年夫妇误闯九灵山，身负重伤，被九只英灵救下，后来，人鬼结友，无为不欢，谁能想到，天祸意外降临，村民们患上一种病，患病者，全身脓泡，疼痒难止，活活死去。当时，所有人都染上了，最后，九只英灵弄来草药，但先给了村民们，村民们用完后，没有多余，只能等明日去采集，熬药，可就在那夜，青年夫妇其中一人，不幸病逝，这个病逝的人就是班玄主的亡妻！”
“班玄主记恨上那九只英灵，带着亡妻出了九灵山，之后，便有那荒唐传闻，人们听风就是雨，自己吓自己，班玄主以伸张正义的虚名，联合左阳的真江道长，围歼九灵山！连一个可怜的女童都不放过！什么鬼娃娃！什么樵面！女孩的半张脸是因为当年患病，腐烂而成！班玄主，你可以积点德吗？”
这段发言，彻底推翻了当年的传闻，往事摊在面前一一班彧神色不挠，放下长剑，灰蒙烟雾成功无误进入眼中，黑眸蒙上烟雾，幽幽不明。
“谪玉，你听谁说这些的？有些事情……”
“不管听谁说，我说错了吗？”头发显得有些凌乱，班谪玉轻一脚深一脚，走得极为悠缓，“父亲，踩着九灵山的人魂，你坐得安吗？”
“她跟你说的，你怎么认识的？你弟弟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我认识她，还是你一手酿成的！弟弟的事……当然跟我有关系，非常……”
“啪一一”
右脸瞬间火辣辣得疼，头一歪，头发顺着右脸垂落，嘴角一股热流，伸手去摸，湿湿的，指腹沾血。
“我不想废话多话。”
“你弟弟在哪？”
“不知。”胸口处多了一处阻碍，抬头望去，班彧再次举起剑，这次剑指之处，却是他的儿子。
“姑父！”秦璇一惊，大步跨至，“姑父，灭鬼不做牢，但杀人要做牢。”
“阿璇，你是警察，我相信你肯定比我更了解法律，《人鬼法则》中第三条就是与鬼勾结的人，做出违法之事，当场枪毙。”
“可姑父这应该归我们管。”
班彧放下长剑，扔在一旁，“你管？行，你好好劝劝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高大宽厚的身影映入眼帘，班谪玉微弓着腰，抹去眼尾的湿意，缓缓伸出袖袍中，冰凉一片，迅速抽出短匕，举过头顶，朝他刺去。
“小心！”
银光掠过，秦璇倾身跨步，伸手握紧刀身，血从他的指间流过，冰凉的刀身糊上一层湿意，小麦色的手背上，像是一块要裂的木桩，血珠扭七扭八地流淌。
一用力，夺过短匕，砰一一他将短匕扔到一旁，周围沉静一片，嘀嗒一一嘀嗒，一颗颗血珠砸在地面的声音，尤甚明显。
哐咚一一，秦璇捂着手，眼生生地望着自己的姑父一脚踹上他，踹飞几米远，潺薄的身体狠狠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紧接着，谪玉捂着胸口，噗嗤一一，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射出，红了衣襟，溅了地板，他像是奄奄一息的霜花，冬末泪寒，春上寒梢。
他谁也不望，独望屋顶，浑噩、模糊，这大殿的灯好亮啊！
“你这孽子！难不成还要为了一个女人弑父！白眼狼！”
视线清醒，耳边的话唤起意识，他扯了扯嘴角，“我不仅是为了她，我还为了整个九灵山的亡灵们，更为了我自己，我再也不当弟弟的替身，也不当你的傀儡，没有人可以掌控我！”
“我看你是疯了不成！下个山把你的魂都下没了！你赶紧告诉我你弟弟的下落。”
“下山？我是顶替谁的名义去下山，你不清楚，你培育我，只是为了弟弟的前途铺路吧了，你可有几分父爱？不，你这种人不配当我的父亲，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