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下雪
转眼腊月初五,夜里北方萧瑟吹来鹅毛大雪,苍梧大地被银装素裹成白茫茫一片。
昨日姜绥总算结业,今天便一觉睡到大天亮,起床时只觉得浑身冻得打哆嗦。她从木施上取下白色狐裘大氅披上,移步至窗户前,推开窗户目光所及全是白色,只远处有些绿色竹叶。
“下雪了。”姜绥伸手去接还在下的雪花,看着它手心融化。
“下雪了!”她惊喜道。
姜绥打开衣柜可惜没有一件大红色的袄裙,白雪红裙完全就像画里的场景,退而求其次只好选了一件藕粉色襦裙换上,发尾绑着一根红色发带。
“福齐,起床,下雪啦!”姜绥把还趴在床上睡觉的福齐揉醒,见它醒来一把抱着出门。
一出门福齐看见白雪皑皑,咻得一下从她身上跳下去,在雪地里撒欢打滚,她就站在回廊上开心地看着。
突然身边递来一样东西,她看了一眼原来是汤婆子,顺手接过来抬头望向衣冠齐楚的辛晏离,似乎还带着些馨香早上刚沐浴过,问道:“今天怎么还起那么早?”
“习惯了,出门在外也要早课。”他看向她的眼睛,见她眼里满怀欣喜。
“有一个词叫及时行乐,现在既然没有条条框框就不必还假装它存在,当然如果你喜欢那就行。”姜绥又把视线移到福齐身上。
“好,我觉得欢喜。”
“好饿,早上吃什么?”姜绥每日最烦心大概就是吃东西,不过最近也少了点这些烦恼,因为辛晏离基本上包圆了。自从他学会做饭之后,主厨成了他,姜绥反倒是打下手的那个。
“今日做了南瓜粥,可以配小菜一起吃。”他起得早就自己先把早饭做了。
“走,去厨房用早膳。”
辛晏离先她一步站在阶梯上,撑着一把伞等她,待两人肩并肩并排踏入雪中,脚踩在积了几寸厚的雪地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雪上空留下一大一小一深一浅的足迹。
用完膳后,他们又进了书房,这两个月他们基本都在这度过,辛晏离从最简单的天干地支教起到后来算术推演,给她构建了一个道修修炼理论基础,最后十几日是寻物课,姜绥漫山遍野的跑来跑去找东西。
书房内的火炉烧得很旺,为了房间采光窗户全是用的琉璃,从里面看外面的景色丝毫不受影响。
姜绥取出红薯扔进炭盆了,然后将茶壶架上铁盘,这样就一直有热茶喝了,她饮一口热茶,与辛晏离闲聊。
“辛晏离,三日后我就要参加入门考核了,之前约定好的我做你的内应,帮你寻找线索,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了解,要从哪开始找?”姜绥算了算时间不多了,辛晏离却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那好,我先把前因后果跟你说一遍……”
辛晏离将之前的经历和他掌握的线索和姜绥捋了一遍。姜绥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她的事,她只是想上去打听消息还被利用设了这么一个精妙的局。
“你还记得当天你们座位分布图吗?”她也推测那人是看到她背篓里的荷花才想到这么一个局的,第一时间能看到她那个人更可能是坐在靠窗的位置。
“记得。”辛晏离去书桌前把当时的座位图画了出来,每个位置上坐着谁也清晰的写着名字。
“好,有名单就行了,后面我会多注意上面这几位的。”姜绥取过纸张,仔细记着上面写的名字。
“辛晏离,雪停了。”
书桌紧挨着窗户,之前还如柳絮迎风一般扑簌簌下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好可惜院子里没有红梅,不然红梅映雪围炉煮酒简直一大美事。”
院子里只种了几棵竹子,绿叶郁郁葱葱也很好看,但终究没有红花更有冲击力。
“我储物袋里还有一壶好酒,你要尝尝吗?”辛晏离说着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壶上好的秋露白。
姜绥并不常喝酒,只是想到古诗词中的场景有感而发,她酒量不行酒品不错,之前和同学朋友聚餐时总会需要喝几杯,只不过两三杯下肚就醉了,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她对自己很了解之后就不会再喝。
“好,这是什么酒。”
“秋露白,味香清冽,酒质纯正,气味芬芳。”
姜绥把烤好的红薯拿出来,酒壶放在架子上炙烤,一边吃着红薯,一边欣赏窗外的雪景,好不惬意。辛晏离却不知在桌前画些什么,带她走进一看,原来是一副窗外雪景图,只不过画上多出几株梅花,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原以为你只是字写得不错,没想到作画也有一手,你们道观什么都教吗?”
“青阳道能人义士很多,除了修炼课程会专门教,其他君子六艺都是师父帮我找的老师。”辛晏离的师父对他可谓是尽心尽力。
“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帮我画一张福齐的小画,之后可能好久都见不到,只能堵物思人。”
正提到福齐只见它一个飞铲窜进书房,浑身裹满了白霜,兴奋得不得了。姜绥用帕子将它围住抱起,细细擦拭身上的雪。
“好,你抱着它坐在那。”辛晏离指了指一边的凳子。
与室外冰天雪地不同,室内暖洋洋的,静悄悄地只听炉火噼啪声。
福齐玩疯了,现在趴在姜绥的腿上累得直打盹,姜绥目光温柔,轻轻抚摸它油光水滑的毛发。
辛晏离中途还画废了一张纸,重新帮福齐画了一幅冬日打盹图。
姜绥看了非常喜欢,画中福齐栩栩如生,毛发颜色乃至动作神态都十分还原。最终辛晏离将红梅图和福齐画像都送予了姜绥。
接着两日姜绥都在准备去青阳山的行囊,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基本就是一些保暖的衣物和干粮。
临行前,姜绥嘱托辛晏离照顾福齐,此去短则几日多则十几天,回来还能赶上过年。
“福齐这些天就麻烦你帮忙照顾了,只要给他准备些食物就行,我尽快回来。”
姜绥把福齐递给辛晏离,这还是他第一次抱它,平时福齐只愿和姜绥亲近。
“好,一路小心,我等你的好消息。”
“嗯嗯,绝对不给师傅丢脸。”姜绥想到之前教他学做菜时被这么称呼,笑意盈盈。
辛晏离听到师傅这个称呼不禁失笑,伸手帮她掸去肩头的雪,把帷帽戴起来。
“走吧。”
姜绥转身离去翻身上马,回头和他挥了挥手,踏雪而去。
辛晏离站在朱门前,看着那抹嫩绿色的身影远去,直至看不见她的身影才回过神来,他不知道没来得及关好的书房窗户飘进一片雪花,洇湿了书桌前一张仕女图的一角。
姜绥赶了一天的路,在离青阳山十几公里的小县城临阳落脚,今晚先在这休息一晚明日上山。等她到时问了几家客栈都已住满,看来准备参加青阳道入门考核的人都齐聚在此,问到第五家,总算能腾出一间阁楼给她有个落脚的地方。
她让客栈的伙计将她的马牵到后面马厩去喂,自己去堂厅找了个角落点一碗牛肉面吃。堂厅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口音也是五花八门,隔壁桌坐着两男两女衣着普通,四个人正好对应高矮胖瘦。
体型宽胖的男子正高谈阔论、唾沫横飞说着:“你们听说了吗,此次虞国和祝国的王子公主也来参加青阳道入门考核了。”
“他们几个本国没有拿得出手的修仙宗门,不可就只能不远万里来这进学。”高个男子吹了一口茶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哎,要我说还是九苍厉害,一下有两个这么厉害的宗门。”
“什么呀,外人都说青阳和兼明同属一派,正统在青阳,兼明沾了青阳的光而已,说起来灵岐派才真的不赖,自开山立派开始不过一千五百年,如今的规模已和青阳道不分上下。”
听他们的意思像是说青阳道是老派贵族学院,灵岐派那就是实力新贵,如今两大门派弟子能力不分上下。姜绥记得最后一个飞升的凡人就是青阳道的盈慈真人,距今已经两千多年,比灵岐派还早五百年。这几千年来有多少绝世天才陨落,又有多少宗门大派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
“灵岐宗和岐国王室绑定太深了,都说修仙不可沾染凡间因果,他们迟早要被反噬的,”高个男子故作高深摇摇头。
“你这是知道什么内情吗?”圆脸女子急切问道。
“我只说一点,你们别外传,知道岐国为何扩张如此快吗?”
“难道和灵岐宗有关,那战场上都是杀孽啊,他们不怕断了仙途吗?”
“嘘,可能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姜绥没想到还吃了一口瓜,只不过看他们的穿着可能也是道听途说,她权当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并不细究。隔壁几人又聊起明日的入门考核,尽是一些担忧安慰的话,她也不感兴趣吃完准备回阁楼睡觉。
下午天气就晴了,现在天空挂着一轮圆月,屋顶积了厚厚的雪,阁楼只开着一扇小窗,她刚准备关窗睡觉,就见远处屋子窜出一个白色人影翻出窗外,人影并不明显几乎和雪融成一体。
没多久他出来的房间就开始冒气黑烟,接着一阵骚乱,有人在喊着火了,火势越来越旺,直至半个时辰后才总算灭火,房间内抬出一具焦尸。
姜绥不准备多管闲事,明天的考核最重要,人本就是自私的,只有自己在意的人和事才会尽心尽力,如果只是举手之劳她也乐意帮忙,但这事不用想也知道很麻烦,她还是好好休息迎接明日的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