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回去
钱香林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回去掺和一脚林父的遗产分配，便没多浪费时间，随便收拾了点东西，就打算速去速回。
赵沉却劝她不如在那边多停留一段时日，趁此机会顺带去敲定下老楼宅里的装修。
钱香林先前回南城得突然，钱家老房子的重装暂时搁置了下来，得等她回去确定好装修方案后再继续动工。
早装晚装都是要装的，没道理把好不容易买全产权的老宅放在那不管。
哪怕不住进去，至少也应该把门窗和硬装弄好。
如此一来，这一趟回西乡一两个月怕是不止，或许时间还会更长。
家里的两只猫要是拿去宠物店寄养，怕耽搁太久，它们长期生活在那窄狭的猫笼里住不舒服，别再感染病毒生了病，而宠物托运又常出事故，万一出点什么事追悔莫及。
钱香林实在放心不下，犹犹豫豫琢磨着想把老楼宅的重装推迟。
这就是单身孤寡的不好，没有靠谱的亲朋好友帮衬，只有她自己一个，想异地办些事情都难，而一味地让赵沉帮忙她心里又不太得劲。
他可比她忙得多。
况且他已经帮她找了装修的人，总不好让他再盯着后续装修的事。
说起来钱家老宅是她的，她又不跟赵沉正式确立关系，虽然只要拜托他，对方一定会帮忙，可赵沉不是其他男人，她欠他太多了，钱香林无法心安理得地张这个口，所以一应事务还得她亲自来。
见钱香林为猫的事为难，隐隐还有不想在西乡久留的意思，赵沉心头一动。
他不动声色，温声向她提议道：“如果是放心不下猫，我们不如开车回去，也不算很远，这样也能把猫带着，还能多带些东西……”
包括钱母的骨灰盒。
钱香林把母亲的骨灰盒带回南城后，起初也找了几家名气比较大的墓园，准备买一块离她房子近些的墓地把她母亲迁葬进去。
不过这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办好的事，里头讲究很多。
先要选址，然后请先生去看风水，再要定日子，化锡箔烧元宝……
六月里，南城这些天的天气一直不太好，一连几日都阴阴的，时不时就要下雨。
所以钱香林咨询完以后，还没有来得及去各个墓园实地考察过，母亲的骨灰盒就一直放在客厅柜子中，与遗照放在一起。
她每天都会上香，赵沉住进来以后也会随她一道上。
如今刚好林父去世，钱家老楼宅也彻底成了她的。
没有了任何的后顾之忧，钱香林不需要再担心有人靠拿捏母亲的坟地来逼她赡养，母亲的骨灰盒自然可以重新葬回西郊镇山上钱家的墓圈中，继续与钱家先祖葬在一起。
日后清明节上坟能一起上，共同享用香火，这也是最好的安排。
赵沉的建议颇合钱香林的心意，她没多思量就同意了。
直至看到钱香林点头，赵沉的心底方才悄然松了一口气，望着她的目光中透露出点点笑意，宛如碎光凝聚又浮动。
两人之前的谈话被肖晓君的电话打断，没能说完，他说想为她来南城是真的，想留她在他身边也是真的。
如果钱香林确确实实不愿意留在西乡，只肯待在南城，那他必定会随她来南城发展，但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以及解除西大教师职务都需要时间。
赵沉希望至少这段时间里她能陪着他一起。
而钱香林这次回去一是要处理林父遗产的事，二是钱母骨灰盒重葬，三则是老楼宅重装，所需的时间不短。
他会全程陪同她，帮助她，以及必要时解决好自己这边在西乡的所有事务。
两人收拾完行李，第二天一大早赵沉帮着关掉房子里的水电煤气，又在各个家具摆件上盖好防尘的白布，随即由钱香林锁上大门，他开车带她一起上了回西乡的高速。
短短几日的功夫，赵沉对这套房子的熟悉程度比钱香林还高。
毕竟她只知道电闸开关在哪，掩在门箱里的水和煤气闸门则早忘记了位置。
也幸好有赵沉在，回西乡的这一路上都是他开的车。
钱香林本想请个代驾，但是赵沉并不放心把方向盘交到其他人手里。
她又跟他说换着开，可男人还是不同意。
南城离西乡路途遥远，坐高铁将近七个小时，走高速则更是需要接近十个小时，路程太长又远，连续开车十分危险。
更何况还有钱香林坐在车上。
她刚怀孕一月有余，还不稳当，身子格外娇弱，赵沉不敢拿她和肚里孩子的安全开玩笑。
他特意做了自驾计划，预备花两天一夜的时间带钱香林走完全程，中途在服务站上过一夜。
赵沉准备得很妥当，车里有吃有喝，有水果和下载好的喜剧电影，还有香喷喷的卤味。
钱香林的嘴巴一天就没闲下来过，撸着猫吃着东西，她还边吃边喂赵沉，要么就是同他说说话聊聊天，免得他开长途时打瞌睡。
不过她在孕初期，坐车不过半天的功夫就开始乏力犯困。
上午还好，到了下午基本都是睡过去的。
她脑袋歪着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睡熟后小嘴微张，颊面上两团湿粉红晕，俨然一副酣睡的模样。
赵沉开着车，瞧她睡得香甜，忍不住弯起唇角，抬手把车机导航的声音关小了些。
他眸中满是笑意，心里头更是柔软得像化成了一滩水。
从过去到现在，他最期盼的就是她能一直待在他的身边，不拘做些什么，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她肯好好同他待在一起，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就像现在这样，她在他身旁安心打着盹，他守着她。
等钱香林再醒来的时候，是被赵沉亲醒的。
车子已经停了，在他们即将要过夜的服务区停车场上。
天黑前的晚霞余晖透过挡风玻璃倾洒在眼门前，在她视网膜上落下一片片昏黄色光圈，看不清外景。
钱香林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到了？”
“到了。”赵沉倾身依近着她，眸光熠熠发亮，声音低哑地回答道。
其实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距离西乡也不过再多半日的路程，明天中午时分就能到，到了之后他们还能来得及吃顿中午饭。
当下看钱香林在车上睡得正香，赵沉不忍心叫醒她。
可她睡着的模样太可爱，那样娇乖，那样可人，简直勾得人心痒。
他怎么看都觉得无比欢喜，没忍住偷偷亲了几口。
许是最后情不自禁吻得有些深，不小心把她给吵醒了，赵沉懊恼地想。
钱香林醒来后迷迷糊糊，眨着一双雾蒙蒙的水眸，也没太在意被赵沉吻醒这件事。
反正对方总是喜欢对她亲亲抱抱，打从上回超市那件事之后，有外人在男人尚且还知道收敛，没人的时候直接跟患了肌肤饥渴症似的，非常喜欢贴着她，她都习惯了。
如今寻常工作日，高速服务区里的汽车不多，停车位大多都是空的，也没什么人。
钱香林解开了安全带，打算下车走走运动一下。
她的嗓音软软的：“那我们下去吧……”
然而还不等她伸手去拉车门，并拢的双腿却忽然被一只大手给摁住了。
钱香林疑惑地低头瞧了一眼，随后转过头去看。
只见赵沉一手按着她的腿，一手绕过她脑后，捏住了她的后颈，旋即灼热的唇瓣下一秒就贪婪地吻了上来。
两人依偎得很近，唇齿彼此贴着。
男人的说话声像从胸腔里溢出，连带着与她相碰触的宽阔胸膛都在震动。
他说：“先别动，再亲一会儿……”
赵沉还没有吻够，这是钱香林的第一个想法。
第二个想法是，他好黏人。
等钱香林和赵沉拎着猫包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西面六月份的天气还不算太热，正是节气非常好的时候，晚上睡觉凉爽舒适，至少对于体感偏低的钱香林来说是这样。
不过她下午睡多了，现下吃过晚饭，被赵沉抱着躺在旅店床上良久，都没能酝酿出一丝睡意。
男人的怀抱太热，脚旁两只猫热乎乎的身子又压着她，干躺着挺累人，她忍不住动了动，想玩会儿手机。
谁料赵沉也很快睁开了眼，望着她的眸中一片清亮，显然同样没睡着。
“你还没睡啊？”钱香林略感诧异，歪着头看向他，“我还以为你开了一天的车，早累得睡着了呢……”
“没有。”赵沉笑了笑，亲昵地凑近去亲她的鼻尖。
他道：“我经常开长途，这么点路不算什么，都习惯了。”
钱香林闻言恍然大悟，想起了两人重逢后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就是在西郊镇外的省道上，那夜下着大雨，他好像也是带学生们从外地回来。
她睡不着，又闲着没事，干脆同赵沉瞎聊起来：“那看来你们大学老师也挺忙的，经常需要去各种地方吗？”
“也不是。”赵沉摇头，“院里出外勤的机会比较少……”
可一旦有，若他没什么要紧事，或是其他院系老师嫌麻烦不愿意去，他都会主动帮忙接下来，不论远近。
也正因此，赵沉攒下了一大堆的好人缘。
然而他也有着自己的私心：“我一般有空的时候，会自己出去。”
男人的话没说得太明白，钱香林不明所以，还当他爱自驾外出，随口接了一句：“出去旅游啊？”
不知怎的，赵沉这回没及时回答。
他的眼神有片刻黯淡下来，下意识收拢紧环着钱香林腰背的手，将她一整个拢进了怀里。
男人的力道变得有些大，钱香林觉得不太舒服。
她刚要挣扎，便听赵沉哑着声，继续回她道：“出去找你……”
钱香林抵在他胸前的小手顿了顿，整个人一下子怔愣住了：“啊？”
赵沉亲了亲她，忽地不想再沉默，低低地同她叙说起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他的爱意，必须让她知道。
那一年，在西乡寻找无果的赵沉去北京读研以后，外出成了他最常做的一件事。
没课的时候，尤其是双休日，他经常在学校里不见踪迹，反而校外的每一条大街小巷都有过他的身影。
北京城、附近郊外、周边城市……
她说过会同他来北方，于是抱着这一微小的希冀，赵沉在硕博连读的漫长几年里，基本上把北边大大小小的城市都找了个遍，到处打听她的下落。
甚至在此期间，他害怕钱香林年纪小会被拐，还特意去到各个偏远山村寻人，可就是遍寻不到。
乃至毕了业，回到西乡任职西大后，赵沉也始终没有放弃过寻她的念头。
一有空就往四处各地跑，好像找她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找不到就一直找下去。
好在十二年后的今天，他终于找到了她，把她抱在了怀里。
赵沉说起这些的时候，语调低沉平稳，可听在钱香林耳中，却无异于掀起惊涛骇浪。
万万没想到，当年在她不告而别后，竟还有这样的阴差阳错，让赵沉苦寻了十二年。
钱香林十分无措，也有些不安。
她蓦地想起了赵沉那间公寓里压在他办公桌上的那些城市旧照片，那时她还在纳闷照片拍得并不好看，原来都是赵沉寻过她的证明。
想着这些，钱香林此时此刻莫名不太敢看向他。
她的脸烫烫的，眼也热热的，破天荒主动贴向赵沉，两只手抱住了他的腹部，温软微红的颊面靠放在他的胸膛处，怎么也不敢抬头。
这是一种小意的讨好。
至少赵沉十分受用，他就着两人相拥的姿势，轻轻摸了摸钱香林的脑袋：“以后不要再说走就走了，去哪里起码跟我说一声，好吗，香林？”
男人的话音听起来既没有太生气，也没有很失望。
几乎介于这两类之间，仿佛无奈感会更重一些。
钱香林听着心情不免更沉重了几分，有心想补救，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蹭了蹭赵沉的胸口，小声地说：“好。”
至此，赵沉心底某处空落落的地方才终像被她的承诺填满了似的。
他呼吸沉沉，被钱香林抱住的结实腰线紧紧绷着，一下又一下啄吻着她的发顶，力道深情又温柔。
其他都没什么，只要她不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