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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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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追来

    六月的南城多雨,夜里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钱香林几乎一整晚都没睡好觉,尤其是半夜里阿姨打电话过来求饶哭诉。

    对方一再道歉,话里话外希望钱香林不要跟家政公司投诉她,又说自己丈夫去世得早,自己带着好几个小孩要养,日子过得怎么怎么不容易。

    人家在电话里说得可怜,钱香林也怀了孕,听到这一大通话难免心软。

    其实这个阿姨日常干得确实还可以,仔细本分爱干净,磨合得也不错,不然也不会一请就是大半年。

    钱香林甚至原本还想着等自己肚子月份大了,给阿姨加钱让她转全职住家保姆,继续照料她和孩子。

    不过眼下出了这档子事,阿姨眼看着是不可能再用的了。

    还得费心思另挑可靠的人在身边照顾……

    这年头好的阿姨比好的对象都难找,钱香林想想就头疼得很,怕再请进来个坏心思的。

    但当下一码归一码,她气消得差不多了,勉强原谅了阿姨,答应对方不会告诉家政公司,还足额给付了薪水。

    得了承诺的阿姨连连道谢,方才挂了电话。

    折腾了这么久,钱香林到后半夜就彻底睡不着了。

    就着砸打在窗户上的雨声,她翻来覆去做的尽是看不清鬼脸的噩梦,只要一睡过去就心悸失重感涌上心头,弄得她疲惫不已,索性彻夜开着满屋子的灯,又把两只猫抱上床陪着一起睡觉。

    纵使如此,也还是睁着一双通红的杏眼,好不容易才捱到了天亮。

    房子太大,她一个人住没安全感至极。

    回到南城的第二日,打发走阿姨的钱香林焦头烂额地沉浸在了忙碌里。

    家里待处理的琐事太多,她先是让宠物店里的人上门带她的两只宝贝猫去店里洗澡,随后定了专业的家政团队过来进行全屋整理保洁,又请开锁公司来更换了更高级别的新锁芯。

    一整天,房子里热热闹闹的,都是人。

    可等到了下午,最后一名保洁人员拎着垃圾退场,整套焕然一新、充斥着清新香氛气味的房子里就只剩下了钱香林一个。

    她必不可免地感觉到了孤独与寂寞。

    除了两只猫,她总是这样孤孤单单的,当然以后就不会了。

    钱香林轻快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她要有孩子了,这个认知使得她低落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傍晚,宠物店把两只洗得干净蓬松的猫给送了回来。

    是宠物店老板亲自来送的,他也住在这栋楼。

    对方不光把沉重的猫包替钱香林拎进了家门口,还附赠一堆猫零食,笑着说道:“都检查过了,也驱了虫,身上都没什么问题,就是体重轻了一些,养两天就上来了……”

    钱香林闻言彻底放下了心,软声向对方道了声谢。

    挺长一段时间没见,两人就着猫的事情又多聊了一会儿。

    眼见时候不早,宠物店老板这才止住话头告辞离开。

    钱香林客气地目送他进了电梯,刚准备关上自家大门,铁灰色的门沿边上忽地出现了一只属于男人的大手。

    那人拿手挡着门,掌背宽大,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薄红的皮肤下映出清晰的淡青色血管,此时正因为用力而手骨节泛起冷白。

    钱香林乍看没认出来,还以为是碰上了入户的抢劫犯。

    她吓了一大跳,毫无防备地惊叫出声,脸色惨白地拼命往回拉着门把手,希望把门关上。

    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意识到钱香林受到了惊吓,寻过来的赵沉发觉自己行为的不妥,他忙开口安抚:“香林,是我。”

    “香林,不要怕,是我……”

    门外传来了熟悉的男声,半张属于男人的脸很快从门旁露出。

    是赵沉,他找来了。

    钱香林看到赵沉,狠拽着门把手的力道一松,高高提起的心也猛地落回到原处,睁着一双雾蒙蒙的杏眼,怔在了当场。

    她没想到他来得那样快,在她故意忽略无视了他好几条转账附言的当口。

    大门失了往内的力,轻易就被赵沉打开。

    他左手虚扶门框,手指上仍戴着那只男款金戒。

    身上还是一身白衣黑裤的常见穿着,只多了一件到南城后才买的挡雨冲锋外套,看起来恍若年轻了几岁。

    也有些陌生,唯有那双盯着钱香林的眸子依旧灼亮炽热。

    “香林……”赵沉不错眼地看着她,口中轻声唤着,往前走近了两步,“还好吗?都是我不好,过来也没有说一声,有没有被吓到?”

    他面上的神情要紧得很,伸手就要去牵钱香林的小手,简直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下一秒,百般心绪涌上心头的钱香林主动扑进了他的怀里。

    男人的怀抱如旧,气味也跟之前一模一样,还添了一股南城特有的水汽。

    是了,外面还在下雨。

    冲锋衣防水,表面沾着繁多的雨珠,触手湿漉漉的,贴在脸上不大舒服,可却莫名叫钱香林感到无比安心。

    她一直缺乏安全感,以前年少不知事,不知道成熟男人的好。

    撇开赵沉以后,一个人也就沉沉浮浮过了那么些年。

    直到后来两人意外重逢,在西乡共同度过了一段美好时日,有对方无微不至的照顾,钱香林也慢慢习惯跟男人一起重新生活的日子。

    时至今日赵沉追来她才发现,原来对方的存在对她来说,比她想象的还要重要许多。

    至少有他在,钱香林心里能安稳不少,好似拥有了一根定心针,不再西想东想些有的没的。

    而另一边,温香软玉落个满怀,遗落珍宝失而复得的赵沉内心本还萦绕着的苦闷与不甘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

    他太容易被钱香林满足,只觉得心里空落着的那一大块地方此时此刻都被怀中柔软的人儿给完整地填满了,满心只剩下蓬勃升腾的浓重欢喜。

    赵沉紧抱着她,下巴搁放在她的头顶,大手一下一下顺抚着她的长发,动作间充满爱怜与柔情。

    两只猫在猫包里待太久,发出“喵喵”直叫的声音,挠着包想出来。

    钱香林就在这动静里缓过神来,忙不迭挣出赵沉的怀抱。

    她的小脸湿湿的,还以为是沾了赵沉身上的雨,下意识抬手擦了一下,却擦不干净。

    眸子下移去看小手上的水痕,紧接着一连串泪珠子依势滑落出她的眼眶,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止也止不住。

    原来是她哭了。

    钱香林觉得有点丢脸,又认为自己是在赵沉面前失了面子,顾不得其他,连忙横起手臂,用手背去脸上大面积擦抹。

    她的眼圆圆的,湿湿的,眼底满是粼粼水光。

    被玄关处的顶灯一打,泪光仿佛沾满了碎钻的芽糖,让人想含在舌尖吮一吮。

    那肌肤又是格外的白嫩,随便一擦就是一道红印子。

    这下眼也红,小脸也红,鼻尖也红,眼尾的羽睫乌压压浓湿成一团,瞧起来可怜兮兮的。

    赵沉走进门,伸手捧住了她的脸,没让她再随意祸害自己的面皮。

    他用拇指轻揩去她眼下的泪痕,声音发紧:“怎么了?别哭……”

    钱香林也说不准自己是怎么回事,但她惯会倒打一耙。

    她咬着下唇,微仰起小脸,抬眸直视向赵沉,低涩的嗓音里语气是那样理直气壮:“你吓到我了。”

    这是事实,赵沉无从抵赖,也无意抵赖。

    他的心更柔软了些,更多涌出的是心疼,满眼都是歉意:“我的错……”

    这么说着话,赵沉双手抚摸着她的脸,低下了头,微干的唇瓣印上钱香林的额肉,沿着她的鼻梁小心翼翼地吻向了她腮上的泪珠。

    温柔轻吮,辗转流连。

    他的吻很有几分柔缓安抚的气息,钱香林垂敛下眼,一点也没发现赵沉已然登堂入室。

    当然,赵沉既出现在这里,也不是轻易就会退败的人。

    两人浅吻了一会儿,总不好一直待在大门口。

    钱香林退开了一些,让赵沉进屋。

    她从鞋柜里翻了半天,好不容易翻出来一双自己的大头拖鞋给赵沉将就穿着。

    家里不常用的东西都是阿姨在规整,往常有什么需要只用问阿姨就行,现在阿姨被打发了,那些备用的物品就更是找不到了,现下连拿出一双待客的一次性拖鞋都找不到。

    好在赵沉并不介意,他甚至有些愉悦,在看到钱香林的鞋柜里全是她自己的鞋子的时候。

    这意味着她的家里没有男人,也不常有男性朋友上门来做客。

    钱香林难得招待人,尤其还是赵沉。

    她的颊面红扑扑的,先是把两只猫从猫包里放了出来,随后引着赵沉往客厅里走:“进来吧,随便坐啊,想喝点什么?”

    赵沉跟着她往房子里走了几步,目光缓缓掠过屋内的摆设装修,见没有一丝一毫男性化的物品,微微绷着的身躯方才彻底放松下来。

    见钱香林小媳妇样地准备去倒水,他长臂一捞,将她拥在了身前,温声阻止:“不用倒,我不喝水。”

    “香林,别跟我这么客气……”

    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赵沉眸光灼灼,似是要将她印在眼睛里,难耐地在她的唇角上啄吻了一下。

    他总是这样,面对她时,有无数克制不住的亲昵小动作。

    好像她是块香饵,时时刻刻引诱着他,惑他不止。

    钱香林被亲得酥酥麻麻,睫毛一颤一颤的。

    好半天才想起来问:“你是怎么找过来的?我都没跟你说过我住在这里?”

    赵沉笑了笑:“你忘了?你给我看过跟宠物店的聊天,我按着店名寻过来的……”

    他见过钱香林与宠物店的聊天记录,记住了宠物店的聊天头像与店名。

    昨晚到了南城以后,赵沉尝试与钱香林联系却没收到回复,又怕自己借用本地号码给她打电话会越发引来她的不喜,索性直接找到了宠物店,并在附近酒店住下。

    本想通过宠物店慢慢打听钱香林的地址,谁料今天太过凑巧,他见到了被送到店里的两只猫。

    是钱香林的猫,她给他看过。

    赵沉一眼就认了出来,他极力按耐住内心的激动,在店外等了大半日,最后还是跟着宠物店的人才摸寻了过来。

    没有通行卡,他蹭了别人开的楼门,又坐不了电梯,一路爬了十八层楼的消防步梯才到钱香林房门口。

    钱香林听完,想想都替他觉得累。

    赵沉反倒还好,他常年运动健身,爬楼梯只算是热身。

    纵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捏了捏她面团般软白的颊肉,算是了了自己一整晚焦躁急切到彻夜未睡,以及一整个白天联系不上她时急躁苦恼的怨气。

    他舍不得对钱香林来真的,就连训诫也是浅尝辄止。

    钱香林吃痛,又碍于自己理亏,现下被赵沉逮到,她也不好太胡闹放肆。

    便只眨着眼,压低了嗓音:“那你在楼下干嘛不让宠物店老板帮忙联系我,自己这么跑上来扒门,我还以为是强盗呢……”

    赵沉撩开她额上的碎发,亲了口她的杏眸,哑声道:“那我要是托人跟你说我就在你楼下,你会让我上来见你吗?”

    在这样的设问下,钱香林想了想,不说话了。

    她大抵是不肯的。

    躲赵沉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让他知晓她的真实住址。

    肯定是先稳住他,自己抓紧时间收拾东西躲得远远的。

    赵沉了解她,自然也清楚钱香林最有可能的做法,所以他直接来了。

    让她避无可避,直接见面。

    可也正是这份了解,让赵沉的内心酸涩不已,乌到发黑的眸色也深邃晦暗了下来。

    他俯下身子,环紧了钱香林的肩背,将头埋进了她温香的颈间,叹息间难得透露出一丝与他冷静外表极为不符的狼狈脆弱。

    赵沉说:“香林,别再这样对我了,我受不了这个……”

    不要再跑,不要再拒绝沟通,拒绝交流,不要再对他冷暴力,对他无视。

    她不喜欢的,他都会改,一切力争做到她想要的。

    他只求她心里有他,不要把他当作玩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男人声腔沙哑,气息灼热。

    钱香林只觉得脖子里烫了烫,好似落了滴开水,但那总不可能是赵沉身上的雨珠。

    饶是她已经习惯了回避亲密关系,可到了这地步,胸口仍似有千斤重,赵沉蓬勃的爱意像是无形的压力积压在她心头,重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尝试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半句话。

    那边,赵沉抱着她,还在催:“香林,好不好?”

    好什么呢?别再这样,那该哪样?

    他们不会再一起的,她也不想跟他在一起。

    男人都会让女人掉眼泪,赵沉再好,也无法保证他会对她好一辈子。

    感情里除了先苦后甜和先甜后苦,其实还可以甜苦都不沾,毕竟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

    既然如此,钱香林厌恶吃苦,也可以再不尝甜味。

    片刻后,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腰身。

    感受到她的主动,赵沉的身心仿佛通电似的发麻,心中蕴藏着的深厚情感如春水荡漾,倾巢而出,如此甜美。

    他从钱香林的颈窝里抬起头看向她,面上还是镇定温和的神色,实则眼眸中绽放的笑掩也掩不住:“香林,我们……”

    可还不待赵沉说完,钱香林却望着他,小声地开口道:“不好。”

    “什么?”赵沉怔了怔,唇角漫出的笑意开始凝滞,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赵沉。”钱香林连名带姓喊了他一声,“我们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

    她难得郑重,竟主动自爆了:“我不可能会跟你结婚,甚至我跟你在一起那么些天也只是为了能有个孩子……”

    “说实话,我从来就没有考虑过结婚这种事,也根本不想踏入婚姻,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注定没有好结果。”

    “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正正经经找个对象结婚生子吧……”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孩子也不会给你……”

    钱香林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单手抱住了自己的肚子,头也没抬,但态度十分坚定:“他是我的。”

    她低着头,自然也没有看见赵沉的面色一变再变。

    从铁青难堪,到拧眉不解,再到眉头稍松,乃至最后的松懈释然。

    钱香林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可听在赵沉耳中,他翻来覆去努力解答出来的中心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不想结婚。

    不结就不结吧,小事而已。

    虽然遗憾,但结婚也并不是什么必不可缺的事情。

    赵沉其实可以理解,父母辈婚姻的不幸福很容易影响到子女对小家庭的建立,她对结婚如此抗拒,都怪林父之前做了不好的事例。

    他想到这里,怜惜钱香林之余,也是悄然松了口气。

    内心的汹涌与挣扎已然平复,又恢复了往常一贯的冷静,甚至还带有一丝丝窃喜。

    他还以为是钱香林不要他了,还好……

    赵沉收回思绪,一手抱住她腰肢,一手探摸了下她的小腹,清冷的眸子里重新浮现出柔和的光,嘴角噙出浅笑:“好,那听你的,我们不结婚。”

    “你一直不想结,那我们就一直不结,以恋人的关系同居相处,一起抚养照顾孩子……”

    “要是以后哪日你改变了主意,我们也随时可以按你说的来,这样好不好?香林?”

    钱香林反应慢,被赵沉一通游说,脑子都乱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确实是不想结婚,可同居、一起抚养孩子什么的,她也都不想啊。

    “不好吧,我不想耽误你,我自己可以顾好我自己,孩子的事也不需要你操心,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

    赵沉没在意她的执意拒绝,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牛皮糖般守在钱香林身边。

    因此,他只好脾气地亲了亲钱香林的唇瓣,不动声色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以后月份大了,你行动不方便,再等到孩子生出来,谁来照看你们呢?”

    “就算能请人来照顾,可是香林,没个自己人在身边到底是不行的。”

    赵沉真心实意,娓娓哄劝道:“至少给我一个照顾你和孩子的机会吧?”

    他的话说到了钱香林的死穴上。

    在解雇了阿姨以后,她没人照料,请新的阿姨过来也有诸多顾忌与不放心。

    没有家庭充当依仗的单身女人最怕的就是这个,更不必说她还怀了孕。

    钱香林抱着肚子,抿了抿被赵沉亲得娇艳的唇,葡萄似的黑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闷头靠进男人的怀里,到底没再出声拒绝。

    好吧,她被说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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