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晨起
一夜酣眠。
等钱香林第二天清晨迷迷糊糊醒来时,隐约见到洗漱完毕的赵沉正站在她这一侧的床边穿衣戴表。
男人身量挺拔,敞露紧实的上半身肌肤被干净整洁的白色衬衣所包裹,微赤着的胸膛也随衣纽的扣合而逐渐遮盖。
他拾起书桌上的旧表看了下时间,挽起衣袖,低头将表戴在自己手上。
晨间微弱的雨光从阳台上的窗户透进来,将逆光站立的他衬得周身如同散发柔光,越发显得背影宽阔,气质端正成熟。
钱香林还困得很,并没有睡饱,仿佛在梦里打了一晚上仗。
男色当前,她迷瞪瞪地看了几眼,随即百无聊赖地翻了个身,闭上眼还想继续再睡一会儿。
而床畔边上的赵沉似是察觉到她的短暂清醒,勾起唇角,转过身坐去她身边,俯身亲昵地吻了吻她睡得嫣红的软颊。
又脸对脸探试了下她已经恢复正常的体温,方才彻底放下心来。
一整晚的功夫,赵沉几乎都没怎么睡。
钱香林半夜高热冒汗,他数次爬起来搅干湿冷的毛巾给她擦身降温,又是喂药,又是喂水,还刻意冲了几次凉水澡好让她抱,尽心竭力地照顾着她。
当然,照料她对于赵沉来说也是甘之如饴。
在他心里,钱香林的平安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男人未带眼镜的眸子里折着光,眼角眉梢还稍带笑意,用自己的鼻梁蹭了蹭她的鼻尖,贪婪地呼吸着钱香林唇鼻处溢出的交杂着温热甜腻的蜜味幽香。
他的声线低沉温和:“醒了?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早饭,还是我给你带回来吃?”
钱香林眼也没睁,反而还往软枕里深陷进去几分。
她难掩倦怠地嘟囔了句:“我不想吃,想睡觉。”
作为一个多年没人管教的成年夜猫子,在钱香林的字典里,一日三餐并不包含早饭。
只有中饭,晚饭与宵夜。
可能再加上下午茶之类的点心,难得会正经早起吃顿早餐。
而赵沉体谅她夜间睡眠不好,便也没有再劝。
他笑容溺宠,抬手拂开钱香林面上杂乱柔软的几缕额发。
又实在忍不住地单手撑在她枕旁,低下头对着她露在被子外的腮颊、耳朵和侧脑亲了又亲,俨然一副喜爱得不得了的模样。
可男人的动作放得再轻,对于正贪睡的钱香林也明显是一种打扰。
她忍无可忍,从被窝里伸出手臂盖住自己的脸,又困又气恼地娇声抱怨道:“怎么这么烦人呢,快走吧……”
钱香林巴掌大的小脸奶白泛粉,又被她藕段般白皙纤莹的小臂盖住大半边。
说不好是她的脸肉软嫩,还是她的内侧臂肉更细嫩些。
“好好好。”赵沉眸里的笑意更深。
他拿她无可奈何,只好离远了些,纵容她继续赖床:“那中午的时候我回来带你一起出去吃饭?”
钱香林没应。
她的吐息有些沉,恍若打起了奶鼾,似是已再度睡熟着。
赵沉舍不得吵她,只敢轻轻摸了摸她垂在床沿微卷光泽的长发发尾,当是两人说好了中午一起吃。
不知不觉,在与钱香林重逢后的这段短暂感情里,他再一次神魂颠倒地迷失,又习惯性把自己放在了下位者的位置上。
相处的时光总是过分短暂,明明也没做什么,时间却已然不早了。
赵沉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待会儿早八还要给本科生上专业课,再不出门怕是会赶不及。
思及此,男人喉口滚动,隐忍地啄吻了下钱香林被子外莹润无暇的赤软香肩,体贴地将薄被拉上,帮她盖好娇嫩的身子。
语气眷恋不舍地对她低声说道:“那我先走了,中午回来找你。”
赵沉略等了等,见钱香林还是没有要回应自己的意思,他站起身,轻手轻脚拿过书桌上的教材装入包里,又戴上那副无框眼镜。
最后看了眼蜷躺在他床上睡得正香的女人,镜片下的眸光温润似水,很快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不是不想同她再亲近一会儿,只是怕这一久留,就不会想再出门离开。
世人都有命根,他的命根是她。
他内心最为珍爱呵宠的宝贝。
床边的热源一空,连存在感极强的男性气息也减淡了不少。
钱香林睡得昏昏沉沉,脑子中却不受控制地记起过去两人相处时的一幕幕亲密场景。
怎么说呢,那个时候的她也是没有办法。
到底要靠赵沉侍弄断了腿的她,还要借他的卡藏住母亲留给她的那一大笔钱。
他俩非亲非故,刚历经了家庭巨变的钱香林不相信会有人不求回报地帮忙。
为了以防万一,她只能说尽好听的甜言蜜语,甚至不惜以身试法笼络住身边唯一可用的赵沉。
至于剩下的,估计就是母亲离世后,父亲带着外面的女人及对方子女回来鸠占鹊巢,她开始自暴自弃。
伤筋动骨一百天,那时正值高三寒假的钱香林在赵沉的小破屋里养了两三个月的腿伤,每天除了听赵沉给她讲课补习高中知识外,闲得只差撵猫逗狗。
可那间旧屋实在太小,连个打发时间的活物也没有。
除了她,就只有他。
心结难以疏解的钱香林失意之余,恶劣地,毫无羞耻地把主意打到了无辜的赵沉身上。
临近大学毕业的男人年轻纯涩,内敛勤俭朴实无华,远不及如今的沉稳持重,料想应该非常不经逗。
她曾使出百般解数勾引,无数次借由腿伤尝试负距离拉近与赵沉的关系,可惜无一例外,全部都失败了。
这个男人保守克制起来,怕是连柳下惠都自愧弗如。
直到最后,许是她的引诱笨拙到令人怜惜,他才涨红起脖颈与耳尖将她抱进怀里,示弱服软地叹上那么一声:“乖了,别闹。”
没能把自己成功交代出去,十七岁的钱香林是相当失望的。
她不肯承认自己在失去了美满家庭的同时,也好似失去了魅力。
好在赵沉还是愿意哄着她,迁就她,照顾她,愿意守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
失去安全感的钱香林像是株菟丝子,牢牢扒着赵沉这棵大树不肯放。
在那段旧时光里,厚脸皮和软磨硬泡成为了钱香林除嘴甜外,其余两个拿手绝活。
她到底是成功了,至少在离开西乡前,整个西郊镇上能与堂堂西乡大学高材生的赵沉名字连在一起的,只有她一个人。
冗长的回忆在钱香林脑海里翻篇而过,她懒得再想,很快又沉沉睡去。
钱香林这一回笼觉足足睡到上午十点多才算饱。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她掩唇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
薄被边沿从她饱满的胸口处滑落,顿时白的白,粉的粉,嫩肉透晃晃一大片。
钱香林喜欢裸睡,昨夜发烧出汗,身上的衣物被洇湿,她难受得不行,想脱又没力气,最后还是赵沉帮她脱下的。
男人的道德涵养与人品素质都极高,没趁机占便宜。
反倒看她生病难受,急得跟什么一样,在旁边陪伴伺候了一夜。
钱香林没在意自己光着的这件小事,她掀开被子,先上了趟厕所换姨妈巾。
转而见自己没衣服穿,又赤条条溜达到赵沉的衣柜前,打开柜子门,对里面成排的白衬衣与黑裤子挑挑拣拣起来。
赵沉并不看重穿着,只以简洁舒适为主,白衣黑裤就是最符合他需求的衣物。
工作上能穿,生活中能穿,参加会议之类的也都合适。
于是他的衣服清一色黑白灰,浑像是从服装店里成打批回来的,看起来都一模一样,只有薄厚的区别。
钱香林好不容易从衣柜角落扒拉出一套尺寸相对较小的旧衣裤套在自己身上,转念一想,认为还是该同对方说起一声。
她在床头柜上找到自己的手机,点开与赵沉的聊天。
屏幕上,男人已经先发过来了几条未读消息,时间在早上九点四十几分,正是大学里第一节大课上完后的大课间。
他问她有没有醒,醒来要是饿了可以在厨房的小冰箱里找东西吃,先填填肚子,等他回来再一起去吃正餐。
钱香林看完,发去一个“ok”的动作表情包。
随即打字回道:刚醒,没有衣服穿,我拿你柜子里的衣服穿啦。
她想了想,又对镜拍了张身上衣物的照片发送过去。
男人的衣裤很大,不过好在钱香林在穿搭上还算有经验,身材比例也纤秾皆宜。
该胖的地方胖,该有肉的地方有肉,可以把衣服撑起来。
她把长裤折了几道边,肥大的裤腰也拿书桌上的回形针收紧固定,又将穿起来分外宽松的衬衣半束进裤腰中,边缘松松扯出来一圈,营造出一种休闲的男友风。
再把柔顺的长卷发放下,上身几处不合理的细节被遮掩,霎时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白衬衫黑裤子,身段勾人的美人儿。
赵沉的消息回过来得很快,一下子接连三条:
好。
很好看。
我在上课,下课了找你。
钱香林看到这三条信息,笑着关掉了与男人的聊天,没有再回。
她拿出小包里的化妆品,开始往脸上上妆。
而另一个校区的某栋教学楼里,信科院系的独立大课室中
某位原则性极强的男老师专业课讲到一半,讲台上一向静音的手机破天荒发出了响声。
更令学生们没想到的是,老师立即主动暂停了授课,拿起手机回了几条消息后才又放下,重新投入到专心讲课的状态中。
这一小小插曲,满堂的学生本来谁也没放在心上。
可在之后的课时里,学生们惊奇地发现,素来严肃认真的赵老师竟肉眼可见地心情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