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即使你的心是一片荒原，我也要让它长满玫瑰。
棠桎的生日在周六补办，没有高级的场所，但有极致的浪漫。
他初中很喜欢去的一家咖啡厅在学校外面的那条街上，老板和他很熟。专门今天停业，为他腾出场地庆生。
很少有人知道，咖啡厅的二楼是他的秘密基地，就连老板自己都很少去。
二楼是一个露天的阳台，摆了一两张富有情调的咖啡桌，还有一个可以收缩的遮阳伞。从上往下看，只能看到楼层不高的居民楼和不远处学校的操场。
一张桌子上摆满了玫瑰花，很多种颜色，绽放不同的光彩。
场景是老板精心布置过的，算好了时间，把洗好的水果端了上去，然后离开，去享受自己难得的愉快时光。
小县城的节奏很慢，大家干什么都是慢吞吞的，不慌不忙。
今天又出了一个太阳，赶上了所有的好心情。
两个寝室，十二个人，一下课就跑了。棠桎带着众人来到了咖啡馆门口，上面挂着休息的牌子。他不慌不忙从校服外套里掏出钥匙开门，猜到了李木泽又要问他哪里来的钥匙，他主动招认：“我和老板关系好，过几年他要去主城发展，说要让我接手他的咖啡厅。”
李木泽锤了一下棠桎，跟着众人进去。
二楼意境很美，有一块木头牌子挂在灯上，一面写的“missing”一面写的“finding”。
水果是洗好的，可以直接吃。众人被玫瑰吸引住目光，明迩也不例外，双眼放光。
十二种颜色的玫瑰花，展现出极致的浪漫，青春，永不褪色。
看得出她很喜欢，他也很满意这次的安排。
地上摆了一些饮料，她拿出手机给他放生日歌，大家在阳台上高歌一曲后，就开始大吃大喝。
明迩拿了一罐旺仔牛奶，给他拿了一瓶汽水，他帮她把易拉罐打开，插好吸管。
大家都看见了，但都没说什么。
她喝了一口牛奶，看着热闹的他们，他就看着她。她感觉到有目光看着她，就往右边看了一眼，和他对视。他朝着她笑，自己也喝了一口汽水。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蛋糕还没吃呢，你还没许愿！”
他带着几分戏谑地看着她：“你希望我许什么愿？”
“咦！”
众人起哄。
她去把蛋糕提过来拆开外面的包装，点了十五根蜡烛。
棠桎以前过生日是不按这套流程的，他从来不许愿，也不参与切蛋糕。但是今年她点了蜡烛，他就要许愿了。
他双手握拳举在胸前，闭上眼睛，几秒钟后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大家拍手叫好。
他拿着塑料刀切蛋糕，第一块递给了她，她欣然接受。
玩到了太阳归西，天色渐渐暗淡了，才收拾好现场离开。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上了玫瑰，棠桎知道肯定保不住，就指着玫瑰说：“除了橙玫瑰和香槟玫瑰，其余的随便拿，好好对待我的花！”
玫瑰被一阵疯抢，明迩站在他旁边，他身上还是好闻的洗衣液味道。
她觉得他对自己是不一样的，绝对不是她的错觉。那种超越了友谊的感情在心里疯长，又极力克制。
少年隐忍的爱意全都藏在了心里。
“给我留的？”她半开玩笑。
他一只手插进校服外套的兜里，“当然，你不喜欢啊？”
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花吧，没有女孩子会拒绝玫瑰吧。
大家都一人抱了一些玫瑰花和提着一些垃圾就离开了咖啡厅，棠桎和明迩留下来锁门。
大街上昏黄的灯光又一次亮起，映出两人的身影，他帮她抱着玫瑰花，两个人慢慢悠悠走着。
她没喝酒，但却处于一种微醺的状态，眼神迷离，醉奶了！
“不会吧，真的有人喝奶都醉啊？我以为醉奶是说着玩的呢！”他调侃她。
明迩觉得有点热，脱了校服外套，拿在手里。她今天扎的高马尾，耳朵和额前垂下来很多碎发，上身就是一件简单的紫色卫衣，十足的女高中生气质。
那条街很长，走了很久，步履匆匆的行人也会回头看他们几眼。可能是在看玫瑰，可能是在看校服，也可能是在看他们热烈的青春。
途中很多回学校上晚自习的高三学生，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她借着迷迷糊糊的劲儿说着迷迷糊糊的话：“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是在谈恋爱啊，你抱着这么多玫瑰花！”
棠桎腾出手去扶她：“跟我谈恋爱委屈你了吗？”说得很小声，小声到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的程度。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她停下来站在原地。
两个装傻的人怎么想去弄明白对方说的什么呢？
翌日清晨，下起了蒙蒙细雨，下雨天是最好睡觉的。她拉好窗帘继续睡，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梦到她的玫瑰花被雨淋坏了，花瓣全掉了，只剩下枝梗。有点不放心，去客厅看了一眼，还好，只是一场梦，花还是好好的。
空气中夹杂着几分阴冷，天还是蒙蒙的，罩着一层雾，才九点半！
棠桎早就起床了，今天他的家人从主城回来给他过生日，几个人在厨房里忙上忙下。
他每周出了校门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都有人汇报给他的奶奶。
好像只有在学校里面，他才是自由而快乐的。
这次不知道他们又要说什么。
吃午饭的前夕，奶奶拿出一只玉手镯和一个红绳穿的银铃铛交给他，“这只玉手镯是我们陆家传家的宝贝，这个银铃铛是你出生的时候戴的。”
棠桎一针见血指出：“既然是传家的宝贝，怎么没有传给我妈，倒是您直接传到了我这里？”
众人略显尴尬，陆老太太精明了一世，虽然没有混迹商界，但在名媛圈里还是有很高的地位。这辈子的败笔就只有棠桎的妈妈，与陆家的身份不符。
老太太把镯子装进盒子里轻轻放在桌子上，“你妈妈跟我们陆家不是一路人，这个镯子我已经找好了人选，宋小姐和你年纪相仿，出身高贵，跟你最般配不过了。夏明迩，她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你们不会幸福的，就像你的爸爸妈妈。”
她说得极为明确，这是事实，但又不是事实。
“他们不幸福不是你造成的吗？我妈妈没有任何错，明迩也没有错。”棠桎义正言辞。
老太太依旧保持优雅的坐姿：“两个身份悬殊太大的人，不应该走到一起。我之所以能容忍你这么久，完全是看在你是陆家唯一的继承人的份上，不然我不会对你一再让步。”她的态度渐渐坚决起来。
“下学期就回市一中读书，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可以不是金子，但你也不能心甘情愿当一堆废铁。夏明迩她爸爸就在我们公司上班，怎么选择全在你。”
“我沈如姈说到做到，是我太惯着你了，让你一个人留在渝林中学。逍遥惯了的鸟儿，是时候回到鸟笼子了。”
棠桎的妈妈在一边不敢插嘴，十几年她都不敢忤逆老太太的意思，这次终于勇敢了一回：“妈，孩子还小……”
老太太看都没看她一眼：“十五岁了，还小？当初要不是我也觉得裴川还小，对他没有一丝丝防备，他会偷户口本跟你结婚？会跟你生下棠桎？”
老爷子轻轻咳嗽一声，“少说两句，孩子还在呢。”
棠桎走过去站在他妈妈旁边，搂着她的肩膀：“奶奶，你从小教育我不能和大人顶嘴，这件事我一直记得，所以我一直没有跟你顶过嘴。但是，这不代表我以后不会，不管您认不认可我的妈妈，她都是我爸爸唯一合法的妻子，人前人后她都是您的儿媳妇。您最骄傲的儿子和孙子，都不想受您的摆布，您有没有想过，您那一些自以为是真理的话，您一直信奉的门当户对，在别人眼里只是笑话。”
妈妈扯了扯他的衣角，不停观察老太太的表情。
“才在渝中读了不到一学期就无法无天了，这要是跟那群人混上三年，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老太太恼怒，但依然优雅。
“我的朋友很好，他们每个人都很真诚，跟你在生意场上接触的那些尔虞我诈的两面人不一样。”棠桎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来。
一顿饭吃得很不开心，一家人各自有心思。
明迩中午才起来煮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吃，玫瑰被她养得好好的，满满的生机与活力。
她的荒原，长出了独一无二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