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深秋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拂过脸颊,带走所有烦恼与疲惫。
月考后又是运动会,这一周都处在比较放松的状态,晚自习是自由的,大多数人都在假借问题之名和同学讲话。
走廊上时不时有人过路去上厕所,在别人班上东张西望,贼眉鼠眼。这种人一般会被人集体呵斥,让他离开。
中学阶段,班级凝聚力特别强,常常一致对外。整个五楼班风都还比较好,除了一班和二班稍微有点不对付外。
司懿和棠桎的床位挨着的,晚上男生们也喜欢熄灯后讲话。讲的内容大多是游戏,或者关于女生的荤段子。
徐一航突然提起了棠桎下午的英勇表现,复盘一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抱走了,还得是你。”
李木泽从床上坐起来,“今天要不是我机灵给棠桎助攻,人家夏明迩都不想理他。棠桎,你和她怎么还没和好?”
棠桎屏蔽所有人的声音:“再不睡觉半夜我醒了拿枕头给你们一个一个捂死。”
寝室里安静下来,有人很快进入睡眠,带着浅浅的呼噜声,众人的呼吸都开始有节奏地此起彼伏。
夜深人静,棠桎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尽管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他好像看到了她朝着他笑的样子。谁先认输,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在女生宿舍下面等明迩。路过的人都会小声讨论几句,毕竟在高一,很多人都认识他。
明迩和室友成群结队从寝室出来,他穿的一件黑色外套,并不算亮眼,但他的颜值绝对出挑,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棠桎走上前跟着她,室友很识趣给他腾位置,“你们先走吧,我和明迩有话说。”室友加快了步伐,和他们拉开距离。
“什么事?”她脸上是很平静的表情。
棠桎开口:“我生日快到了。”
明显来要礼物的,明迩问他要什么礼物,他笑着说要星星瓶。
星星瓶她已经送给她哥了,他怎么又来要?
“那要等几天了。”她淡淡地说。
“你不是已经折好了吗?”棠桎捏着外套的一角。
明迩耸耸肩:“上个月我就送给我哥了,他也过生日。”
“明迩。”
她愣了一下,“嗯?”
“你以后可不可以不和别的男生说话,尤其是你们班的和我们班的。”
来了,又来了,又开始霸权主义了!
她去食堂买了两份早餐递给他一份:“这是食堂新出的种类,李姿瑾她们给我推荐的,说是很好吃,你也尝尝。”
她总是会带来很多意外的举动,撩拨少年的心。
已经是深秋时节了,校园里的树木依旧是茂密的,除了空气是冷的以外。
运动会第二天,气氛没有第一天积极,淡淡的,什么都是淡淡的。
学生在教室里,小卖部东逛西逛,操场对他们来说吸引力不够强。明迩在学校的书店选了好看的星星折纸,准备回教室开干。
操场上人比较少,稀稀拉拉的,偶尔遇到一两个同学打声招呼就过去了。
晚上天黑得好早,伴随着阵阵寒风。
晚自习更加松弛了,老师都没来。班委管纪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五轮到体育委员去讲台守自习课,明迩在上面写作业,有时候会有人来请假出去上厕所,打断她的思路。
晚自习最后一节,班主任去教室看了情况,带去了月考成绩单。
近水楼台,先得月,老师最先递给明迩,让她看完以后传下去。她在成绩单上找自己的名字,手指一路划到了十八名,理科还是不如人意,年级排名两百出头。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给下面的杜岚栖做了一个痛苦的表情,然后一脸无奈跟她对视。
棠桎看到了一班的成绩单,稳坐第一,假借上厕所的名义去看看她。今天她管纪律,坐在讲台上,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瞟到了教室外的黑影,她只觉得更加难过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会这么大呢!他们不算和好如初,见面也不会跟对方打招呼,左不过是昨天他去陪跑,今天又去寝室找她要生日礼物,她才搭理他。
李木泽反正找到机会就要拿棠桎开刀,他上厕所回来,李木泽就拿着一支笔敲他的桌子:“又去五班看你的summer了啊,看你这吃了屎一样的表情,她又没考好吧?”
他说的是事实,明迩确实没考好,他也跟着不高兴了。他们连好友都没加过,他开学把名字改成了summer,后来他的室友才知道是五班那个女生名字带夏。
棠桎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满脑子想的都是她考差了又要难过好几天的事情。
她太容易,牵动他的情绪了。
下课铃一响,学生就冲出教室,楼道一时间还挺拥挤的。明迩被一双手拉到了一边,不用说她都知道是谁,无非就是陆棠桎。
灯光昏暗,照在人身上是一种柔和的淡黄色,有时候看着像暖白色。少年的目光透露出一丝哀伤,还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棠桎率先开口:“明天放假了我们去图书馆吧,我帮你补习一下。”他都不敢提及月考成绩的事情,怕她会多想。他现在只想小心翼翼地,去保护她的每一点自尊心。
她没说话,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拒绝,她就一直看着他,想去琢磨透他那冰冷的眼神。开学她听别人说他喜欢用看狗的眼神看每一个人,她也这么默认了。但他每次看向她的眼神,她从来不觉得是在看狗,是心理作用吧,还是自己对他的那层英雄滤镜?
她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大概就是,看初恋的那种。
从自以为是的念头中清醒过来,少年坚定地等着她的回应,可惜没有。
过了很久,她才说:“陆棠桎,你不用这样为了我这么个不起眼的人,费心费力,不值得!”
棠桎听出了很多意思,对,从他们第一次在小巷子里撞见,他大可一走了之,不管不顾,他追上去了;他挣开绳索,可以全身而退,他也没走;还有开学军训,他的伤口没好,他可以不管她的,还是抱着她一股脑就往医务室跑……
她欠他太多了。
“明天下午一点半,我在图书馆门口等你,多久我都等。如果你不来,以后我也不会来打扰你了,至少高中不会来打扰你了。”
明迩还是没回答,两人默契转身,并肩同行。回寝室的路程不算近,但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他们的关系算什么?好像什么都不算,同学不算同学,朋友不算朋友。
男生寝室比女生寝室稍微近了一点儿,那里要经过一个篮球场,分别的时候也没说话。等她走远了,棠桎转过身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真的变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陆棠桎。
他朝着女生宿舍的方向看了好久,期待着她回一次头,哪怕回一次,他就不算输。期望落空,连星星都不配合他,躲在云层里。
关上门的那一刻,室友都在洗漱,她背靠着门哭出来,李姿瑾听到声音就跑过来了。她在洗脸,脸上全是洗面奶的泡沫,“你怎么了?是不是陆棠桎又欺负你了?还是其他什么?”
她就一个劲儿地哭,渐渐滑坐到地上,背后在门上蹭了一层淡淡的灰。室友把她拉起来,宿管阿姨来查寝,以为是寝室矛盾,看着又不像。
“那我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问问他怎么处理吧。”说着就掏出手机翻通讯录。
周乐莘上去跟她解释情况:“阿姨你别激动,不是别的原因,就是我们今天晚上出了月考成绩,我们都没考好,我也准备哭一场呢!”她装得像,假装要哭了,阿姨只好收了手机,安慰她们。
哭了十多分钟,寝室熄灯了,明迩才被安慰好去洗漱。
今晚注定是两个人的不眠之夜。
第二天早上,棠桎差点迟到,李木泽撇清关系:“我们每个人早上都叫了你一遍的啊,你自己不起来的,不能怪我们。”
他从课桌里面拿出英语书欲盖弥彰,司懿拿笔戳了戳他的后背,他转回去:“我跟你说个事,你别生气,今天早上夏明迩从我们班路过的时候,她眼睛都是肿的,应该是哭的,又红又肿。”
听到这个消息,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占据更多的是心疼。她绝对不是一个因为一场月考没考好就哭这么久的人,那就是他昨天晚上说话说得太重了。
他真的很讨厌自己,不会表达,不会隐藏,一个夏明迩,渝中籍籍无名的夏明迩,就让他这个天之骄子被套得死死的,处处被拿捏。
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把英语书顶在头上,又拿下来,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今天气温又下降了一点,就快到冬天了,窗外的常青树和夏天的时候没有区别,依旧南枝盈盈。
他撕下一张纸,写了好多心里话上去,早自习结束又捏成了一个纸团丢进了垃圾桶,后来再去看就不知道被谁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