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考完的那个夏天,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灿烂的骄阳,和煦的微风,孩子的打闹,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美好。
外婆住在小县城老城区的一条胡同里,这里也是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很嘈杂,到处都是各种车型的鸣笛声,震耳欲聋,让人头脑发昏。
很多墙体上被各种广告覆盖,来来往往的人都选择忽视,这似乎不是广告,是掩盖这栋楼破旧的遮羞物。狭窄的过道里,停满了自行车,摩托车,三轮车,还有很多被人随意丢弃的垃圾。小菜贩摆摊留下的烂菜叶子,发出腐臭的气味,直冲天灵盖。
大家都习以为常,踮起脚尖跨过去,堵塞的下水道冒出黑色的水,发出恶臭。
一些墙体被写上了醒目的“拆”字,用红色油漆重点圈出来。路过的小孩拿起画笔在主人家的墙上写写画画,被人驱赶。
尖叫声,吵架声,不绝于耳。这里没人管,几个月前,政府就发了通知,这一个片区会被改造重建。大家都期盼着,盼着拆迁款,期盼着离开这个地方,期盼着后代逆天改命,一飞冲天。
胡同的治安一直不好,市场秩序十分混乱,但都没人管。这里没有发生过恶性事件,也没有人去报警,自然而然所有人都抱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
近一个月左右,发生了一起抢劫案,一个年轻男人骑着摩托车抢劫了一个中年妇女,财物损失不大,女人并未报警。那几天人心惶惶,出门都会看紧自己的东西,后来事情就不了了之。
明迩在公交站下了车,被人尾随跟踪,后面是几个黄毛小子,十七八岁的年纪,个个干瘦,但是精壮。
公交站往里面有,有一段路几乎没有人住,全是空着的危房,就连路人都很难遇到。几个黄毛早有准备,看好时机,其中一人上去捂住她的嘴。毛巾上的药水发挥作用,她浑身无力,倒了下去,黄毛接住她,露出猥琐的笑容。几人绕开没人的地方,准备把她带去郊区的废弃工厂。
一个黄毛背着她,她躺在他背上,很安静。其余几人分开走,以免引起怀疑。
陆棠桎踩着自行车,一脸嫌弃地经过臭味熏天的胡同,在路上遇到黄毛,背后背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子。黄毛给他让路,他和黄毛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看到她意识模糊,脸颊绯红,并没有酒气。背上的书包上有一个很可爱的挂饰,书包装得鼓鼓的,书的一角露出来。
随后他面色凝重,怀疑这是一场拐带,黄毛没有过多停留,立马离开。随后胡同又出现了另外几个黄毛给他让路,他们一脸鬼笑,像是有什么不好的阴谋。
他一个摆尾,将自行车掉头,飞快追上几个黄毛。黄毛见被他发觉,只让他快点离开,不准乱说话,他下车,将自行车丢在一边,和他们打成一团。
寡不敌众,他被制服在地,被黄毛一起带去了废弃工厂。
为首的那个黄毛用力撕开胶带,他的嘴上一片红,又倒了一瓶水在明迩脸上,她瞬间醒了。看见自己被绑着,旁边也有一个男生被绑着,几个黄毛围着他们。
一个小弟叫他“大哥”,他嘴里含着一根草,捏住明迩的下巴,把她捏得生疼,她不停地扭头,想摆脱他的魔爪。
他笑得更欢了,摸着明迩的脸:“小丫头,这都疼啊,等下还有更疼的哦,哥哥给你敲个警钟,做好心理准备。”
明迩直接吓哭了,他走到陆棠桎旁边,蹲下来问他:“你跟她认识?”
陆棠桎淡淡说了一句不认识,黄毛反手就是一巴掌,大声嘶吼:“不认识他妈的来坏老子好事?给我打!”
几个小弟上去拳脚相加,他愣是没有哼一声。
明迩一直哭着喊别打了,黄毛才示意他们停手。他喊几个小弟出去把风,明迩身上刚刚被水淋湿了,衣服贴在身上,显现出少女还在发育的美妙身姿。
不远处有一个比较干净的木板,周围很多水瓶子和一次性饭盒等垃圾,应该是黄毛经常坐在那里吃饭休息。
明迩被拖到木板那里,黄毛拿出一把水果刀抵在她脖子上。陆棠桎找到了解开绳子的节口,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冲上去扑倒黄毛。
明迩被吓傻了,黄毛反应过来把刀插进陆棠桎的腹部,又拔出来准备插第二刀,明迩一脚踢开黄毛手上的刀,陆棠桎乘机制服他。
他把刀抵在黄毛脖子上,让明迩去拿绳子把他手绑住,她半天没绑好,还是棠桎让她拿着刀,他自己绑的。
确定绑好后,他才把黄毛一脚踢开,拿胶带封住嘴,又拿胶带在腹部缠了几圈,减少流血。
“你流了好多血。”明迩想去摸,被他打掉了伸出去的手。
他嘴唇开始发白,脸色也不好,“这点血死不了,去把他手机拿来。”
明迩照做,小心翼翼走到黄毛面前,去他兜里摸出手机。陆棠桎拨打了报警电话,把现场的情况一一告诉了警察,并且说明需要救护车。
大概十几分钟的时间,几个狗腿子黄毛还在工厂附近瞎转悠,听到警车的声音吓得赶紧东逃西窜。
一部分警察去追黄毛,一部分去废弃工厂救人。
来的就是他的舅舅,二话不说就把他背到了救护车上,剩下的有人处理。明迩去警局做了笔录,描述了在废弃工厂发生的事情。
等到她可以离开,警察带她去了医院看陆棠桎。他还处于昏迷休克状态,嘴唇和脸都很白。
那是一张很好看,很干净的脸,五官生得很好,活脱脱一个建模脸,倾倒众生。
她还没有从阴影中走出来,身上的衣服也很脏,时不时会因为恐惧而发抖。
他身上有很多处伤,很多淤青,他只是个路人,他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管。他明明可以全身而退,非要以身入局。
明迩站在病房外不敢进去,怕打扰他。
明远接到班主任通知他的消息就请假出来了。
他飞奔去了明迩那里,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她有没有受伤,明迩摇摇头:“我没事,那个人他流了好多血……”
从头到尾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刚刚在警局也没问。
他的家人赶来医院,一位老太太应该是他的奶奶,哭得昏天黑地的,劝都劝不住。
或许是出于愧疚,她上去扶住老人,老人抽出手,神情不悦。后来就是他的妈妈来了,把她见到一边,倒也没说什么。
再后来,就是听说他被带去了另一个城市养病。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当地新闻围着这件事播报了好几天,没有人知道故事的主人公是谁,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这件事也仅仅只在人们那里成为茶余饭后谈论了几天的谈资。小县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胡同里依旧脏乱差,老城依旧死气沉沉。
七月初,天气更加炎热了,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这是它绚丽多彩的夏天,所以它卯足了劲。
明远期末考试完后搬去了高三的教学楼,还补了十天的课才放假。高三的毕业了,属于高二的高三生活开始了。
中考完的这个夏天格外漫长,足足两个半月的时间,或游山玩水,或走遍世界。但属于明迩的夏天,是有一个超级英雄,从天而降救了她。
少女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不知道何时就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