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哆唇如笑人
【一】《论王霸札子》程颢儒学
事有大小,有先后;察其小,忽其大,
先其所后,后其所先,皆不可以适治。
揭傒斯回到自己的书房,命仆子去喊王冕前来。不一会儿,王冕便正装来到。不过,让人烦心的是,杏儿像小尾巴似的,也跟来了。
揭傒斯跟她说:“杏儿呀,大姑父跟元章有点儿私事相商,你能否回避一下?”
杏儿却嬉皮笑脸地说:“私事,我二姑干嘛还在这里?”
揭傒斯看着于湉,那意思:要不,你也回避!
于湉笑着对杏儿说:“这是他们男人间的私事,你一个女孩子,听了不雅……”
杏儿道:“二姑听着雅,我就雅!”
看来,杏儿根本就不肯走,于湉没办法,无奈道:“好~,听吧!听吧!”
揭傒斯笑着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最后说:“元章啊,你与杏儿的事,赵夫人跟内弟提起过……”
听揭傒斯的口气,便知事情不妙,王冕便黯然地低下了头。
揭傒斯说:“老夫替你问过原因,内弟的意思是,杏儿年纪尚小,此时议婚,有违律令。”
王冕抬起头问道:“违背什么律令?”
揭傒斯说:“大元的法定结婚年龄,女子为十五岁,并且,最低为十五岁,如果女子不足十五岁,即便是已经订婚也不能私自结为婚姻,只能等到年满十五岁时方可结婚。”
王冕狐疑问道:“有这样的律令吗?”
“有啊,翰林院就是负责收集、整理、保管和编纂皇家文献、诏令的机构,这条律令老夫还真的见过。”揭傒斯道,“记得那是至元八年[1271年]二月,钦奉圣旨:中书省奏定民间婚姻聘财等事----为婚已定,若女年拾伍以上,无故伍年不成,[故谓男女未及婚年甲或服制未阙之类,其间有故,以前后年月并计之。]及夫逃亡伍年不还,并听离,不还聘财。”
杏儿忙插嘴说:“我今年不是正好十五岁么……”
“你哪够十五?”于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你是腊月生人,明年才满十五岁呢。”
杏儿转头问王冕,“你等不到明年么?”
王冕吞吞吐吐地不知如何回答,其实,他心里也明白:于家根本不是因为年龄的事,主要是嫌弃自己的清贫。
于湉却在杏儿的脑门上戳了一下,骂了句,“死丫头,是你等不及了吧!?”心道:这怀春的女孩都怎么了,为何如此着急地想把自己嫁出去?包括这个傻乎乎的三丫头。
杏儿虽挨了骂,却还要争辩,“谁等不及了,就是让我再等个十年八年的,我也能等!”
于湉说:“你能等,人家王公子能等么?他的父母,都已年近古稀,他的父亲又长期有病……说不好…是不是……总不能让老人家留下遗憾吧?!”
王冕开口说道:“赵夫人说的甚是,我也知道,应该及早成婚……可是,我也不想…随随便便的,委屈了自己……”
看着王冕那沮丧的样子,于湉便给揭傒斯使了个眼色。
揭傒斯会意说道:“元章兄才华横溢,性格孤傲,又鄙视权贵,正是老夫欣赏之人。这样,由我做主……”
王冕一听,心里狂喜,抬头,注视,倾听……
揭傒斯接着说:“杏儿的身上,有两个姐姐,大曰清婉,小曰蕙兰。元章可从其中任选一位,娶之。”
王冕诧异地看着于湉:这揭大人的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于湉自然明白王冕的疑虑,便解释道:“我姐夫的意思是,‘人有大小,事有先后;察其小,忽其大,先其所后,后其所先,皆不可以适……’”
揭傒斯忙打断于湉的话:“哎呀,这都时候了,你就别拽文了。”
“您说话,不是向来如此么?”于湉笑道,“他的意思就是----不能瞒着锅台,上了炕。”
一听“上炕”,杏儿急眼了,她以为,二姑又在笑话她---王冕想和她睡觉的事。便怒道:“谁上炕了,谁上炕了?”
“没说你上炕。” 于湉推着杏儿往门外走,“好了,好了,没你什么事了,你出去吧,别在这里裹乱。”
杏儿哪肯离开,嚷嚷道:“我不裹乱,我不裹乱。”
两人又重新回到座位上。
揭傒斯问:“元章兄,你觉得,老夫的提议如何?”
看着王冕一筹莫展的模样,杏儿可怜道:“要不,你就在我的两位姐姐中选一位?”
王冕抬起头,伤心地看着杏儿,“你怎也这么说?”
杏儿道:“我这么说,怎么了?这是为你好!你若是不选,不就合了我爹爹的意了!”
王冕却说:“我若是选了,是不就合了你的意了?!”
“什么叫合我的意?真不知好歹!”杏儿生气把身体扭向了一边。
忽的,她又转了回来,说道:“要不,大姑父,您把我也加上?”
“加上你,作甚?”揭傒斯问道。
杏儿说:“让他一起选么?”
“呵,那还有的选吗?”揭傒斯笑道,“你想什么呢!”
“避嫌么~”杏儿嘟囔了一句。
“避什么嫌?”
“他不是怀疑我么!”
揭傒斯看着她的小模样,笑道,“你的小脑瓜了,到底装的是什么理论呀?”
杏儿神气地问:“怎么啦?”
揭傒斯说:“人家避嫌,是置身事外;你可倒好,避嫌,却是参与其中。”
杏儿过去央求道:“大姑父,您加不加呀~”
“加,加,怎能不加呢!”揭傒斯笑着摸了摸杏儿的脑瓜。
于湉瞪大了眼,问:“真给加上?”
揭傒斯说:“哎呀,该选谁,不该选谁,还不是元章有数?”
于湉白了杏儿一眼,说道:“还真是小看你了……”
【二】《明上人画兰图-中阙》王冕诗
于湉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地说:“王公子,现在我手上有三位姑娘。老大老二,哎呀,长的那叫一个美哟……比起,那个…呃,呃……哎,对了,就像你在《画兰图》诗中所写的那样-----
‘大花哆唇如笑人,小花敛媚如羞春。
翠影飘飘舞轻浪,正色不染湘江尘。’”
其实,王冕心里清楚:虽然杏儿名列其中,他也不能选,即便是选了,她爹依然是不同意……那不是,“大白天掌灯---多此一举”么!于是,王冕来了个“闷葫芦”不响,默不作声,也好让杏儿抓不住话柄。
于湉见自己的一番说辞,王冕没有反应,她继续说:“这老二蕙兰,你是认识的。但听她的名字---蕙兰,意为蕙质兰心;我这个侄女的性格恬静,秀外慧中;模样、韵味,真可谓,‘丰骨清清叶叶真,迎风向背笑惊人。’
老大清婉,你虽没见过,比老二还漂亮……你且听清婉这名字---清新美好,清亮婉转。不但有你喜欢的梅花高洁,而且还有对爱情的缠绵,真可谓,‘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于湉见王冕依然不动声色,于是催问道:“怎么样?王公子,你怎么不说话呀?”
杏儿忙道:“二姑,你还没说我呢,你让他怎么回答你。”
于湉说:“你还用介绍么,你俩天天见面……”
杏儿道:“大姐二姐,他也是见过,您为何还介绍?”
于湉问:“你大姐,王公子也见过?”
杏儿说:“何止是见过,大姐还给他看过病呢!”
王冕也惊奇地询问:“怎么,那于大夫,是你家大姐?”
“可不是呢!”杏儿沾沾自喜地说。
于湉问:“你怎么知道?”
杏儿说:“是二姐告诉我的。”
于湉道:“那就更好了,既然见过面,又给治过病,看来,你王公子和我于家还真有一段情缘。快,快,快选吧!”
“别别别!”杏儿赶紧阻挡,“二姑还没介绍我呢!”
“你这丫头,真是,”随后,于湉又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不是缺么!”
坐正后,于湉说:“这三丫头吧……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怎就不能说?”杏儿站起身来,一边整理着衣服,把小手往腰间一掐,说,“二姑,您就照着本人说。”
于湉道:“你看,杏儿身子纤细,这都是因为她早产,还没有发育齐全……她本应该,噢,对了,就是这个二月末出生……可她却忙着腊月就来到世上……她到底抢着来干什么呢?噢,对了,她是想早一点儿嫁人……”
揭傒斯在一旁,以茶杯掩嘴,偷笑。
杏儿脸红道:“哎呀,二姑,你跟人家说这些干嘛!”
于湉问:“那你,让我说什么?”
“我,看这儿,”杏儿忽闪着两只大眼睛说,“长的……”
“哦~,三丫头长的,有鼻子有眼儿的!”
杏儿把嘴一噘,转身坐在凳子上,生气道:“反正就是不美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