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个冠军
京市很难得看到如此清朗的星空。
楚离坐在庭院里，仰头去望。唇瓣间还残留着陆江沅的气息，炙热滚烫，烧的人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陆江沅到底有没有在意过他眼底的情绪波动，又或者，他完全不想在意。
打电话的人是谁？
一个连存都没存的电话号码，就能轻而易举的把陆江沅从他身边叫走吗？那种亲近的语气，陆江沅慌张的神色，都是楚离从来不曾见过的。
到底会是谁？
楚离打开手机上的直播平台，发现有人给自己留了言。
【亿】：赏金挑战赛你有没有兴趣来？还差一个打野。
留言的人是萧亿。楚离知道这个赏金挑战赛，是辉煌游戏的赞助商竹君公司举办的一个民间比赛，赛制类似于闯关游戏，每一个关卡都有五支不同的职业战队，全胜则队伍可以进入下一关卡，输一场就要止步于此。
初级青铜关卡的队伍大多是一些三流战队，以此类推，到了王者关卡，就是顶级的职业战队了。
这种挑战赛规定队员中不能有现役选手，一般参赛的多为游戏主播，而且游戏的王者关卡还有丰厚的奖金。
楚离一直是一个人，就算他想去挣这笔钱，也没机会。
不过这一次，机会送到嘴边了。
他在想着如何回复萧亿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leave，我是萧亿，平台给你留言了没在线吗？”
萧亿的声音很好听，大概就是网上很流行的耳朵可以怀孕的那种。
“刚看到。”
“目前队员有我，ad是腾腾，上路bing，辅助菜菜，还差个打野，你来吧。”
“都没听说过，不想去。”
“先上线打一局磨合一下，看看彼此的配合还有水平，这是我的手机号，加我好友。”
说完没等楚离回复，他就先自己挂了。
有的人就是嘴硬，只有手指头最诚实。楚离一时间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在庭院里吹风，跑回了楼上，打开电脑，上线开直播开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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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辰，我马上就到了。”
挂了电话，陆江沅眉心紧皱脚下猛踩了一下油门。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有听到尹川辰哭了，上一次还是他跟前任分手吧。
陆江沅安排助理将尹川辰从襄城接回了京市，没想到刚住进医院人就开始闹起来，一会说床太硬，一会又是护士抽血太多，再后来干脆疼的哭了起来。
车内空气太憋闷，陆江沅将车窗降了一半，清新的嫩草香气时不时飘进车内，还透着早春的寒。
已经是京市最好的私人医院了。
陆江沅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拨通了江月的手机号。
“小沅，怎么了？”
电话那边传来嘈杂的乐声，江月声音里透着几分醉意。
“小辰……”
他还没说完，对方马上说道：“放心，兄弟安排的都是最好的住院医生和护士，病房至少是五星级酒店的标准，你在意的兄弟我肯定会办好。”
“嗯，挂了。”
江家的医院是全国最好的私人医院，江月亲自安排，不该有差错。
但，陆江沅仍然觉得尹川辰的声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浓浓的鼻音，拖着他独特的声调。
“陆哥哥，我好疼，你快点过来。”
陆江沅将车子停在江家专属的停车位上，从后座上拎了一个纸袋子，大步流星的往住院楼走去。
刚走到28楼的vip病房门口，陆江沅听见了屋里传来的哭声，他心里一揪赶紧推门走了进去。
病房是个套间，尹川辰缩在里间的病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的面部，偶尔还会露出口鼻吸溜几下，呜咽声就会传出来。
看着陆江沅走进来，尹川辰的经纪人眼睛一亮，赶紧跑出来迎着。
“陆总，您总算来了，快来看看我们辰辰吧，你看给孩子疼的，都止不住哭。”
经纪人一边说一边眼角开始变红，再多说几句肯定能流下来眼泪。
陆江沅赶紧走到床边，示意两个护士先出去，他看着门关上才将手按到被子上，轻轻向下拉了拉。
“小辰，是我。”
尹川辰停了抽泣，露出红彤彤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瞬间就满含着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陆哥，我疼，好疼。”
陆江沅转身接了杯热水后，端到床边，说：“喝点水吧，实在疼的话，我去找医生给你打一针止痛针。”
尹川辰眨了眨含着泪珠的眼睛，缓缓向上抬了抬身子，陆江沅将水杯递过去，他含着吸管的顶端喝了两口，点点头又吸了吸鼻子。
“那我不哭了。”
安抚了一会，陆江沅从病房出来，走到值班医生的办公室里，敲了敲门。
医生抬起头，看到陆江沅赶紧站起身子迎了上去。
“陆总，小江总已经交代过了，您怎么亲自来了？”
陆江沅礼貌的和对方握手后说：“小辰脾气不太好，让张医生费心了。”
“陆总您可别这么说，这是我的职责。”
“还有一件事，小辰一直说他疼得厉害，能不能用点什么药？”
张医生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病历本仔仔细细又看了看，举起手边的片子对着灯光照了一会，眉间有些局促，抿了抿嘴自言自语小声嘟囔：“这种程度的骨裂不该疼成这样啊？”
陆江沅觉得憋闷，松了松领口，“小辰没受过什么伤，可能疼痛感比一般人更强烈一些。”
医生点了点头，这才松了口气：“也有这种情况，好我先去交代护士用一些镇定止疼的药，病人需要休息，先让他安静下来好好睡觉吧。”
医生向外走，陆江沅退后闪出了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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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川辰又折腾了一会之后，大概是药物起了作用，他渐渐安静下来，闭上了眼睛。
看着他睡着，陆江沅才想起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捧着水的时候，他忽然很想念那碗热腾腾的莲藕排骨汤，入口时有肉的香气，也有藕的甜。他苦笑着摇摇头，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身影。
少年认真的盯着灶火，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的样子。
那碗莲藕排骨汤，他一定是端上来前就将油星撇走了吧，清清爽爽的透着亮，他会小心把所有调味料捡出来。
好像每一次和那孩子在一起，他都会盯着他看着他吃饭，他吃的越香，他就越开心。
笑的那么无暇。
眼前又突然浮现出少年膝盖上的伤口，磕掉了那么大一块皮，一定流了很多血吧。
应该很疼吧。
可少年一字都没提，甚至不曾在他面前皱一皱眉头。
楚离，你怎么那么坚强？
为什么就不能喊一喊疼呢？
他太懂事了，懂事到陆江沅突然心里很难受。
夜深了，窗边透出一丝凉气，陆江沅走到沙发上，拿起了外套，猛地手指触到了什么东西。
他伸手放进兜里，掏出一张卡。
他认识这张卡，是他让人送给楚离的妈妈的，这么快就送回来了？
陆江沅手指一顿，偏过头望向窗外如幕的夜，繁星闪烁。他扯了扯领口，那种紧致的感觉让他感到窒息。
在一起三个月，楚离拒绝他一切的物质上的给予。
陆江沅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可是，也需要让人失望了。
他想要的，他给不了。
他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更不想让别人对他对跟他有关的事情存在什么幻想，他陆江沅可不是善茬。
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楚离会不要钱。明明他是那么缺钱，瞧瞧他过得是什么生活？洗的发白的牛仔裤，脱了线的纯棉外套……
视线落在尹川辰的脸上。
从前，他总是想着能这样陪着他，现在呢，竟也没了往日的期待和欣喜，反而在这样静匿的夜色，他脑海里想的是另一个人。
憋闷的很。
陆江沅套上外衣，走出病房。
走在走廊里，他给助理打了电话：“一小时后，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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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离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小口小口的喝着。
十岁之后，他便没再喝过这种东西，小小一杯就要几十块钱，是他半个月的伙食费呢。
他很知足，住在风敲竹苑里，他也过上了几乎衣食无忧的生活，然而这边足够了吧。
不过就是等着一个人而已，他不是一直在等吗？等他偶然发来的一句问候，等他难得的温柔，等他情动时脱口而出的情话。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他吧，等他能回头看看。
有个人，一直站在这里，等他。
直到耳麦里传来队友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手指在绿色的鼠标上轻轻敲了一下，点了开始游戏。
五人排位的好处就是每个人都有固定的位置，不会有什么突发状况，然而，一群主播组成的临时队伍，还是会有一点小意外。
队里的辅助菜菜是猫吃鱼很出名的女主播，她平时就喜欢卖卖萌、撒撒娇。
不过，菜菜也有自己的喜好。
就比如，萧亿和楚离一起团战，她肯定先给萧亿保护，然后才想起来还有个打野也需要她。
当然，打野也很脆，也需要辅助的保护，尤其是在团战的时候。
每次楚离很生气的看着自己被对方切死的时候，菜菜就会用她软萌萌的声音说：“对不起，不好意思。”
楚离就觉得气消了一半，骂不起人来。
五个人的第一次配合，以惨败告终。
“你要真的想参加比赛，就换个辅助。”
萧亿在练习结束后，给楚离打了电话过来。
“我看你也挺享受人家撒娇的吧！”
楚离冷哼一声，说：“反正你不换她就换我吧。”
说完，楚离就挂了电话。
一秒后，萧亿发了消息过来，他还拉了个群，不过楚离发现群里没有菜菜。
【猫吃鱼我最帅】：leave你是哪的？我们最好能见面练习。
【leave】：京市。
【猫吃鱼我最帅】：不远，我是直市的，是你来找我还是……？
【leave】：你来。
【猫吃鱼我最帅】：okok，但是你能不能多少几句话？
【leave】：跟你不熟。
萧亿见单独说话实在是容易死网友，就干脆在群里聊了起来。
【猫吃鱼我最帅】：大家都改成游戏的id，然后报一下各自所在的城市。
【leave】：京市
楚离打完字之后，就去了浴室。他先把膝盖上换了放水贴，然后才开始洗澡。
洗完之后，他撕开了伤口的纱布。
口子确实挺深，血肉泛着红隐隐约约还透出了白色的骨膜，不过医生也交代洗浴后要消毒，避免感染。
楚离忍着疼咬着牙自己用碘酒将伤口周围消了毒，又换了新的纱布，缓了一会才想起拿手机。
看到微信上那99+的红字，他苦笑了一下，这是什么人啊？他就洗个澡这几个人就聊了这么多。
点开消息，楚离开始爬楼。
【腾腾是adc】：京市
【上路bing】：京市
【猫吃鱼我最帅】：艹，你们都是京市的？只有我是外地人儿？
【腾腾是adc】：看来是的。
【上路bing】：我们在京市等你……
……
【leave】：还差个辅助。
群里安静了一会，萧亿才回话。
【猫吃鱼我最帅】：你们有没有合适的人推荐。
【腾腾是adc】：木
【上路bing】：报告，没有！
楚离手指在屏幕上停了一会，他才敲下后面的字。
【leave】：我有，但能不能请得到，我不敢保证。
【猫吃鱼我最帅】：行，leave你先找，我们也都再各自寻找一下。
【猫吃鱼我最帅】：毕竟这次奖金赛的奖金是真的可观。
楚离将手机调了静音扔到床头柜上，台灯慢慢关上，他钻进被窝里。
不知为何，他闭上眼却始终无法安然入睡。
陆江沅的脸一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笑的样子，他冷冷的样子，他扬起下巴的样子，他……咬他的样子。
他就像被他禁锢的宠物，让他无处可逃。
楚离深深嗅了嗅，被子上有陆江沅的味道。
陆哥，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