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轮转4
梦,噩梦,梦里都是腿,刚劲有力的腿。
千宁醒来的时候都不敢回想,心里一阵阵不适,有的东西她不怕,有的东西她怕得忍不住。
不能再想,千宁坐起身分散下注意力,想把那些腿多的妖物统统忘记。
怎么回到房间的千宁不记得,此时白熙正端坐在桌案边,一只手握着茶盏,目光停留在千宁的脸上,只看着也不作声。
当然,也没见他饮茶。
千宁侧颜看向了白熙,微微皱眉,心下暗道:白熙,论整人你是杰出的。
无妨,早些时候千宁与司清商议过了,白熙不好骗,如果装瞎失败自然另有应对之策。
白熙握在手中的茶盏已经被他转了好几个圈,现下他终于将茶盏放下,双手垂放在腿上,一副等着千宁先开口的阵势。
千宁也不想装了,她并非性子温顺之人,撇开盗玦这事是他们不对,可还有一事她忍了很多很多年了。
千宁起身下床,在白熙的注视下几步行至桌案边,本以为她要说些什么,她只是自顾自倒了杯茶。
渴死了。
随后,千宁双手撑住桌子向前俯身,看着白熙一字一句道:“帝君可知人族贵星为何意?”
白熙只看着千宁,并未作答。
“想来,这天上地下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帝君不知晓的,帝君为何沉默。”
“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千宁复又饮了口茶,随后坐下身,面向白熙,道:
“当年帝君灭了鬼道,万千鬼魂失了魂石而后坠入轮回转世,这本是好事,可后来呢?”
白熙依旧未说话。
“帝君不愿提及此事吗?”
千宁将右手抬起,纤细的手腕上有一处浅浅的痕迹,乍一看好似戴了一根细细的线,可谁会戴根线呢,就是一道愈合后的疤痕而已。
白熙的目光落在了千宁的手腕上。
“我生在一处偏僻之地,正逢战乱,孤独流亡,师父救我于危难,可师父也说我是人族的贵星。”
“你的师父是狐主南萧?”
“是。”千宁一甩衣袖收回了胳膊,“人族不太平,便是那西融,盘踞一方且暴殄狠厉,数年来杀烧抢掠,只因他们虽是人族,却通异能,父皇也束手无策。”
白熙眸光微凝,此事他知晓。
“鬼道覆灭,帝君闭关数年,龙族便将那万千亡魂炼入轮回,本该尊帝君令超度恶魂方可投生,可龙族并未超度恶魂,是以,数千恶魂带着怨气所生,携命星却通异能,便是现下的西融族人。”
“此事本君知晓,星辰塔循命星而立,每一颗命星自有定数,不可妄动。”
“如帝君所言,天宫的星辰塔里皆是人族的命星,既然西融人携命星而生,那便是命数。可为何星辰塔预言西融会有命星坠魔,颠覆阴阳,唯有人族贵星可化解此劫?”
白熙看着千宁,想说什么却未开口。
千宁双手环于胸前,道:“自打跟着师父回到皇宫,我便日日想着如何化解这场劫数,我应该做什么。往后的每一年,凡西融进犯,都会来索取我的血。”
千宁再次晃了晃手腕。
“帝君觉得我一介凡人的血,对于通晓异能的西融人有何用处?”
看白熙若有所思,千宁继续道:“自然是没用的,不过是想折损皇家颜面罢了。现下西融竟要父皇将我嫁给西融王,西融王八十高寿,膝下无子,帝君觉得这可是门好亲事?”
千宁说得口干舌燥,遂停下饮了口茶,她说的半真半假,动之以情,希望白熙能将他留在崇翕天宫,如果可以对她的目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更好了。
当年,千宁穿越而来便赶上最后一片叶子化形,化形后师父说她的命星是凭空多出来的,天宫的星辰塔也出了那么一个奇怪的卦书,本就是灵族遗脉,为了掩人耳目,师父将她带回皇宫做了坤帝的义女。
给血也是真的,那西融不好应对,狐族乃是神界仙族,自然不能干预人界的因果,但是让千宁嫁过去那是不可能的,师父有很多种法子推掉这门亲事,所以千宁从未担忧过,就是手腕疼点。
其实也就割过一次手腕,做做样子而已。
“所以你想留在崇翕天宫。”
“只是避一阵子。”
“你伤了眼睛,本君曾留你在崇翕天宫养伤,当时你并不愿意留在天宫。”
啊喂,谁偷了东西不想快点走啊。
帝君就是帝君,思维还挺缜密,千宁本想无忧无虑做个快乐的公主,怎么就摊上了白熙这个人精,不,应该说是神精。
“那日,国师自人界归来,便说那瘟症来得蹊跷,西融更是在这个时候提出赐婚一事,我气急攻心不醒人事。”
“原是如此。”
“我醒来时,眼睛可见光影,我想着若是多留些时日,那西融也不敢来天宫要人。”
“只为此事?”白熙问道。
“只为此事。”千宁回道。
“当年之事,龙主岐吾君已在司律殿受刑。”
切,受什么刑,谁人不知龙族在神界那是风头正盛,罚一下做做样子罢了,而人界却要平添那么一搓变态的西融族人。
千宁心下腹诽,面上却很诚恳,道:“我知道此乃星辰轮转之命数,我便是能避就避一下,帝君可愿留我在崇翕天宫躲躲。”
白熙看着千宁,不似探究,眼神却也古怪,千宁觉得白熙对于她的话不会照单全收,毕竟浮光玦是真的丢了一块。
白熙要是白痴就好了,千宁由衷感慨,真的。
“帝君?”
“无尘香有疗伤之效,便燃在房中,纵使眼睛复明,身体亦被祟气所伤,才会遇事晕厥。”
白熙说着抬手变化出一个盒子,里面装了无尘。
这是同意了?千宁忙作揖:“多谢帝君。”
遇事晕厥?那腿多的东西还不是你放出来的。神界第三也好意思甩锅。
就这样,千宁留了下来。
菡梦涯,毗邻天宫雷部,方便调派五方天将,正是释云的居所。
释云端详着眼前的凤凰花,对于眼下的景象也十分不解。凤凰花是他钟爱之花,种在这菡梦涯就未曾盛开过,真是奇哉怪也。
更让他奇怪的还有身旁这位甚少来菡梦涯的人。
白熙一身霜色衣袍,只坐在释云身旁,目光落在无名火上。
凤凰花乃是凤族独有,传闻需要灵火灌溉才能开花,数万年来未曾有一株凤凰花盛开过。
释云本就修习火系术法,他的无名火当世无双,却不能使凤凰花盛开,着实伤了他的颜面。
“你来菡梦涯许久,只为看我的无名火?”释云看向白熙。
“你可知霜顶火凤的下落?”白熙收回目光看向释云。
“啊?”
释云没想到白熙会问这般奇怪的问题,继续道:“你近来怪异得很,为何留那人族的公主在崇翕天宫养伤,不如你先回答我。”
“她的眼睛为祟气所伤,本君治下不严,责无旁贷。”
“行了。”释云抬手,“帝君喝茶。”
白熙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眼神却不慎善意地看向了释云。
“哦,对了,霜顶火凤是吧。”释云捕捉到了白熙的目光忙回道,“泽海归墟一战,霜顶火凤重伤失踪,整个凤族寻它很久,然不见踪迹。”
“展开说说。”
“泽海归墟的战况你比我清楚,还要我说?”释云指了指自己。
“我说的是霜顶火凤。”
白熙是个好脾气的,诚然不似外界传言那般,看释云没有明白,他耐心解释着。
“你问它做什么?”
白熙已然握紧了袖中的手,释云自然是最了解白熙的人。就,差不多行了。
“霜顶火凤乃凤族灵兽,想要收了它并不容易,据我所知还未曾有谁收了它做灵兽,泽海归墟一战它便失了踪迹,族中几个长老寻了许久也未曾寻到。”
“你可见过霜顶火凤。”
“不想见,晦气。”释云说着停下来看了看凤凰花,“你说霜顶火凤能不能让它开花。”
“你可以寻到它试试。”
“那家伙脾气不甚好,惹急了就是绝命的主,无人驯服才危险,有个主人还能管着它。”
“若是有人能收服它,此人与你相较,如何?”
释云皱眉,单手撑住额头,状似思考。
“能收服火凤必是修习火系术法中的佼佼者,法力未必在我之上,可是他能驭凤,姑且算作更高一筹。”
释云也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一对一不难取胜,可一对二,那只凤凰必然会为了主人和他绝命,这就不好再论高下。
“召回术。”白熙思索着。
“你这,又是火凤又是召回术的,你对凤族的事情感兴趣?”
“随便问问。”
“无妨,帝君与我不必见外,我虽是凤主却甚少过问族中之事,若帝君中意凤族,我便……”
白熙抬手挥袖,凤凰花就这么尽数枯黄了叶子,徒留熊熊火焰,也算一副别致的景色。
“玩物丧志。”
“你……”释云的心在滴血,抬手轻拍着胸口。
天帝天后在四族中寻觅得心的女仙与帝君共话家长,此事天后更是再三交代释云的,奈何白熙性子冷漠,不好劝说。
若是白熙中意凤族女仙也算喜事一桩,释云心下思忖着。
就在此时,巡查的天兵匆忙来报,看到白熙也在,慌得踉跄了一下,就这么硬生生跪了下来。
“帝君,释云上神,那蜀刁在天宫伤了人,末将等怕伤到尧织公主,不好出手。”
“位置。”
释云气不打一处来,最近的妖兽是反了天吗?没事就出来作妖。
“崇……”天兵脸色泛白,颤颤巍巍道,“崇翕天宫。”
呵,好地方,释云赞叹道,转身的功夫,白熙已然没了踪迹。
这会子,释云也不急了,复又问道:“伤了谁?”
“人……人族的公主。”
释云纳闷,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属下是个结巴。
“这小公主可真够背的。”
释云说话的功夫已然消失了踪影,难得白熙收了他那绝情的瓶子,这便赶去查看事情原委,决计不是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