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死去的初恋
自那日得知了一个“建国以后还能成精”的故事后,凌季发现,他爷爷莫名其妙地情绪低落了好几天,只给他和褚岑留下那么一句:
“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我去调查下去那片丛林的路线,你俩,爱去哪混就去哪混。别在我眼前晃!”
一大早,凌季吃过早饭,端着杯热茶伏在二楼围栏上,看向楼下的书房,忍不住又摇摇头,“这都几天了,爷爷怎么像失恋了一样?”
“也许从来都没恋过,比失恋还痛苦。”
凌季耳边冷不丁又响起褚少爷云淡风轻的声音,不由地“啧”了一声,喝口茶不满道:“你又知道了,大明白?”
褚岑对他这种幼稚的调侃不以为意,他一手按着凌季肩膀,一手夺过了凌季手里的杯子,仰头把剩余的茶都喝了。
“你!你又来!”凌季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危险气息。
逃跑不了,便马上气呼呼地把两只手使劲儿往身后藏。
可褚岑不理他眼中强烈的怨愤,端着空茶杯依旧能霸道地给他怼到墙上。
“救命啊!爷爷!给我一枪吧!”
凌少爷开始悲惨地嚎啕大哭,使劲儿往外挤眼泪。楼下的李管家和吴妈闻声,摇了摇头。太闹腾了,这几天小少爷天天都得嚎这么一阵。
可是没用,分分钟被隐形人褚少爷压制。
褚岑当听不见,另一手环过凌季的腰间,硬是从他后腰拽出他一只手,褚岑把手掌硬贴了上去,指尖插入了他的指缝。
“褚少爷,行行好,行吗?”凌季抿着唇泪汪汪的,可怜吧吧看着褚岑,试着来点软的。
“不行。”褚少爷不吃软的,一脸六亲不认。
凌季瞬间原地跺了下脚,再试着来点硬的,低吼一声:“我抗议!”
褚岑眼皮都没抬,甚至手指攥得更紧了些,拉着他便往房间走,顺便轻飘飘丢一句,“抗议无效。”
“坐。”褚岑把空茶杯放在桌上,往后拉了一下电脑桌前的其中一把椅子,指了指。
凌少爷无动于衷,赌气似的,就站着。
褚岑嗤笑一声,随便。
他绕到并排的另一把椅子前,弓着身打开了电脑,之后坐了下来。
凌季的手被抻得不舒服,只倔强地坚持了几秒,就闷闷地到底还是坐了下来。
“褚少爷,商量一下呗。”凌季稍微凑近褚岑耳边,决定还是用软的吧,希望大一点。
褚岑盯着电脑,不冷不热道:“商量什么?”
有戏?凌季瞬间挺直腰板。
“褚少爷,我请一天假,行吗?就一天,”凌季特别认真地伸出一根手指,“也不耽误陪你升级破阵的。我总得有些自由吧,你说对不对?”
褚岑单手劈里啪啦地在键盘上一顿点,这才停了一下,偏过头看着他那根手指,而后才抬眼看向他。
凌季被盯得有些不自然,像被看破了什么一样,可对自由的强烈渴望,让他忍了下来,没有收回手指。
“想要自由?”褚岑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凌季拿捏不准这少爷什么意思,没说话,点点头。
岂料,褚岑竟然想都没想,把头立刻又偏过去了,继续处理褚氏集团那边的事物,脸色有些不好。
凌季这才收起手指。他有些不懂,这自由褚少爷究竟是给还是不给啊?
还有那键盘他敲那么大声干什么,怪吓人的……
良久,凌季马上就觉得自由基本无望了,倖倖地坐在褚岑身侧发呆。
褚岑突然直接抽出了自己的手,冷声低喝了一句:“给你自由,走开!”
凌季被这变故惊了一下。虽然他听出来褚少爷的声音莫名得又凶又闷,但这自由实在来之不易,他怕褚少爷反悔,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可刚要走,褚少爷周身的低气压到底还是让他顿了下脚。他像做错了事一样,不由自主地小声嘟囔了几句,“我晚上就回来了,不会耽误你什么的,你,你别不开心。”
出了小楼的凌少爷,忍不住又回身望了一眼二楼,咬咬牙,有些恨自己不争气,“你哄他干什么?你才是可怜人好吗!”
切!
凌少爷决定不去思考那些费心的事儿,像逃离牢笼的鸟儿一样,俩腿一迈撒欢儿般跑了。
电脑前本是一脸黑线的褚少爷,此刻仗着谁也看不见他,嘴角偷偷扬了起来。
本来还气那个傻少爷不争气,真以为他不知道他那么想出去,要去干什么似的。
可是被人家说三两句好话,就软了心。
褚岑端着肩膀往后一靠,顶顶腮,不自觉地捻了捻手指,觉得得为自己这种不正常的行为找个理由。
良久,他才盯着电脑喃喃道,“那么怕我不开心,说明他喜欢我,所以他输了。啧!挺可怜的,给一天假吧……”
褚少爷打了一个响指,终于能静下心来,继续工作了。
……
凌季站在那栋熟悉的公寓楼下,心里有些复杂。
他自认为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只想睡他的柏原,他也没纯良到哪里去。因为他已然认清,自己真得没有那么喜欢柏原,既然不喜欢,当初他就不该答应柏原的告白。
说到底,是自己给了柏原想睡他的机会。
这段没感情的感情,他要负一半责任。
凌季前几天就在微信群里,看见有人说柏原发烧住院了好几天才好。
他自然明白,大概就是被褚少爷吓得。
为此,凌季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就算没感情,两个成年人之间,结束也该体面点儿。
凌季几天前就计划着,得抽空过来一趟。
可是褚岑为了尽快再升级,每日每晚都要牵着他的手,凌季连一个人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每每反抗,褚少爷要么直接武力镇压,要么语言攻击:“你那么怕和我牵手?你怕喜欢上我?”
气得凌季怎么做都不是。
今天褚少爷大发慈悲放他一天假,他得趁此赶紧过来,跟柏原说清楚,做个了断,两个人从此互不相欠。
凌季刚出了电梯,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便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瞬间进了一个房间。凌季没看太清,也不以为意。
直到他走到柏原房门前,看见那房门还未合上而留出的一条缝隙,才意识到,刚刚那两个人,不就是进的这间房吗?
凌季站在门前无声地笑了一下。
同时为自己的第一反应是笑而不是怒感到无语。
他靠在墙壁上,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人,便从怀里掏出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悄悄点燃一颗后,开始审问自己:
“还没分利索呢人家就迫不及待换主了!你还笑,到底是有多无感呢?你当初图什么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呢?图他帅?呵!笑死了,连人家褚岑一半都比不了,不怪褚岑说你瞎!凌季啊凌季,那是你的初恋,美好的初恋啊!结果这么狼狈不堪。你就是活该!你说你怎么想的!”
凌季夹着烟低下头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却忽然指尖一顿,睁大了眼睛。
“褚岑……”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是不是想到了褚岑?无缘无故,想那可恨的少爷干什么?
凌季努力忽略自己的慌乱,把剩下半截烟按灭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他理了理衣服,打算敲下门吧,不然直接推门而入,看到什么,吃醋愤怒他觉得他肯定不会,他只会恶心。
可是刚抬起手,里面的声音竟透过门缝清晰地传了过来。
凌季手一顿,即便不想让自己恶心,可里面人说的话,让他不得不要听清,而后一点点皱起眉头。
“柏少,刚……出院,你这么……猛,小心……又晕了……”
男孩儿的娇嗔调侃,断断续续。
柏原闻言,那日见鬼的情形又出现在眼前。
可是没有任何人相信他的话,更没人相信他见了鬼。
几个狐朋狗友去医院看他时,甚至还嘲笑他:“是不是被凌季打得,不好意思承认啊?看不出来,那小子这么横呢!”
这口憋屈气,柏原此刻完全出在了男孩儿身上!
“给老子叫!叫不好听,就他妈给老子闭嘴!”
那男孩儿倒一点都没惧,反而嗤笑一声,故意道,“柏少,凌大校草和我,谁叫得好听啊?”
他知道,柏原根本都没吃到那只小绵羊。
柏原更憋屈了,这么掉面子的事,说什么他都不会直接承认。
“呵!凌季?他就是有病!是老子不稀罕,一个性冷淡到那种程度的人,老子g起来没意思!”
男孩闻言撇撇嘴,看样子也没信几分。“那你俩就算完了,柏少?”
“是老子不想玩儿他了,懂吗?”柏原猛地一用力,给男孩儿翻了过来,“老子也给了他那么多钱,都够他爸妈赚两年了,没什么对不起他的了。”
柏原越说,优越感越往上窜。脸上那股怒气,也渐渐地变成了龌龊不堪。
他突然拧笑了一声,声音越来越大。
“想当初,老子跟朋友打赌才去追他,可谁他妈想到,老子什么都没做他就答应了!说到底就是一个想傍金主的傻缺,哪有那张脸看起来那么纯。之前还他妈大晚上跑来找我,打扰老子好事,不就是跑来找老子要钱吗……”
……
门外的凌季,按灭了第三颗烟头。
指尖有些抖。
他的大脑一时间接收了太多东西,只觉得太阳穴那里的青筋,跳得又快又疼。
他本以为自己交了一个只想睡他的渣男朋友,就是全部的糟糕和狼狈了。
可原来,他曾以为的那场美好的告白,是渣男随便打的堵。从一开始,就没人真把他当回事。
更傻逼的是,他前一阵子大晚上冒雪去找人,结果人家正忙着给他戴绿帽子不说,他还傻呵呵地收了人家打发要饭似的钱。
凌季最终没有敲响那道门。
出了公寓,上了出租车,凌季往后椅上重重一靠,闭上了眼睛。
同样还是,没觉得自己哪里悲伤,哪里难过。只有此刻,自尊被践踏的满腔愤怒。
体面点儿?凌季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可悲。
“初恋啊,还是轰轰烈烈一点比较好”,他想。
“去哪小伙子?”司机师傅友好地问了声。
凌季没睁眼,不轻不重地回道:“酒吧。”
先喝一杯,祭奠下从此刻起正式死去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