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等待千年
还没亮透的丛林清晨，一股危险的氛围逐渐蔓延开来。
褚霄挡在凌峰前面，手握一根树枝，紧紧盯着眼前骑着白虎缓缓而来的那人。
凌峰欲和他并肩而立，却被他扒拉到身后去了。
这一动作，被骑在白虎身上那人看到了，他无声地笑了笑，心想，“真有爱。”
好像还没睡醒，白虎站定后，那人马上又打了个哈欠，还想“哇哇”两声，但又一想，和主人千年未见，得保持下形象。
于是嘴角扬了扬，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将额前两道被冷风轻拂的长长龙须捋过耳后。普通话还挺标准，对着眼前看起来很紧张的二人说道：“两位别怕，我是好人。”
褚霄稍微歪了下头，却并没有放下警惕，实在是，看不出那人有一点好人样。
胡子拉碴的，感觉身上就那一层道士服似的薄薄的衣料，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被冻死。那头长发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隐约还能看见后脑勺上有根枯草。
很奇怪竟看不出那人多大年纪。
说他年轻，一身慵懒凌乱，像没骨头似的。
说他老成，可那双眼睛，意外的像此刻东方的天空里那颗启明星，坚韧明亮，熠熠发光。
褚霄一瞬间竟觉得那人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
“霄哥？怎么了？”凌峰见那白虎和那人都安份地一动不动，看起来好像真得没什么危险性，便绕到前面怼了怼莫名有些愣怔的褚霄。
褚霄马上回过神，看了他一眼，“啧！去后面——”
“到底怎么了霄哥？”凌峰在褚霄眼前挥了挥手，不明白他怎么又呆了。
褚霄咽了下口水，把凌峰的手拍到了一边，马上又看向白虎身上那人，有些不可思议。
又再次看了看凌峰，有些匪夷所思。
“你发现了？”
白虎的主人，微微一笑。觉得岑崖比上一世，聪明多了。
褚霄又给凌峰扒拉到身后去了，眼神马上变得危险又警惕，冲那人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认识我了？”那人云淡风轻地拢了拢胸前破烂的衣领，好像很失望。
褚霄皱眉，“我为什么要认识你？要饭的？迷路了？”
“……”
岑崖上一世可没这么伶牙俐齿啊。
行吧，那人决定，不和岑崖说。
“你，”那人换了目标，指了指褚霄身后，一直智商不在线的凌峰，“过来。”
褚霄马上向前一步挡住凌峰，意味很明显，他就是发言人，有事找他就行。
“啧！”那人有些无语，岑崖上辈子要是也这么勇敢，就没有今天这些破事了。
“那位，你不敢过来吗？那么大的人了，还要人护着？”那人似是对凌峰的性子很了解，眼神直接绕道了褚霄身后的凌峰身上。
果然，褚霄愣是没挡住人家明显下的套，凌峰瞬间从他身后，窜了出来，怒气冲冲指着白虎和那人道：“有什么不敢！”
褚霄手背上青筋暴动，这个二百五……
那人没忍住哈哈一笑，“主人，还是这么冲，没变啊！”
“主人？”凌峰拧起眉头，回身看了一眼褚霄，又转回身，莫名道，“叫谁呢？你谁啊！”
那人好像一瞬间有些委屈，“我是血煞啊主人……算了，不着急，你慢慢就记起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拍电影呢？”凌峰一摆手，不以为意。
自称血煞那人，依旧好脾气，很耐心，笑笑道，“先跟我走吧，在这儿你俩只有等死。”他说完指了指两人身后。
褚霄和凌峰同时回过身。
“一二三四……”凌峰瞪着眼睛数了数。
大概□□只野狼成半圆形，正冒着尖牙流着恶臭的口水迎上来，欲围剿他们。
不过凌峰知道，霄哥向来不会屈服于人，就是死也要弄死几只野狼陪葬。
凌峰准备撸起袖子开干，却不想突然被褚霄拎着后衣领就给拖走了。凌峰还没反应过来，被褚霄一抬屁股，给他翻到了白虎背上。
紧跟着褚霄利落地一抬腿，也跃了上来。
血煞哈哈大笑了一声，拍了一下白虎的头，“坐稳了！”
白虎瞬间弓起全身，目光肃杀，威风凛凛，“嗖”的一声，飞越狼群。
平稳落地后，向着丛林更深处，极速奔去。
被夹在中间的凌峰还在懵逼和鄙视中，他有些看不起他霄哥，觉得霄哥在他心里的形象毁了。
褚霄像是知道这小疯子脑子在想什么一样，特别无语地对着他的后脑勺翻了个白眼，又觉得不过瘾，还是敲木鱼一样拍了一下他的头道，“笨蛋！白痴！能活命跟□□只狼去拼命，你缺根筋啊！”
最前排的血煞闻言挑挑眉，觉得主人这一世好像确实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反而岑崖倒真叫他刮目相看。
白虎不知道飞奔了多久，停在了一座木屋前。木屋后面竟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
脑袋还在疼的凌峰与褚霄一起站在悬崖边。他探出脑袋向下望了望，马上又把头收了回来躲在褚霄身后，闭着眼道，“卧槽！这么深！”
好像眼前冒了点金星，褚霄侧过身一把拉住了他，快要心累死了，“啧！能不能别像愣头青一样，自己恐高，心里没数？”
“恐高？”
血煞往衣袖里一掏，变魔术似地掏出一堆肉，给白虎投去，闻言拍了拍手走到二人眼前，也先望了眼悬崖下的谷底，之后抱着肩膀，好像有些疑惑看向二人，“这里不眼熟吗？”
却不等二人有什么反应，血煞又马上微微一笑，还是之前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算了慢慢来。”
之后指了指木屋，“请进吧，进屋里暖和暖和。”
外面确实很冷，小北风飕飕地刮，这里地势高，又位于悬崖之上周边没什么树木，更冷了。
凌峰拉着此刻一点也没有逃离狼群时那么积极地褚霄，几步就进了木屋，要暖暖。可进来之后两人傻眼了……
还真是木屋。
像是一个四方的木栅栏，硬按了一个木头房顶。四面的大窟窿眼儿，那小北风照样呼呼地往里钻，进来了感觉和在外面没差多少。
整个木屋里，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木桌，两只木凳。
血煞从后面紧跟着进来了，看到二人都傻站着，还以为他们不好意思，便抽出一张木凳一拍，“请坐。随意点。”
凌峰像没骨头似地，不客气地坐下了，总比站着强。
可刚坐下，突然的“哗啦”一声，木凳散架了……
幸亏褚霄及时拽住他，他才不至于摔了一个屁墩。
“你故意的吧！”凌峰指着血煞，真是要怒了。
血煞倒像是真的很意外，拿起散开的木头翻看了几下，眼里有些无辜，“真抱歉主人。我也没想到，也就两百多年没抽出来坐过，这玩意儿这么不结实？”
褚霄：“……”
凌峰：“……”
血煞不顾危险以身实验，抽出另一张木凳，又是压又是踩，又是摔又是砸了一通，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累出来的汗，放在像在看猴戏杂耍一样的二人眼前，呲牙一乐，“主人，这回放心，这个绝对结实。”
就这么一会儿，凌峰已经对“主人”这称呼习惯了无所谓了。
他把木凳又推到褚霄脚前，说了声，“霄哥，你坐会儿。”
褚霄没动。
血煞看着殷勤的凌峰不明所以地“啧啧啧”了几声，酸不溜地说道，“还真是当宝贝。”
褚霄动了。
眉间拧出一条沟，“什么宝贝？”
血煞却是挑挑眉，心想，不好意思了？不是据说现在的人类都可大胆了吗？
都敢当着别人面牵手呢！
啧！时代变得太快了！
没关系，不好意思，他就不拆穿小情侣了。也就十二个时辰吧，估计都能记起来了，不行就催眠呗！
血煞这计划都准备一千多年了。
褚霄对这位一样有点二百五的血煞同志没有了什么危险性上的怀疑，但血煞的出现本身就值得怀疑。
他不像凌峰那样，从来不去花时间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那个小疯子听见屋外面白虎的吼啸声，两眼一放光，和血煞确认了一下白虎不咬人后，便兴奋地冲出去了。
血煞站在木屋门口，两手放进宽大的袖子里懒散地倚着门框，对着这一世的主人背影露出欣慰的一笑，看得出，主人活得很开心。
冷不丁地，背后响起一道声音，“不要把我，和那个小疯子，混为一谈。”
褚霄走到血煞身侧。虽然和血煞说话冷淡，可是看着凌峰那道傻呼呼的背影，眉间却露出了凌峰从来都不知道的一丝柔和。
“呵！”血煞余光中就感受到了那份温柔，忍不住笑了一声。
褚霄瞬时又冷了下来，偏过头，盯着那双和凌峰一模一样的桃花眼，沉声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血煞知道褚霄警戒心很大，遂也没觉得他在骂人。看在岑崖这一世眼里对主人的那份爱意和温柔的份上，血煞决定，提前告诉他也无妨。
他站直了身体，看着褚霄道，“我？怎么说呢，我就是他，”血煞指了指外面那位正把枯草插进白虎鼻孔看它打喷嚏的，傻冒主人，“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褚霄拧眉不解，“什么意思？”
“也是，你当时已经断了气了，不知道那以后的事儿。我呢，本是主人体内的一滴血。主人的一捋识魂——就是他的怨念，汇成一缕轻魂附我之身，使我幻化成人形。之后遵循主人死前遗言，等在这里一千多年了，就等着你们二位，再次到来。”
褚霄：“……”
好像每个字都懂，连起来就成了符咒……
什么玩意儿乱七八糟，“你只要说，要干什么，就好。”褚霄觉得，不管血煞怎么解释，也理解不了，嫌他墨迹，干脆直接问目的。
“啧！”还投成个急性子的胎，血煞无语地摇了摇头，有些不想和他继续聊，闹心。遂又椅回了门框不冷不热道：
“不干什么，你俩想起前世，我任务就完成了。”
“前世……”褚岑看着不远处的凌峰，不自觉地喃喃了一遍，“我和他，前世就相识吗？”
血煞暗自“切”了一声，暗想，何止相识。
凌峰似乎感觉到了褚霄的目光，遂回过身，冲褚霄摆摆手，兴奋地喊了一声，“霄哥！过来！这白虎可蠢了哈哈！”
血煞不忍看主人怎么这么二，感觉头疼，转身几步就往木板床上一躺。
可褚霄却被那染着笑意的眼角，像是被勾走了魂魄。不自觉地，他对凌峰回以一笑，不再去想前世，走了出去。
这一世，他总是看着他蠢，然后陪他一起蠢，只要他开心就好。
能陪他这一世，他不在乎前一世是否与他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