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祸根石妙用,心想既可得
踏踏踏——
踏踏踏——
阴门之外,进进出出的黑沉人影各自提着红纸灯笼,摇摇晃晃,在仿佛深黯无光的环境中,保持着固定的秩序。
一条条无形的细线,若隐若现的从其红纸灯笼中延伸而出,那是它们所携带着用以供奉“石心血肝”的阴寿。
两侧纸人纸马,仿佛亘古长存,安静无声的站立着。
忽然,平稳进出的人流队伍,出现了短暂的迟滞,然后居然一个个停下了脚步,齐齐朝着阴门方向望去。
两侧始终安静不动的侍立之人,也随之出现了动作,往此间阴门方向聚拢而来——
阴门之内,隐隐爆发出两股凶狠的力量,出现了暂时的冲撞,尽管只有瞬间就平息了,但在那骤然卷起的相互倾轧之中,马蹄“笃笃笃——”响彻。
江寿端坐在纸马之上,四蹄如飞,冲出了阴门范围。
只一刹那,他便感受到手腕内侧消弭已久的腐朽烙印,重新透骨而出,迅速蔓延开去,沿着手臂滋长而上。
从前江寿对此毫无任何办法,可现在透过阴寿的微妙感知力,他却发现自那腐朽烙印之上也显现出一条细长的、远比其他红纸灯笼所蕴藏之阴寿要更加凝实的阴寿细线。
仿佛自冥冥虚空内延伸出来。
无形之威胁化作有形,可用阴寿暂时压制,甚至可以凭借阴寿暂时切断此与腐朽公的关联,让他暂时摆脱腐朽公的注视。
但江寿却不急于如此,而是任由那滚烫的腐烂之感,飞速从手臂蔓延而上:任由四周的纸人纸马、黑沉人影朝着这边聚拢,而不慌不忙。
顺着阴寿感知,朝着阴门外的某个方向纵马疾行。
背后,来自阴门内的威胁,有那不死邪曹帮着抵挡……门外,越来越多的黑沉人影拦在了江寿的去路之上,人头攒动,挤压,越发难以前行。
可江寿仍旧安稳的坐于纸马上,忽地抬起手,轻飘飘的抓向自己的发端,做出一个“摘头而丢走”的架势。
空气中,诡谲玄奥的力量震荡。
密密麻麻的经文字符透骨而出,在面前凝聚成了一个偌大的“葬”字,体内阴寿骤然便被抽去大半,几乎枯竭,但与此同时,围绕在江寿身边,疯狂挤压着的纸人与那些黑沉人影,却仿佛受此感染。
距离最近的黑沉人影,当先愣在原地,手中的红纸灯笼“啪嗒——”一声丢在地上。
然后其动作木讷、僵硬的缓缓将手伸向了发尾,只听“噗——”的一声,就宛如扒开了酒壶的壶塞一般,将自己那黑洞洞的脑袋给整個摘了下来。
还学着江寿方才的动作,朝着更远处的深黯虚无中猛丢了过去。
啪嗒啪嗒啪嗒——
连绵成片的红纸灯笼摔落在地上,越来越多的黑沉人影受此传染。
以点及面,以一及十,以十及百,纷纷摘下了自己的脑袋丢进了虚空里,而后呆呆立在原地,空余宛若木桩子般的身体。
就连那纸人,也开始伸手拉扯自己的脑壳。
却因为头脑与身体本是一体,短暂并未扯掉,显得十分愣怔的僵立,隔了一会儿才开始陆续重复起撕扯头脑的动作。
伴随着“撕拉撕拉——”的声音,将纸扎的头脑彻底撕毁,跌在各处,半晌未有多余的动静……
如此景象,宛若踏入进一片诡谲荒诞的抽象画卷中。
而当一众无头“木桩”渐渐缓醒过来,一个个重新弯腰摸索起脑袋、并重新拿起丢在地上的红纸灯笼,继续重复彼此进出的秩序时。
纵马而行的江寿,早已不知所踪——
「术“(残)大葬经”,熟练+30」
「业“邪曹”,熟练+15」
此刻。
江寿坐于纸马背上,体内注流之法随之运转而起,飞速吸纳四周阴气贯彻入体内,恢复着阴寿。
同时心中有所思考:“这阴气阴寿聚拢之处,本就是一处特殊‘气场’所在,其与外界俗世有所区别、割裂,无法以地理、空间论之。
“每每降临,都是以之特殊气场感染外界,因而才会有上次执刀将与旧江公出现时,时间乃至环境都与外界大不相同的情况……
“这种邪祟的气场降临之时,世界就仿佛被割裂出了两个不同的层次,深入其中者,实则是进入了一种半虚半实的境地之中。
“这世上的邪巢,也是如此。
“世人受其特殊气场所影响,因而会出现种种诡谲之处,诸如不论怎么逃走,最终都会重新折返回邪巢;再例如与邪祟建立联系后,便不论如何也无法甩开,哪怕躲到天涯海角也会被邪祟找上门来……都是因为其是被包容在了这特殊气场之中。”
有了这番明悟,江寿心中便越发了解到“大葬经”的妙处了。
在这诡谲的俗世之中,有绝对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抗衡随时都可能降临的强大邪祟注视与那邪祟气场席卷,可有此“大葬经”,却可以让他身处于邪祟气场之中心,仍能保持暂时的不败之地。
“最初创造出这‘大葬经’之人,究竟是何许人也?若非这次遇到那不死邪曹,机缘巧合下得古人精妙传承,这些绝妙之术,居然要尽皆失传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现下被邪祟压得喘不过气的人道,竟也有过八艺俱在、诸般殊业百家争鸣的鼎盛之时……若能尽传古道,何愁无法横行俗世,镇压诸邪呢。”
忽然。
座下纸马忽地一声嘶鸣,两条前腿高高扬起,竟是停步在了原地。
江寿下意识低头看去,因为他身上有腐朽公的气息沾染,再加之现在还有阴寿傍身,这纸马一贯是十分听话的。
怎么会突然停下呢?
他抬起头朝前方望去,阴气弥漫,浓雾席卷,乌云坠空,仍是一派阴霾之景象,难以分辨各方去路。
但有阴寿存在,他仍旧望见远处宛若暗夜灯火一般隐约闪烁、指引着他的诸多阴寿聚集之处,两座由阴寿细线勾勒而成的巨塔,形如实质。
这无疑告诉着他,此路并未走错。
一路走下去,便能到那“日月葫”所在之处。
可同样伴随着感官传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与之分岔的方向,胯下纸马的犹疑之处似乎恰恰就在于此——
江寿定睛看去,以阴寿细线相分辨,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在分岔路的另一头,他隐约看到了由阴寿细线编制而成的血肉如林、根骨如山,看到了一眼望之不尽的连绵血色!
恍惚之间。
竟然与他通过“红尘眼”,看透第四条极端武道晋升路线背后术业迷雾所隐藏着的那漫天血红之景象,别无二致,隐有其近似之处!
“这……”江寿眉头微微皱起,“难道这条路所通向之处,竟然与我暂时还未完全看透的那一条极端之武道,有所联系?若当先前往这条路线,也许我这武道晋升之路,便有着落了!”
正待思索间,他又发现那通过阴寿细线感官所呈现出的漫天血色景象,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似乎,随时有可能消失在他的视野尽头,再也难被找到……
江寿心下一动,望了一眼那两座巨塔的方向,忽地拨转马头,朝着漫天血肉景象中靠近过去,如此近在咫尺的机会……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但是,他心中同样暗藏警惕,时刻将注意力落在自身属性数值之上,一旦出现状态急剧降低的状况,他便立时退开,不贸然前进。
如此一路策马,他却未曾感受到丝毫的变化,反而模模糊糊的感受到了某种感召力量,在吸引着自己不断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浓郁深黑渐渐被深红之色所笼罩。
胯下纸马长嘶一声,四肢跪地,再也不敢前行一步。
江寿翻身下马,望着前方更加深邃的粘稠深红,看着原地瑟瑟发抖、驻足不前的纸马,略做思考。
他探手入怀,从怀里摸出一颗正隐隐流淌着炙热之感的石子,赫然便是之前得到“婴母之子胎”时,通过职业面板所得的那颗“祸根石”。
原来,他此前隐约获得的感召,便是源自这祸根石。
阿芷曾说过,这颗祸根石的具体效用,连它都不知晓,或许只有解开七字门内所隐藏着的某些谜团,方能得知,可今日……祸根石居然传来如此明确的意图。
江寿略一咬牙,伸手轻抚马头,示意马儿在此间等候他。
便握紧手中的祸根石,朝更浓郁的深红走入进去——
仿佛无穷无尽的深红血色之中,那虚无缥缈的血色浓雾,渐渐变成了粘稠的、真实蠕动着的血肉,开始占据江寿面前的天和地。
世界,仿佛尽皆化作了一腔深红的血肉。
而他仿佛置身于了一头不知其广、不知其大的洪荒巨兽口中,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令他阵阵心惊,手腕内侧的腐朽公烙印不知何时被切断了,甚至没用他主动以阴寿切割。
江寿心存惊疑,握紧着越发滚烫的祸根石,硬着头皮持续向前。
手中祸根石的炙热温度,一度达到顶点,其所透出的感召近在咫尺,面前的深红开始出现波澜起伏的汹涌之像。
紧接着,一滩充斥于面前高耸血肉,蠕动着在江寿面前拉丝分裂而开。
咯吱咯吱——
密集的血肉撕裂声中,一座由血肉铸就的高台,竖立于他的面前。
他鬼使神差般明悟了一些什么,缓缓伸出手,将手中炙热滚烫的祸根石,朝着那血肉高台递过去。
狰狞的血肉迅速蠕动,仿佛张开巨口,一口将他的手整个包进去,在他略有些不知所措的撤手前,那血肉却又重新敞开,没有吞掉他的手,唯有手心里的祸根石已然失去了踪影。
面前,深红浓雾实质化作的古文字,在面前滋长而出。
「有何所求,心想而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