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新的妄想
余鱼的身体变得沉重，意识变得有些昏沉。
在他的目光之中，莉莉和姜虞看着他，似乎有些迷惑：“你累了吗？”
但是他微微摇晃着，连关心的言语都听不太真切，耳边传来剧烈的耳鸣，身上的力气仿佛也被抽走，身体不自觉向一边倒去。
莉莉和姜虞急切的叫声他已经听不见了，最后感受到了是自己落入柔软身躯的特殊触感，至少……不是坚硬的地面。
“唉，瑞鱼哥哥，又发病了啊。”
夏荳的声音淡淡地响起，那幼稚的语气之中似乎还带着点点幽怨，“不过这次……居然不是因为我？”
…………
黑暗之中，余鱼缓缓睁开眼睛，他的面前是刺眼的阳光，无比空洞的钢铁都市以及那充满粉尘的空气，一切都让人感到窒息而压抑。
这个世界是现代的，刚毅的，进步的，却又显得惨白，阳光不再变得和煦，而是成为镜反射光污染的帮凶，让人仿佛都要变成焦灼的木偶，只能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呆立着行走。
周围人声鼎沸，每个人似乎都很忙，匆匆地去吃饭，匆匆地去上班。
余鱼站在街道上，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擦肩而过，没有人去注意这个在路上发呆的人，也没有人在意他到底是谁，在想什么。
“这里是哪？”
余鱼侧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里边隐隐约约似乎可以看见亮丽的灯光和忙碌的身影，就像是蜂巢之中忙碌的蜜蜂一般，一样勤劳，一样没头没脑。
他看着，凝视着，他总感觉，他好像也曾经是里边忙忙碌碌的一员。
“你还在这里站着干嘛？午休马上结束了，还不去打卡主管得批死你！”
一阵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就是侧身而去向前奔跑的身影，他甚至只来得及提醒余鱼一句就朝着前方的写字楼跑去。
余鱼愣了一下，努力想着刚刚话语之中的名词。
午休？打卡？
哦，想起来了
似乎他要上班去，虽然昨天加班到凌晨三点，但是今天依旧要打卡，不然全勤就会被扣掉
这个月的生活又得拮据一些了。
他想要朝前奔跑，跑到自己的工位上。
但是落到实处，脚却像在这混凝土上生了根，迈不出一步。
啊。
全勤肯定泡汤了啊。
余鱼抬头看天，那看不见一丝蔚蓝的天空和恐怖的光污染让他浑身不适，而他的口袋，也和他的灵魂一般空荡荡的，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受。
“喂，你在干什么？！”
一声巨大的尖叫似乎从头上传来，一道阴影从余鱼的前方落下，带着一阵猎猎作响的风声，以及四周人群的注目。
那是一个人，一个正在降落的人。
啪。
血花四溅。
余鱼听见了骨头和混凝土亲吻的声音，那是死亡的歌颂，也是生命的碎裂。
一个人趴在了余鱼的脚边，由于巨大的冲击力，余鱼哪怕没有触碰，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粉碎的骨头，看到那隐藏在红色之中的惨白。
血流到了他的脚边，微微浸润了他的脚底，周围的人群在惊呼，在围观，在看见不过是一个跳楼的人之后，又缓缓散去。
他们还需要工作，还有自己的事情，能叫一辆救护车就是他们最大的怜悯。
大家似乎都看不见余鱼，也没有人好奇他为什么站在这具尸体的旁边一动不动，就像是木偶一般，凝滞呆板。
余鱼微微蹲下，反正全勤奖已经没有了，他也不排斥看看热闹。
破碎不堪的日子已经过得太多了，他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破碎不堪的人。
他缓缓看去，那具尸体已经变得酥软，他只得去看尸体的脸。
希望是帅哥。
如果世界少一个帅哥的话，自己的颜值排名说不定又会上升一名。
余鱼有些黑暗地想着，但是他很快就抛弃了这个想法，毕竟他帅不帅也没有用啊
他没有谈恋爱的经济，却有着不吃软饭的骨气。
这个现实赐给他的，只有上不完的班，存不下的钱，受不完的气，抗不住的压以及无尽的苦难。
而他也看见了这张脸。
是帅哥。
和他一模一样帅，只是被死亡染上了狼狈的滤镜。
死者就是他。
余鱼并没有多少惊恐，他看着死去的“自己”，只是笑了笑。
大家都说死亡是恐怖的，但是他看着尸体，却觉得这说不定是一种解脱。
“原来破碎的日子过多了”
余鱼双手插进老旧牛仔裤的兜里，自顾自地说道，“人也会变得破碎啊。”
咔。
周围的声音消失了。
景物在一点点变换，人群一点点化作尘土，飘散在空中，周围高耸入云的大厦也在缓缓变成断裂的废墟，陈旧破碎。
仿佛这个世界也随着他一起变得破碎了。
坍塌，一切都在坍塌。
世界仿佛都已经化作了尘土，只留下了他
还有那具过去的他。
“你想起来了吗，你是谁？”
面前那具尸体浑身扭曲，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站起身来，用满脸鲜血而畸形的面容看着他。
虽然很恐怖，但是余鱼并不害怕，因为那张脸是他自己的。
“一个平平无奇的社畜罢了。”余鱼摊手，看着死去的自己笑道，“所以呢？”
“是的。”
尸体微微偏头，眸子血红，“但是我问的是，现在的你是谁？”
“现在的我？”
“对，你记起了不该记起的东西，这不是你该记忆的。”尸体的声音沙哑而平静，“你我都选择了遗忘，不是吗？”
“也对，那样的日子想想就没有希望。”
余鱼望着天空，在离开了高楼遮蔽的破败世界反而出现了蔚蓝的天空，看上去有些惬意。
“所以你想起来自己是谁了吗？”
“我啊。”
余鱼目光逐渐变得清晰，身子变得放松起来，随后轻声说道，“我是……六中高二年级第二的好学生，玉都第四精神疗养院的模范病人，绪争游戏的新手玩家，永明教会的命定绪者。
顾卿清的弟弟。”
他的声音缓慢而坚定，变得真诚而明朗。
他明白，他是余鱼，而不是其他的谁，他带着前世的技巧和经验而来，但是却主动忘却了所有的记忆，成为全新的自己。
他最初穿越而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想法。
因为他的过去没有丝毫留念的东西。
“所以说呢，你的过去算是什么？死去的尸体，还是腐臭的棺材？
就像我这样？”
尸体看着余鱼，血红的眸子之中似乎带着邪异，身子也在逐渐扭曲，就像刚刚死去的那般。
他微微向前一步，那股尸臭味都进入余鱼的鼻翼之中，让人恶心。
“我的过去？”
“也就是我，在你的认知应该算是什么？你就这样彻底遗忘了？虽然我无法责怪你，但是你也要知道，那个你没有念想的世界……
依旧是有人念想你的。”
“忘了，就别让我想起来了，没有意义，而且既然我都忘记了，那么肯定并不重要。”
“所以我算什么？”
“呵，你知道吗，因为我从小就比周围人懂事聪明，所以从小所有人都认为我有精神病，是叫妄想症来着。”
余鱼拍了拍尸体的头，没有丝毫害怕。
“所以你……应该也是我的妄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