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警告
她明白,她的本不该到来,莫名闯进他的世界里,带给了他更多的烦恼和为难,却形不成一丝帮助。
他此刻的心情必定是悲喜交加,水深火热,除了她,他还肩负着更重的使命,一个腐朽国家的复兴之责。
而这责任之外,便是残酷凛冽的权力之争,褚湉知他心里也明了,太后交权的实质和诚意,可是,在他心里还是愿意相信他的皇爸爸一次。
而自己,却能做的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暗示。
总归他们之间看似疏远冷漠,甚至敌对之外还有一份世人皆无法看透的情感。就连自己包括在内,都无法用语言稍微撼动那么一下,他们是政敌,亦是有着血浓于水关联的家人。
许是白日里在外面呆得时间太久,稍稍着了寒气,这会儿头疼的厉害,身子也觉得冷的很,这种时候她一回去终是病倒了。
这一病,就病了小半个月,昏昏沉沉的连屋都出不了,高烧发了三天,其间也只是雨蘅在一旁照顾,一日三餐的端,药也是她亲自照看煎煮,全赖在她无微不至精心照顾。
这些日子已然好了些,退了烧,胃口也开了,褚湉只不知自己身子怎会变得如此差,小病小痛未免频繁。
还来不及细想,就已被心里的那个身影所垄断,自从那日他酒醉回来,自己也赶上病着,已是小半个月没见着了。
从前,她病了他定会趁人不备的跑来看望,更不惜扮作小黄门,可如今……
她苦笑,抱起乖巧的雨点儿来过抚摸她水滑地皮毛,心想倒也情愿他不来,这样最好不过,他本是不该来,才选定后妃,这么做难免会让人侧目,对他,对自己都没什么益处。
只是,褚湉心里无时无刻的在念着,又矛盾的想在某个睡醒的时刻,睁开眼睛便看到的是他关切紧张的脸。
半晌,她收回苦笑,这样就好,他不来最好,光景不复,如今是该避嫌了。
雨蘅进来见她愣呆呆的坐着不动,倒是紧张起来:“才刚好些,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她笑:“我没什么,躺着也会躺乏的,起来走动走动更好些。”
雨蘅无奈的摇摇头,边脱氅衣边自顾自的道:“好的快还不是宫里的药材好,我瞧见你刚病那几日太医每次来,万岁爷都叫过去询问一番,还亲自看过药方呢。”
褚湉心里一热,便剪着烛花继续听雨蘅道:
“就连齐顺公公都如此,每次都看着我煎药,真是羡慕你,怎么多人挂念着,可想而知万岁爷是多看重你,就像老佛爷身边离不了李总管一样,万岁爷身边也总离不了你的。”
褚湉但笑不语,又难掩心里的愧疚,照看煎药多半是皇帝的意思,他碍于规矩身份不能亲力亲为,那么齐顺看了不就是他看了,如果没有皇帝的口谕,齐顺又怎会有那么多闲工夫的?才失落的心瞬时暖意弥漫。
白日里,褚湉一人无聊就逗逗雨点儿玩,它也很是温顺,大概是寒冬腊月,显见得没精打采,再不似开始那般活跃好动,身子更是越发的滚圆起来。
除此之外,自己能做的也就是临帖练字。
早些时候皇帝特地翻箱倒柜的找出他孩提时最喜练的字帖与她,都是入门的楷书,颜真卿的《勤礼碑》和钟绍京的《灵飞经》。
褚湉嗤笑,别人小时候练来的字帖,她这么大的岁数了才拿来照葫芦画瓢,未免说不过去,论资质这就是天壤之别,每每想到这个,便是哭笑不得。
不甘归不甘,临帖子还是要的,即便每一次都无法将字写好,势同残废的手指本不通她的意,但这么多日子,她依旧不想放弃。
储秀宫东暖阁里,皇帝太后正坐在临窗暖炕上品茶,皇帝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只无言的转动着拇指上戴着的青白玉扳指,太后则不然,脸上洋溢着隐隐笑纹,一张面庞慈爱而又高贵。
少时,宫女抱来一只名黑玉的墨色巴儿狗,太后不紧不慢着接过,拥在怀里,时不时逗上一逗。
“我素来喜爱这些小东西,乖巧懂事自然是最好,能逗趣儿就更是难得,可若机灵出头,兽性不改,朝我呲牙的,我再喜欢也一概弃如敝履。”
“我这御狗房里头,要什么样的没有,何必为这小命儿糟了自个儿心。”
“皇帝,你性子急,又心软,归政在即,该是好好改一改了。”
皇帝最厌烦拿些无关的事物来类比说教,心里嗤之以鼻,嘴上却笑道:
“您说的是,子臣记住了。”
太后抚摸着狗儿的皮毛,垂着眼道:“这也便罢了,却说选秀的事,我知道你心不甘情不愿,可是皇帝,中宫之位不是儿戏,你应当清楚。”
现如今,他虽不情愿倒也无所谓起来,他的意中人不能做,那么换了谁去做也都没什么分别。
“子臣不曾有歧意,只不过是尚未预备好,皇爸爸应是不会怪罪子臣吧?”
太后笑道:“咱们母子之间谈什么怪罪的话,我知道你的心,又怎会怨你。既如此,也便没什么好说,其实我也清楚,你心里有合意的人。”
皇帝不觉意外,他的一举一动何时能瞒得过太后的“千里眼”,只一片云淡风轻的道:
“您多虑了,子臣知道大局为重,从不为儿女情长的小事所蒙蔽,当务之急亦可当机立断。”
太后没料到从来眼中文弱的湉哥儿能如此对答,颇为惊诧,到底安下心来,隧道:
“你能如此是最好不过,那丫头我瞧着都喜欢,更何况你,可你得清楚,选定后妃,亲裁大政之际,不可有丝毫微词,这是你当立的时候,即便后宫家事也不成!”
“她若是宫女也罢,你喜欢,随便封个官女子,封个答应,可如今她是你御前的女官,这便不大合规矩了。”
太后的每一句话都狠狠刺在他的心上,立后之事她深谋远虑,如何能容许一个外人来与皇后争夺恩宠,即便她再喜欢宋倾澜,可总归她不姓叶赫那拉,必要之时,除之而后快,想也做的出。
皇帝思及此,便道:“说来子臣先是因着您,便格外厚待于她,日子久了是有几分赏识,可自选定了后妃,子臣知晓其中利害,一早便收了心。”
太后抬起眼眸,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见其眼底慌乱,便如实道:
“你能如此,我便放心了,若往后你能平心静气的,她自可以继续留在近前使唤,可倘若皇帝犯糊涂,亦或是她有攀附之心,是个心思活份的妖精,我必不能留她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