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哈兰德与奇亚2
太阳元年1127年，黄金国两万大军败走巨人草原的消息传遍了风起国的大街小巷。
那年冬日，大雪覆盖了整个奇诺城的边境，将世界染白，凛冬之后，暂任奇亚村村长职位的欧姆尼亚斯，带着儿子法布里斯开始清理门前积雪，为其他村民一同修补破损的房屋。
忙完一切后，欧姆尼亚斯嘱咐儿子回家照顾父亲，而自己来到了哈兰德村，此时哈兰德村村长由多姆的女儿雅各宾·德雷担任。
欧姆尼亚斯带着一些修补工具，来到德雷家门前。
此时的雅各宾正在清理院中积雪，并没有在意敲门声。
如今的雅各宾四十有余，但样貌还是楚楚动人的年轻模样，只是，很少在其脸上看见笑容，自从她担任村长以来，每天都在忙碌，外加上奇亚村差点惨遭灭绝之灾，这三年来，一道帷幕在两个村落之间降下，愿意打破这面墙的人少之又少。
“雅各宾！”
雅各宾听见熟悉的声音，这才放下扫帚，攥着裙摆，来到门前。
“欧姆尼亚斯奶奶。”
“凛冬刚过去，我来看看你家需不需要帮助。”
由于奇诺城征召官带走了所有成年男性，如今哈兰德村剩下的劳动力不足二十人，老人与小孩互相帮扶，这个日子才勉强继续，甚至不少精灵族女性担任起了巡逻队，保卫村子安全。
“今年风雪并不大，房子好好的，班尼亚奶奶，进来坐会吧。”
雅各宾取下腰间抹布，将椅子擦拭后，才让欧姆尼亚斯落座。雅各宾虽是村长，但也担任着村中织布的工作，如今男性的大量缺失，生产力不足，只能靠其他办法，每月雅各宾都会带着几名年轻男性前往最近的镇子上进行贸易活动，换取食物。
雅各宾在厨房待了会后，又将热水呈上。
“我是来帮你的，结果成了你的客人。”
“您说笑了，欧姆尼亚斯奶奶。”
说着，雅各宾脱下褐色围裙，露出贴身的蓝色塑身衣，又将墙上的灰色工作服穿上。
“欧姆尼亚斯奶奶，您先在这里休息，我出去看看，或许其他人家需要帮助，今天是开不了工了。”
看着即将离开的雅各宾，欧姆尼亚斯这才抬起手臂。
“雅各宾，有消息吗？”
雅各宾摇了摇头。
“对了，欧姆尼亚斯奶奶，两个月前，地精突袭过我们村子，我们发现的不是很及时，丢了不少牲畜，如果可以，可以想办法帮帮我们吗？”
留下这句话后，雅各宾径直的离开了房间。
欧姆尼亚斯想起曾经的欢声笑语，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悄然落下。
看着变得冰冷的水杯，欧姆尼亚斯站起身来，吹灭了油灯，这才起身往回走去。
半晌后，回到家中的欧姆尼亚斯看见儿子正在给度乌里擦拭身体。
度乌里经过那一闪，已经是彻底的废了，而这，便是全家安康的代价。
“只要你这辈子躺在床上，你的家人就不会有事。而后……”那个没有脑袋的神明是如此说道。
“度乌里，还是没有消息，战争真的可以结束吗？”
“当然，所有事情都应该有结果，战争也不例外。”说着，法布里斯拿出夜壶，一只手按压度乌里腹部，一只手提着夜壶放在下方。
随着滴滴滴的声音响起，度乌斯紧张的表情这才得到了松缓。
“谢谢你，孩子。”
“没什么，父亲。”
如今步入老年的度乌里，早已没了三年前老骥伏枥的神态，有的，只剩下花白的毛发，满脸的皱纹，和那半身不遂的身体，就连生理问题还得让他人来解决。
“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没什么，这句话还给你，我们都是家人。”
看着家人们的笑脸，度乌里心中对于自己的决定感到欣慰。
中午之后，太阳开始向西边落下，正在家中磨刀的法布里斯突然停下手中的工作。
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法布里斯打开一看，竟是雅各宾。
“欧姆尼亚斯奶奶在吗？”雅各宾喘着大气，擦拭额头。
“母亲她在法兰奇叔叔家中帮忙搭建灶台，发生了什么事？”
“回来了。”雅各宾激动的泪水瞬间喷涌而出。
“他们回来了。”无处宣泄感情雅各宾一把抱住法布里斯。
出神的法布里斯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
“爸爸，妈妈。”法布里斯不停念着父母的名字，飞奔而去，就连手中的家伙也忘得一干二净。
法布里斯不断挥舞着双手，嘴中不停的叫喊着。
而听见响动的人们也纷纷探出头来。
“结束了！他们回来了！”
人们看着提着菜刀胡乱挥舞的法布里斯还以为他发疯了。
直到看见雅各宾背着度乌里。
度乌里用着最大的嗓音，声嘶力竭的吼着。
“结束了！大家快出来啊！结束了！”
雅各宾同样如此。
随着一扇门的打开，一双脚步的加入。
那无与伦比的爱意，在哈兰德村与奇亚村中绽放。
不到一个时辰，法布里斯跑遍了全部过道，聚集了全村一百六十四号人口，人群浩浩荡荡跨过河流，牵起哈兰德村，一同迎接他们的家人。
然而，当黑压压的乌云笼罩这片大地，当压抑的情感覆盖喜悦，当叹息掩盖欢声笑语。
战争真正的残酷，即便不在战场之上，也同样令人窒息。
原本的哈兰德村与奇亚村一共三百六十七人，如今只剩下三百二十九人，三十八人魂归原野。
雪地里坑坑洼洼的脚印不足二十四双，甚至还有几条拖拽的痕迹。
那欢快的喜悦声戛然而止，那二十四人在雪地之中是显得那么凄惨，悲凉。
没有一丝凯旋归来的英雄气势，只有摇曳的身影。
“爸爸？”随着一名人类小孩的开口。
希望终究突破了阴霾，
泪水与喜悦，悲痛与欣慰，这矛盾的心情在风起国各地上演。
只是熟悉的身影再也不见，只剩下雅各宾空欢喜一场。
多姆与提尔淹没在了历史长河。
“他们，多姆和提尔，他们有回归到基拉的怀抱吗？”
雅各宾埋着脑袋，低声询问着归来的精灵族战士。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雅各宾这才流下欣慰的眼泪。
“他们都是英勇的战士，他们没有给德雷家族丢脸。”
大肆的尖叫，毫无节制的眼泪，汇聚成世间最为复杂的爱。
而当天夜里，为了庆祝胜利，生者归来，哈兰德村与奇亚村再度点燃篝火，用舞蹈来迎接勇士归来，用歌喉唱响这三年来的苦闷。
……
世界加速变化，这得来不易的安宁持续到了1140年。
那一年春，位于奇亚村东面，大概五天路程的布莱特镇遭到狼人偷袭，镇子的护卫队死伤惨重，而且还没能抓住狼人，让狼人逃之夭夭。
等到消息传到奇亚村，已经是两周后。
经协商，两个村子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抵御狼人的银制武器。
在一下午的劳作后，哈兰德村的铁匠邦卡，这才锻铸出一把银剑，与四十发银制箭头。
邦卡将武器交给雅各宾。
“就先拿着，剩下的银器，我看看能不能再搞点其他小物件。”
当然，哈兰德村与奇亚村的战力也不止于精灵族高超的弓术，战后还能行动的十七人同样也是好手，其中一位精灵族战士还在战后利用捡到的咒术书，无师自通，成为了一名学者级的咒术师，虽然咒术皆是初级，可奈何此人精神力强大，最高连续发射了七发灵魂箭，这才感到一丝疲惫。
而做好一切防御事宜后，两个村子的人们再一次陷入了不可名状的阴影之下。
直到两周后，一个摇晃的身影，出现在奇亚村的东边。
警觉的村民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巡防队。
然而等雅各宾带着二十几人的巡防队来到村口时才发现，那摇晃的身影早已倒下。
“切尔特，掩护我。”雅各宾一声令下。
切尔特举起短杖，念动咒语，一道绿光附加在雅各宾身上。
而雅各宾身后的好几位弓箭手也是拉满弓。
雅各宾带着其余队员，小心翼翼的走向倒地之人。
可最后还是在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是何人！”雅各宾摆出进攻架势，大声呵斥。
队员立马围绕成圈，将人包围。
见人没反应，雅各宾壮着胆子用剑戳了戳。
感到疼痛，倒地男子这才用尽全身力气，将头抬起。
“救救我，好饿啊。”说完，男子昏死过去。
当土豆与胡萝卜熬制而成的浓汤飘满屋子，亚当的鼻尖这才动了动。
真开眼睛，那是黑色木板搭制的房顶，一床单薄的被子盖在身上，亚当恍惚之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当初。
忍着头疼，亚当翻起身来，刚准备打哈欠，才发现脸上的面具没了。
“fk，我面具呢？”
“你是在找这个嘛？”躺在亚当右手边的度乌里好声提醒。
亚当看向床头，这才发现那布满裂纹的白色面具。
亚当慌忙中将面具戴上，这才看向度乌里。
“谢谢你。”亚当低头表示感谢，可又觉得不妥。
“谢谢你救了我。”
“不，是雅各宾救了你。我这身体情况，连下路都难，怎么可能救你。”
“这样嘛。”亚当略显尴尬，看了眼躺在穿上的度乌里后，扭头看向面对着的火堆，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食物还没好，你还得等一下。”
“谢谢，谢谢。”亚当又一次低头感谢，可还是觉得不妥。
“我的样子，没有吓到你们吧。”
“这倒不至于，村子里还有人比你的状况还要糟糕。”
度乌里说完，两人再次陷入寂静之中。
“对了，小伙子，你叫什么。”
“小伙子吗？”亚当挠了挠头。
“如果愿意，叫我，叫我亚当吧。”
“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半身不遂的老头子，你可以叫我度乌里。”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度乌里先生。”亚当回过身子，打量起了整个屋子。
整个屋子全是木板拼接，头顶的木板长年累月下来，已经被炊烟熏黑，房子整体不大，除开特别显眼的烟囱管道外，就只剩下两张桌子和两条长椅，角落里还堆放着一堆农具和土豆。
“亚当，你是哪的人？”
“龙学城，严格来说是龙学城周边的人。”
“你住在龙学城，为何会沦落到此。”
亚当沉默不愿回答，反而转移话题。
“这里是哪？度乌里先生。”
“你从龙学城走到丰蹄城边境，你居然不知道这里是哪？”
“这个嘛，一路上发生了许许多多事情，难免计划赶不上变化。”亚当有些勉为其难，又开始对着火堆发楞。
度乌里本来还想打听这位年轻人的消息，可是法布里斯提起回来了。
“你，醒了。”
亚当连忙起身道谢。
“在下亚当，龙学城周边的人。”
两人互相介绍后，亚当这才端正看着眼前的中年人。
法布里斯已经三十七岁，却还未生育，眼睛较小，眼神无光，眉毛倒是粗大，头发稀稀拉拉，一看就是不怎么打理，虽然现在的亚当也没资格说别人，因为他的头发也几乎打结。
“那你今后怎么办？”法布里斯倒是关心起了亚当的去留。
“我填饱肚子就继续上路？”这句话，亚当说的自己都没有底气。
“亚当先生，这几天布莱特镇发生了狼人事件，你真的要一个人离开吗？”
“不会吧！”
“怎么？亚当你是从布莱特镇过来的。”
亚当只好点头。
“以我看，亚当，要不先留下来，我见你背着两把武器，想必也是好手，跟着我们一同守护村子的安全，也算报答我们的救命之恩，如何？”
亚当瞟了眼铁锅里的菜羹，只好点头同意。
“我的武器呢？”
“在雅各宾那，毕竟你身份不明，不敢轻易相信你。”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救我。”
“雅各宾说，她觉得一个快要饿死的人绝对不是坏家伙。”
亚当忍不住想要吐槽，最后只憋出了谢谢。
没一会，欧姆尼亚斯也回来了，一屋子四人这才开饭。
只不过这土豆加胡萝卜的菜羹也如亚当所想。
根本没味。